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单亲妈妈 第16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现代言情

  “康康,你吃过一根了,如果再吃就要拉肚子了。”颜如许板着脸说,今天的康康有点不好管。

  在家属院里玩了一下午,又吃完了晚饭,颜如许准备要离开了,康康恋恋不舍,但颜良深让他留下来住一晚的时候,他却坚决要跟妈妈走。

  颜良深叫来司机,让他送颜如许母子回家,车快要开走时,却站在车旁,想说话却又没说,犹犹豫豫的。

  颜如许等了一会儿,见颜良深还是没开口,只好说:“爸,那我们先走了。”

  “欸,走吧,颜良深说着,让到了一边,目送着车子开走。

  也许是今天颜如许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好转,让他有了进一步的期待,他想跟着去女儿家里看看。

  他只去过一次单位分的筒子楼,但是没想到,颜如许很快就从筒子楼搬出去,到外面租房子住。那时候颜如许怀孕了,颜良深希望她能住到家里来,家里住房宽敞,还有保姆、司机,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颜如许不同意,颜良深也没有办法逼迫她。

  后来颜如许更是和人家换了房子,又搬了家。虽说从颜如许那里要了新的地址,但颜如许一次也没有邀请他去过,颜良深不敢贸贸然上门,更惹得女儿不快,只偶尔在这附近转一转,却从来都没有勇气敲门进来。

  好在黄姐机灵,趁着过来送东西的机会,把院子里面的情形格局、布置看了个清楚,回来都给他讲了。

  听说颜如许住的地方还不错,颜良深总算是放心了。

  颜如许送完康康,在单位门口碰到了王娟。王娟看见她,眼睛一亮,不再像以前帮着马巾帼传递消息时,那副为难不得已的样子,反而有股子要讲八卦的兴奋劲儿。颜如许有些好奇,索性就停下来等着王娟开口。

  不停有同事从身边经过,跟颜如许打招呼道早,还有催促她赶快进去的,王娟就没有开口,等一会儿,才凑到颜如许身边来,仰着头微笑着喊她:“颜主编,早上好。”

  “早”。

  王娟迫不及待说:“颜主编,我跟你说个事儿,隋远志他要结婚了,是跟棉纺厂的一个一线女工,长得一般,农村来的,在城里无根无基,听说还是个文盲!”

  “哦?”颜如许问:“那马副主席和隋副厂长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听说,家里头大闹了一场,‘两道杠’坚决不同意,把隋远志和他对象给撵出去了。听说他们出来的时候,隋远志连脸巴子都是红肿子,那对象身上湿哒哒的。”

  两道杠是机械厂促狭人给隋副厂长两口子起的外号,两个负号罗列在一起就跟两道杠似的。这夫妻两个在机械厂的人缘、名声都不好,这个外号很快就流传来,职工们背后都这么叫他们。

  这两口子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副职,两个上蹿下跳的想要转正,但是都没能成功,都快成两口子的心病了,做梦都想减掉哪怕一道杠。

  见颜如许在听,王娟继续说:“两道杠两口子这会儿可不好受了,以后要是机械厂合并到机械集团,他们两道杠估计也保不住了,这会儿正犯愁呢,结果又出了隋远志这事儿。”

  机械厂的事儿颜如许知道,是近期的大事件。

  据说机械一厂、二厂和鼓风机厂还有其他几个小厂会合并重组,建立机械集团公司,直接隶属于工业部。机械一厂在这三个厂子里面就是实力最弱的,如果组成集团公司,他们这些副职,不管是副厂长还是副主席,想来都地位不保。

  两道杠两口子绞尽脑汁,整天上蹿下跳的找关系、求人想办法,想在改组之后,保住现在的位置。因为如果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就相当于升职了,参考同类型集团的总经理,那级别可都是副部级。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关键时期,自家儿子又闹了这么一出,让自己颜面尽失。

  “颜主编,你说隋远志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人呢,那人不管是学历相貌都跟你没法比。”王娟说。

  颜如许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到办公室,颜如许回想着王娟刚刚说的话,心情有些发沉。

  她太了解隋远志的用意了,他想故技重施,这回找了个没文化、没背景、没依靠,好控制的,可惜那个女孩了!

  又过了两天,王娟又找颜如许八卦,说是隋远志和那个女工领证了,听说是因为两人把生米煮成熟饭,女工怀孕了,“二道杠”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这几天两口子的脸色都跟吃了苍蝇似的,机械厂好多人就故意跟他们说恭喜,导致两口子除了见到领导外,看谁都是大黑脸。

  大概是觉得女工拿不出去手,“二道杠”连随礼都不收了,更没办酒席,就女工穿了身大红衣服,喜气洋洋的带着包袱住进了机械一厂家属院。

  最近几天,208办公室里的人除了讨论猜测新期刊的上市情况,就是讨论机械集团公司成立的事情。

  新期刊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关注是必然的,而机械集团涉及到三个大厂还有若干小厂,可以说,京市各个家庭都和这三个厂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要么亲戚朋友在这三个厂子上班,要么在上下游产业。

  听说,新的机械集团将会在第一机械厂原址上扩建,第一机械厂虽说在三个厂子里实力最弱,但是地方最大,且位于北部靠近郊区的地方,可以大量的征用农村用地。这对第一机械厂的职工来说,是个利好消息,起码职工们上下班还如同以前一般都方便。

  陈阳有个亲戚在工业部工作,给他透露了点内部信息:说是总经理已经确定下来了,是从超一流的军工厂调过来的,除了1名总经理外,还有三名副总经理,没从三大工厂里面选,全部都是从各地调过来,据说,还专门聘请了一家国外非常有名的企业管理公司作为这次改组的顾问,足可见,国家对即将成立的机械集团的重视。

  机械集团改组,是大趋势,不过颜如许没想到,国有资产的改革重组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开始了,从有竞争关系的工厂,改组成为一个大的集团公司,强强联手,无疑在以后的改革开放以及国际贸易之中,更能够增加竞争力,这也是相当高瞻远瞩,以及具有里程碑性的一步,所以才这样的备受关注。

  大众日报社的这些媒体人们本就比普通群众敏感度更高,所以对机械厂的事情也就更加关注。

  颜如许拿起上回王主任派人送电影票时顺便送过来的电影海报,跟办公室里的人说:“我出去看看这个月的数据。”

  新的期刊上市已经十多天了,这会儿看数据量就比较有参考价值了。

  陈阳立刻站起来:“领导,我跟你一块去吧。”

  颜如许摇头:“不用,你忙你自己的。”

  陈阳有些失望的看着颜如许戴上帽子,拿了挎包,一直盯着她走出办公室。

  江韵看他一眼,说:“小陈,你帮一下黄丽梅,帮她找一下范文。”

  黄丽梅就是新从外地杂志社调过来的编辑,三十来岁年纪,初来乍到的,还看不出性格秉性,在努力的适应新环境中。

  听到江韵的话,黄丽梅朝着陈阳笑笑,“麻烦小陈了。”

  “哦,好,我这就帮你找。”

  陈阳目光从颜如许离去的地方缓缓收回,答应了一声之后,却不见动弹,眼神呆滞的落在地面上。

  自从那次他陪着康康玩了一回之后,他本以为,和颜如许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是,从那天之后,颜如许就又恢复了正点上下班,也不再带着康康来办公室了,对他的态度,比以前还要给公事公办。就犹如忽然有一盆凉水,将他正在沸腾的心给浇灭了,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小陈”,黄丽梅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陈这才如梦初醒,“哦,我这就帮你找。”

  江韵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中午回到家,康康径直奔向水龙头,认真的洗好了手。

  这会是西红柿和黄瓜果实累累的季节,康康吃得多了就不像以前那样稀罕了,他现在稀罕的是姥爷昨天送过来的一筐橙子,甜甜酸酸的,特别好吃。

  康康甩甩双手,把手心晾给妈妈看,“妈妈,妈妈,我洗好手了!”

  颜如许笑,说:“那你去做好,妈妈等会给你拿橙子。”

  “嗯”,康康使劲儿的点着小脑袋,跑回餐厅椅子上坐好。

  颜如许踩着椅子,从吊篮上取下一只橘子,用水果刀切成六瓣儿,放在小盘子里,给康康端上来。

  康康抻着脖子,晃着小腿一脸期待的等着。

  这小机灵鬼,早就发现了妈妈藏好吃的地方,颜如许好多次发现他仰头看梁上的篮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可惜就是看得见摸不着。

  橙子浓烈的颜色放在洁白的磁盘里,散发出阵阵的浓香,康康的目光追随着盘子,直到盘子放到桌子上。

  康康抬起小手正要去拿橙子,颜如许问:“那花婶给我们烙了肉饼,炒了豆芽,你想先吃水果还是先吃饭?”

  康康就有些犹豫了,想了一会儿,把手放回去,说:“先吃饭!”他想的是,要是先吃橙子肚子就饱了,吃不下肉饼了,要是先吃肉饼还能再吃橙子溜缝。

  颜如许笑出来,这小子还真不傻。

  两人吃完午饭,又吃了橙子,回到主卧准备歇午觉,康康眼尖的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东西,忙跑过去看。

  颜如许没管他,自己走到主卧后面的房间去,那里的温度比正房能低个至少三四度,在七八月份这个最热的正午时节,在那边歇午觉很凉快,颜如许找来两张弹簧折叠床,临时放在这边午休时用。

  颜如许正准备叫康康赶紧过来睡觉,就听见康康兴奋的声音传来:“妈妈,妈妈快来看,姥爷给我送东西了,哇,好吃的,哇,玩具,妈妈,妈妈,还有漂亮裙子!”

  颜如许走过来,就看见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放着几个精美的包装盒,旁边沙发上放着一袭浅绿色,上面是小翻领,下面是百褶,中间带着一只同色腰带的连衣裙。颜如许手里头拿着一个金黄色,上面绘制着巧克力图案的包装盒在前后左右的看。

  看见颜如许进来,康康兴奋得手舞足蹈,抬着包装盒给颜如许看:“妈妈,妈妈,看,是巧克力,姥爷给我们送巧克力了!”

  颜良深去国外考察时给康康带过巧克力,包装跟这个很像,所以他认得。

  百货大楼卖的巧克力是用代可可脂做的,颜如许不给康康买,进口的巧克力又太贵,颜如许只是偶尔给买一次,巧克力对康康来说,是个非常珍惜又难得的好吃的。这会在自家见到巧克力,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他快高兴疯了,隔着厚厚的盒子,使劲儿闻着里面的味道,就跟真的闻到了似的,享受的眯起眼睛,陶醉的说:“真好吃呀!”

  颜如许从康康手里拿过盒子看了看,那是瑞士产的巧克力,这么一盒,大概能抵上一般人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的工资。

  将巧克力盒子放下,颜如许又捡起一个盒子看,盒子很大,也很沉,包装上印着日本字,印的图案是带着一道铁轨的火车,大概可以猜测出来,组装好了之后,小火车可以在轨道上运行。

  剩下的一个盒子是空的,只有这个没有被塑料膜包裹着,所以被康康给打开了,之前装的应该就是那件连衣裙。

  康康手里头提着那件连衣裙,在脸上摩挲着,露出享受的表情,“真舒服呀。”然后暂时忘掉了巧克力和玩具,催促颜如许:“妈妈,妈妈,你穿上,真好看啊!”

  确实好看。颜如许提起裙子,这是国内还没有的面料,设计感十足,应该只有进口商店才能买到的,又看看标牌,是个国际知名的大品牌,这么一件衣服,顶得上普通人两三个月工资了。

  颜如许心里头泛起疑惑,颜良深虽说经常给他们送东西,但从来没送过她这么奢侈的衣服。颜如许翻了翻,没找到那花婶留的字条。想想,能送这么贵重东西的除了颜良深也没有别人了,也许是因着两人的关系有所破冰,颜良深想进一步拉近父女俩的关系吧。

  颜如许想着,自己也该礼尚往来才对。以前觉得颜良深什么都不缺,就单方面的接受颜良深的照顾,现在想来,送东西给别人,有意义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那其中包含的情义。

  8月20号,是颜如玉的阳历生日,正好是周日,颜良深的秘书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周日来家里吃顿饭。

  上午,颜如许带着康康来到百货大楼,准备给颜如玉选个生日礼物。她不知道这个年纪差距太大,又没有相处过的小妹妹喜欢什么,不过自己曾经也是小姑娘,给小姑娘送个洋娃娃总不会错的。

  颜如许今天穿的是那件浅绿色的裙子,康康穿的是白色带绿色青蛙图案的T恤搭配绿色小短裤,一路走来,不知道被多少或惊艳或羡慕的目光盯着瞧,还有小姑娘推推搡搡的过来,羞怯的问她衣服是哪里买的,多少钱,还有想跟她借衣服,说回去仿着做一件再还她。

  颜如许啼笑皆非,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甩脱他们,颜如许母子两个奔着二楼右侧区域,这边是进口专柜,主要卖儿童相关的,东西比较杂,有童装,有玩具,旁边是手表专柜。她记得之前这边有芭比娃娃。

  大概是进口货价格太高,有些货品又用需要外汇券支付的缘故,这一层顾客不多,只手表专柜前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颜主编!”

  颜如许正和售货员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循声看去,就看见手表专柜前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正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

  这女子,颜如许可谓是印象深刻,正是刘姝的小姑子,名字叫谭新红的那位。身材依然圆润,穿戴一新,身着大红色连衣裙、手提黑色小皮包,脚踩坡跟偏口凉鞋,露出一截雪白的袜子。

  她旁边紧挨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斯斯文文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头发擦着头油,梳成二八分,脸色很白,泛着潮红,手里头拿着一方手帕时不时的点点额头。

  两人面前上摆了几块女式手表,售货员在旁边直翻白眼,对他们的挑选很不耐烦。

  颜如许扫过去一眼,礼貌的对着那边微笑了下,就转过头来,低下头跟康康商量,到底要给小姨买黑头发的,还是金头发的。

  却不料,谭新红竟拉着那个男的走了过来。

  “颜主编,我去你们报社找过你两次,可是门口的都说你出去了,不在单位。”谭新红有点委屈的嘟嘟嘴抱怨说,然后转头跟旁边的男人说:“亲爱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嫂子的同事,我朋友,百花电影杂志社的主编。”

  谭新红去单位找她的事儿,她自然知道,门卫给她打了电话。她和谭新红既没有交情,也不喜其为人,就让门卫说自己不在,如此两次,她就没再来了,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遇见她,且还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朋友”,她可不想有这样的朋友。

  “颜主编,这是我男朋友,是日本人哦!”谭新红骄傲又得意的炫耀着说。

  “妈妈,我们给小姨买黑头发的,黑头发好看,和妈妈一样。”恰在此时,康康拉着颜如许的衣服,很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好好,听你的,我们就买黑头发的。”颜如许假装没听见谭新红的话,按照康康的想法,准备买黑头发的。

  谭新红身边那个日本人却忽地走过来,在离她两步之远停下来,双手贴着裤线,规整站好,说道,“颜小姐你好,我叫吕天明,是日本德川企业顾问株式会社的翻译,目前担任机械集团改革小组的日方翻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然后恭敬的给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又停顿了十几秒才站起来。

  说着,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皮质的名片夹,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来,双手捧着,递给颜如许。颜如许不想接,但吕天明一副你不接我就一直捧着的样子,为了减少麻烦,还是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然后转身,往旁边挪了挪,让售货员开票,付钱之后领着怀抱着芭比娃娃的康康走了。

  这回谭新红没有凑上来,而是一脸警惕的看向颜如许。

  走出去之后,还听见谭新红酸溜溜的说:“你为啥要凑上去献殷勤?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告诉你,人家虽然是离婚又带个孩子,可也是堂堂的报社主编,自己还有套大房子,人家可看不上你!”

  吕天明说:“你说什么呢!你还看不看手表,要是不看,我可就不给你买了。”

  “买,凭啥不买!我要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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