金迷 第10章

作者:御井烹香 标签: 现代言情

  是啊,她的第一个客户俨然便是个小丑一样的反派,就是又没脑子又跳,愚蠢得很喜感的那种,张牙舞爪,盘踞了小温总夫人的宝座,似乎只等着做Jolly这个真千金的衬托——甚至连做关底Boss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她回国后随手收拾的第一个恶毒杂鱼。

  在林俏眼里,Ceci也是这样吗?林阳看金曼曼是不是也是这样?有钱人看待她们这些人或许都带着天然的优越感,而她们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她们的确想赚他们的钱,透过各式各样的方法。

  金曼曼又想给汤老师写信了,有时她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很荒谬的,而她也不得不用这样荒谬的方法来赚钱,因为钱——钱是荒谬中唯一的不荒谬,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钱。

  她看着Ceci喝完咖啡,起身告辞,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那些假包,得意洋洋地向她告辞。金曼曼心底其实不太好受,她其实并不喜欢Ceci,她也不觉得Ceci就对她有什么真诚的好感。她完全应该遵从刘豫的建议,让Ceci陷入到前方的那个陷阱里去。

  “总之呢,最后一句话,我发自真心告诉你,永远不要对穷小子动心。”Ceci就连最后的赠言都非常的三观不正,“有钱的男人很坏,但坏得简单,他已经有了钱,大概也就坏到这地步了,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但没钱的男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他为了搞钱可以变得多坏——他有钱以后又会多坏。”

  大概是想到从前的自己,她突然间流露了一丝真诚的感伤,“曼曼我告诉你,傻子才喜欢穷人,聪明的女孩一开始都找有钱人的。”

  就是这一丝真诚打动了金曼曼,她忍不住站起身,从假笑的敷衍中解脱出来,脱口而出,“Ceci——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件事。”

  Ceci慢下步子,“嗯?”

  “我能……”金曼曼还有些没下定决心,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东西没想明白,譬如刘豫的话,‘摆在眼前的事你都看不明白’……什么东西她还没看明白呢?

  一丝灵光闪过脑海,她脱口而出,“我能再看看Jolly的照片吗,Ceci?”

  Ceci很不解,但还是配合地叫出了自己的社交App,“有什么问题吗?”

  金曼曼把照片放大了,歪过来眯着眼睛斜着看,这样她就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一个背影,一个,一个很熟悉的画面。

  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吗?真是……问题实在是大了去了!

  她还没完全想明白,但已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想再看看那个dense包。”

  那个包Ceci正好拿在手里,她最近随身拿着,要背个过瘾,免得Jolly回来后不舍。闻言有丝迷惑,递给金曼曼让她仔细检查,“怎么了?怀疑真假吗?可我拿去给你们晚奢堂的鉴定师也看过了啊。”

  金曼曼其实也不太会辨别真假,她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细看了下,摇头说,“包是真的,就是有些使用的痕迹了。你看这里,有条折痕,好像是水迹,被后期修补过颜色。这样如果后期摩擦得厉害的话,水迹又会出来,不能完全去掉的。”

  其实这只是她随便指的一处折痕,用得多了,翻折处留下的痕迹自然是会有些深的,真皮包很脆弱,否则也不会有包包雨衣了。Ceci看了一会,虽然也紧张了一点,但最终还是不以为意,“使用感这也还蛮正常的,就说我不小心弄脏了呗,应该不至于露馅吧?”

  “你知道Jolly她们那阶层的女孩子,出去玩的时候可能不会很小心的对待包的,怕就怕她把这个痕迹又无意间弄得明显起来,回头过意不去,要带你去送修,如果你之前和她说这个包在本地买的,那就糟糕了,他们查不到购买记录是不会帮你修的呀。”

  金曼曼在折痕上轻轻用指甲刮擦了几下,“喏,你看,颜色这就有点要掉了,你看是不是变深了一点点?”

  ‘你看你的脸上是不是多了一条皱纹’,‘你看你的腰是不是胖了点’——‘你看折痕是不是变深了一点点’,这种问题是足以摧毁女人视力和判断力的,Ceci脸色凝重端详了好一会,又看看金曼曼,“好像是……真的哎!真的变深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曼曼!”

  奢侈品版卖拐……金曼曼咬住脸颊内侧,她得忍着不发笑,“要不还是再编个故事,也比较不容易被拆穿——”

  她带着Ceci坐回长沙发上,又给她泡了杯咖啡:她也只能帮到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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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雅集邀约

  如果按工作时数来算的话,再没有比这一行更轻松挣钱的了,金曼曼付出了总共不到15个小时的服务时间,赚到了十五万服务费,每小时服务几乎要过万了。

  她向林俏汇报工作时,林俏也感慨,“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要是这么赚钱还忙得不可开交,感觉这世界上就没天理了。”

  但这世上人傻钱多的客户还是有的,千千万万个Ceci好像珍珠蚌,正等着金迷工作室前去发掘。金曼曼说,“你看看,你开这个工作室的好处一下就出来了,至少免费买了置装顾问服务,要买H家的包也不会踩坑了。咱们的每个客户都能让你更胜任你自己的身家。”

  林俏承认她也属于不怎么会花钱的有钱人,“我家的钱最后能有多少到我这里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这些知识压根都用不上,最后还是这工作室成了我的根基。”

  “怎么,你参加工作后发现和你哥的兄妹情也只是塑料?”金曼曼习惯性给林俏泡茶,自从开了工作室,她更会照顾人了。

  林俏沉思一会,“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威胁不到他,得再看。”

  林阳已经工作数年,而林俏还是个生涩的社会新鲜人,再加上她还是个女孩,之后的变数还很多,要连这么个妹妹都容不下,那林阳的心胸也太狭小了。至少眼下,两人的兄妹情还算是牢固的。

  那金曼曼就不会问太多,免得自己看来像是在挑拨。她转而夸奖林俏的衣品,“这一身很好看欸,什么时候买的?”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几乎都在园区,哪有空逛街啊?我都网购的,反正不行再退了。”

  造型的改变居然能带来性格的改变,林俏以一次盛装打扮为契机,现在气质都不同了,从前是孤僻怪咖,现在至少表面看来是个合格的白领丽人。

  她今天穿真丝衬衫搭配牛仔裤,穿了双F家的蝴蝶结小便鞋,手里拿的是个金棕色的铂金包,富家小姐的范儿就出来了。和金曼曼坐在一起喝咖啡,居然也能Hold住气场,至少不说话时能显出冷艳,不至于完全沦为丫鬟。

  但开口时还有点怪咖的余痕,没那么游刃有余,为人处世也还是不怎么圆融,她说起自己的获客经历,“其实就是饭局,我爸和温叔叔那边是朋友,然后饭桌上我没什么话说,她也没什么话说,刚好坐在一起就聊起来了,她夸我的包好看,她不知道在国内怎么买包,我就说其实我是有自己的造型师,都交给她处理。然后就顺便把你介绍给她了。”

  “你有没有说起这间工作室是你投资的?”

  “没,要说了不就成自卖自夸了吗?当托得专业。”林俏一本正经。

  金曼曼配合地笑起来,林俏也不免八卦Ceci,“她买了什么包啊?还是让你给她搭配衣服了?不是我说,她那个衣品也的确需要一个造型师给好好设计一下,包括妆容,有些看着老怪异的,都不知道谁会喜欢。”

  “老男人喜欢啊。”金曼曼说,至于服务内容,Ceci进门便确定了要她保密,给钱这么轻易,大抵也是因为她的诉求若被林俏捅到小温总那里,那都不用Jolly回来,直接就露馅了。“她没在大陆买过H家的包,我给她牵线认识了几个SA,又帮她做了点参谋,她还挺满意的,就付钱了。”

  “温叔叔的钱就这么好赚吗?十五万就这么撒出去了?”林俏不由也咋舌,“连我都心动——这比我自己赚钱还容易。”

  “想不到吧?”

  “真想不到,甚至觉得只做这单很可惜,应该从她身上多赚点。”林俏若有所思,“这样看她自以为很接近上位了,要给自己打造战袍了这是。”

  她低头翻手机,“但这周的下午茶好像没看到她啊。”

  金曼曼自从读大学以来,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太多有钱人,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就像是磁铁,有钱人总会被吸引到周围,而她又选了晚奢堂打工,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了太多客户的生活一角。

  但和林俏的交往却还是让她发觉,她此前的了解多数都是浅层,有钱人对穷人展现的生活只是一个侧面,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喝咖啡、吃饭喝酒,甚至彼此仿佛是真心的朋友,但自始至终彼此身上的色调都完全不同。

  “自以为?在你看来,怎么才算是真正的上位。”金曼曼问,“结婚吗?”

  “单结婚肯定不行,生了小孩都不能完全算,哪怕是把房子写你名下了呢,想要回来也还是能要回来。”林俏现在对许多事都有了自己的看法,金曼曼觉得,由于她的财富来自于血缘,所以她本人也很强调血缘。“非亲非故,有钱人给你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你服侍他,图你提供情绪价值吗?还真以为是为了爱啊,他给钱无非就是要延长服务期,要真以为拿了资产就能拿乔,距离被踢出局也就不远了。”

  “这么看,结婚也不保险,可能要进了遗嘱才保险。”金曼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林俏自然是进了她父亲的遗嘱的。她的家庭成员里也分了阶级色谱,食物链顶端的父亲,一定能进遗嘱的子女,还有眼下担了后妈名分,实则战战兢兢的继母。林总年纪还不算太老,这个林太太没过几年或许也要换人的。

  “进遗嘱算是上好保险了,真正上位那还得等遗嘱执行。所以你瞧那些老头子身边的花瓶娇妻,心里有多盼着他死都不好说的。 ”

  林俏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刻薄,挥挥手转回正题,“反正Ceci这样的蠢女人真的很常见,自以为领证就飞升成人上人了,实际上都是消耗品,对她们可以下狠手去宰,你有没让她给你介绍新客户?”

  这样看,林俏对Cecilia的了解的确有限,估计都不知道她给自己营造的小白富美留学人设,不论是什么人设,出现在温总身边,就框定了她的身份:攀附者、消耗品。林俏自以为她这样真正的有钱人是不必多在乎她们的,金曼曼说,“有是有,但你也知道她们这样的女人,彼此间都明争暗斗的,有了好东西未必会和好姐妹分享,都还没成功上位,安全感不够。”

  “确实。”林俏显然觉得金曼曼说话很中听,她察觉不到被讨好的痕迹,只是觉得和金曼曼投缘。“下周我带你去那个雅集才是重头戏,里头的太太各有各的烦恼,估计会是咱们的大客户群——不过她们可未必有Ceci那么大方了,真正管家的女人都很小气的。”

  既然做了这一行,总要把她做好,金曼曼问,“什么雅集呢?学HK名媛啊?”

  “反正都是有钱人聚在一起搞社交的借口。”林俏说,“以前是开Party,还会找些奢品杂志记者来拍照,完全搞港台那一套,某某公子和夫人也出席,然后‘啪’,配一张除了自己没人会细看的合影,作为社交地位的证明。”

  “后来纸媒不行了,这些杂志自己都活不下去,它们本来是靠社交媒介存活,本身就是大型广告集合体,结果奢侈品牌发现国内的有钱人太多,太新,根本不会订阅杂志,很多人也太土,玩不来Party。”

  “所以这一套又衰退下去,现在有钱人多数都混圈子,男人去车圈、表圈,女人就搞雅集——都还没养成玩慈善的习惯,就是很流行圈子里的女人定期聚会喝下午茶。搞得和身份证明一样,那些靠婚姻进入圈子的女人很看重这个,受邀好像就表明自己已经坐稳江山了。”

  而对林俏来说,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子女,最好的社交出道方式是去欧洲参加舞会,但林家还没有钱到这个地步。“关系也不够老,都是这几十年、十几年间发起来的,不是老钱,人家不太认,不像是H市那边的有钱人,哪怕身家也就和我们差不多,还是能混进去那种社交舞会,只是未必受到关注而已。”

  金曼曼发觉有钱人之间比起拼包,拼的更多是这些虚无的荣誉,包反而沦为细枝末节,更像是个人选择。林俏下周要带她去的雅集,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亮相,但已完全不怯场,甚至慷慨地把刚买的铂金借给金曼曼,自己打算随便拿个前阵子买的当季小香。

  “我不需要铂金来证明身份,但你需要它来充门面提供信心。拿到手大胆用,千万不要太珍惜,那就完全失去效果,就算有折损就当工伤了。”

  金曼曼便流露出受教的神色来,充分满足林俏的虚荣心,“那Dress code呢?穿什么好?小礼服吗?”这样贵妇人的聚会为了彰显身份,或许会选小礼服,那金曼曼就只能自己做了。

  “不,穿套装。”林俏告诉她,“奇怪的是,虽然这群女的没一个有正经事业,但她们总是很乐意营造出自己不靠老公的职场幻觉。”

  #

  做这一行赚得多,但投资也大,金曼曼没能取巧,和林俏逛了一下午的街,还是至少给自己买了几件高奢牌子点缀妆容,她预备穿手作的衬衫,这样能省一大笔,甚至裤子也可以自己做——她决意选择裤装,这样至少在丝袜上能省不少支出。要能配得上这种聚会,丝袜至少是数百元一条,而且非常容易勾丝,基本是一次用的消耗品,因此裤装会更划算,而且款式一定要基本,否则很容易被人记住。

  在外套和鞋子的投资则是实打实的,金曼曼花费六千元买了一双当季的大牌单鞋,心头滴血,六千元是她从前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但没办法,考量到金迷的业务范围太过明显,直接过去就如同做广告一般,或许会触怒主人,金曼曼将以林俏好友,独立设计师的身份参会。

  那她必须物色适合自己的着装风格,外衣她也选了Celine家的设计款,一件近万元,刚从Ceci身上赚到的钱,又从肋骨上带着血丝被拔了出去——而且这种开销接近一次性,如果她还能参加第二次派对,裤子或许还能复用,但衣服是决不能再穿了。

  林俏的余地便宽绰得多了,她选了一套浅粉色的千鸟格呢子套裙,又买了一套米白色的真丝套装,这衣服基本也是两三次的消耗品,这种轻薄的丝织品,即便是精心护理也穿不了几次,正适合在雅集中定位自己的身份:她是主角,金曼曼是她的陪同和配角。林俏现在已逐渐意识到衣着的重要,乱穿衣比乱说话更严重,一照面就把自己的底子全交了。

  一旦衣服穿对了,笑容似乎也可以轻易地伪装起来,连气质都会跟着发生极大的变化,金曼曼和林俏一起往别墅里走时,感觉自己像老佛爷身边的宫女,她对林俏说,“你现在的名媛范儿越来越足了。”

  林俏对她还有几分真诚,“归功于你,曼曼,我永远欠你一个情。”

  金曼曼便决定把宫女扮演得更好一些,她还要去面对十几个潜在的客户,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出风头。能平安渡过聚会,多加微信就是成功。

  但天不从人愿,她们聚会的地点是在会长家的会所,位于市郊,直接就占了一小座山头,车都停在山脚下,由摆渡车运送上去,可谓是逼格满满,金曼曼才下车就发现旧识,“Ceci?她也来了吗,你不是说她没受邀?”

  林俏踮脚张望了下,“她确实没受邀,是Jolly带来的吧,她旁边那个女孩子你看到没,小温总的侄女,那是真名媛,刚回国没几天,这就和小婶婶社交上,看来Ceci是真要上位了。”

  她没感受到一丝危机,仍是看戏的口吻,金曼曼后颈毛却都站了起来:糟了,该不会就这么巧,这热闹还被她赶上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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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包生还

  交易所。

  如果要金曼曼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这场雅集,她会选用这个词。她觉得虽然眼下的场所到人员的穿着都相当的昂贵,但集会的本质依然没变,这就是一个交易所,其用意是自行搭建小规模平台,供用户们彼此表明需求,撮合交易——从这点来说,雅集和金迷事务所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那就是从人群中把稀少的有钱人聚集到这里,给予她们满足特定需求的空间。

  既然是交易所,自然大方待客,雅集忌讳的是被骗子混入,玷污集会的名声,这也是为何许多私人会员制俱乐部都要求老会员担保引荐,金曼曼由林俏带来,便没有信誉上的疑虑,人群对她很友善,并没有过多的势利与难堪:她是服务质量已被圈子认证的独立服装设计师,有点像是从前的女家教,在现代社会,可以和主人阶层表面上平起平坐,并享受到一些礼貌的款待。

  但实际上,彼此的身份十分明了,金曼曼没有值得一提的父亲,也没有值得一提的丈夫,这群富太太就并不会挑剔她的装扮,那些想象中的恶毒与排挤,都是给真正有可能被接纳的同伴准备的下马威。

  交易所的细节是奢华的,因为金钱在这场集会中非常的充裕,从会所的装潢便可一窥究竟,但金曼曼认为这样的装修并不舒适,以水晶为主题的宴会厅凝固着设计师昂贵的奇思妙想,水晶如同流动的、锐利的光海,在厅中此起彼伏。

  巨大的装饰背景墙下,十几个贵太太僵硬地坐在极简主义的沙发中,这种沙发不是为了正坐而设计的,金曼曼觉得它也不是为了舒适而设计的,它被设计出来的目的,是用自己的巨大和空旷,反衬坐在上头的人类的伧俗和渺小,不论如何,职场套装的确Hold不住这样的装修。

  建筑的气氛越是紧张,客人们便仿佛越要证明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反人类的冷清气氛,并且可以从中找到乐趣,她们堆着笑容,亲切地互相搭话,询问近况,和气地夸奖金曼曼的事业——就像是夸奖一只很漂亮的西施犬。

  金曼曼堆起笑容温顺地承受着这一切,在她看来,大部分富太太都需要上形体课,她们的肢体并不是那么优雅,有些还暗示着她们和Cecilia.丽娟的距离并没那样遥远,她们不过是上位足够久的丽娟。

  “哦,你做私人订制的呀,很好的生意,我经常就和朋友说,大部分衣服都是为小年轻设计的,就我们这身材,穿什么都像去菜市场,没大意思。”

  不少四十岁以上的贵妇问金曼曼要服装册,金曼曼自然没有,不过借机要到了微信,她们对于私人订制的确是有需求的,价格敏感度也很低——但对品牌的逼格有要求,也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你是做这个的,那你是从什么学校毕业的,认识郭小姐吗?我和郭小姐很熟的,去年还去看了她的秀。”

  郭小姐可以代换成六七个类似的人名,都是已有一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这帮贵太太的标准很简单,要么认识名人,要么开过大秀,要么有个Title,实在不行,国外名校毕业也可以,那可以开启另一个问题,“啊,你是从帕金斯毕业的,那你认识小X吗?她是谁谁谁的女儿,前几年也去那里读书。”

  总之,要被她们承认,便必须和她们同时认识一个人,并且有一些值得说嘴的关系,才有被纳入消费考量的资格。而这些资格认证金曼曼现在一个也没有。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油然生出说谎的冲动,只需要一句话,便能被这个门槛高企的圈子接纳,立刻获得直观的好处——客户、收入、人脉……而说实话的后果同样严峻,将会从笑容中品出拒绝。‘你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敢来这里?’,这些贵妇名媛不会出声讽刺,但她们的眼神会这样说,‘这不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你总要有点过人之处吧’。

  好在金曼曼脸皮很厚,穷人做惯了,要么是自尊心爆棚,要么就和她这样,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不但没有因为这种隐形的审视而自卑起来,匆忙想要融入这样的氛围,还反过来思考一个哲学问题:门槛的存在,是否是为了抬高圈子本身?从衡量和拒绝中获得更多的优越感,满足自身的情绪需求?

  这帮贵妇的确都很有钱了,但金曼曼发觉,有钱人很需要别人对金钱的反应来获得情绪反馈,富裕是个比较词,当没有观众时,她们的财富似乎也显得有些寂寞。

  或许对金曼曼这样的访客,她们也并不是真的不欢迎,而是通过对金曼曼的拒绝来完成自我认同。识破滥竽充数者,是雅集上不得台面而又确然存在的乐趣,因此集会的门槛也被放得很宽,时不时就能放进她这样的攀登者进来取乐。

  她便很大方地承认自己刚毕业,或许过几年会出国进修,现在还在积累灵感,为自己的个人品牌做准备。“现在还在积累阶段,准备存钱出国读书,俏俏是我的好朋友,她觉得我可以多观察一下社会,尤其是观察一下未来的潜在客户,就带我来开开眼界。”

  为了感谢大家提供的样本,金曼曼半开玩笑地说,“当然,我在观察诸位的同时,也欢迎诸位观察我的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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