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块糖粘糕
“——好多花。”
她声音轻轻，几乎是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属于棠峦和叶蒹葭的夫妻合葬墓前，已经被摆上了数支黄白菊花，在清晨的寒风中，柔软花瓣簌簌抖动。
石碑擦得无比干净，小枚的蜡烛光点摇曳，晕开柔柔暖光。
旁边用石块压着一张张长条黄纸。
这是锦城的习俗，前来祭拜的人会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压在石块之下，等到今天结束、墓园关闭，看墓人会一个个点燃，让灰烬承载着对亡者的思念和祝愿随风飞起。
而此时，被风翻动得哗啦作响的厚厚一叠黄纸上，有棠岁晚熟悉的名字，属于棠峦曾经的同事。
也有完全陌生的名字，笨拙地一笔一划，书写对棠医生的祝福之语。
是棠峦经手过的病人。
在他离世的十多年后，仍有心怀感恩的病人或是家属，早早赶来，擦干净墓碑，点燃小小蜡烛，为棠峦送上一枝菊花。
棠岁晚上前几步，将自己怀中的两捧花束也放在了墓前。
眼睫一颤，就有泪珠掉落在花瓣之上。
“爸爸，妈妈，新年好，我来看你们了。”
“除了我，还有这么多人在想你们。”
“爸爸一定会特别高兴吧？”
棠岁晚小声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时川。
招了招手，眼眶还是红的，却绽开了笑意。
霍时川上前两步，被棠岁晚牵住了手。
小姑娘转向墓碑，笑容明媚，“爸爸妈妈，我带着你们女婿过来了。”
霍时川牵紧了小姑娘，面对着冰冷墓碑，低声开口。
神色极其严肃。
“爸，妈，我会照顾好晚晚的。”
棠岁晚扑哧笑了，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霍总直接就叫爸妈啦？”
语调放得娇娇，满是促狭。
“我都已经和晚晚结婚了，不叫爸妈叫什么？”霍时川也低低笑了笑，指尖拂过小姑娘洇红的眼尾，说话时带着极轻的叹息，满是心疼，“要让爸妈放心，把你交给我。”
转身离开时，棠岁晚还意外遇见了棠峦曾经的同事。
“是晚晚吗？”来人怀中也抱着一捧百合，目光在小姑娘眼角的红痣上落了落，有些惊喜地询问。
棠岁晚闻声看去，慢了半拍才从记忆中找出对方的名字，“陈叔叔？”
陈平是当年棠峦的同事，两人一起轮转，又进了同一个科室，关系极好。
棠岁晚还记得，父母在世时，每年从北城回来，他们还会去这位陈叔叔家中拜年。
陈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也满是惊喜，重重点头，“好……好啊，晚晚都长这么大了。”
又看向她身旁的霍时川，“这是晚晚的男朋友吗？”
棠岁晚弯了弯唇，”陈叔叔，我已经结婚了，这是我老公。“
陈平的目光微微一变，看着霍时川的视线就带了点挑剔。
偏偏男人眉眼冷冽五官俊美，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矜贵出众，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来。
……行叭。
陈平转回视线，搓了搓手，面对着已去世朋友的女儿，总有几分关照心理。
“晚晚，等下中午去叔叔家吃饭吧，你婶婶前两年还念过你好几次……我们听说了叶家的那些事，可惜你已经回京都上学了，没来得及找到你问问情况。”
第127章 有个女人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砰得一声巨响。
陈平一巴掌打在餐桌之上，从听到棠岁晚寥寥几句述说叶家人做的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暴怒，“真是畜生啊！”
怎么也没想到，每次上门都表现得无比疼爱棠岁晚的那家人，能做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来。
这么一对比，霍时川这个带棠岁晚离开、并帮她夺回家产的人，就让陈平竖起了大拇指。
揽着霍时川的肩膀，就要举杯和他干，“小霍，晚晚和你结了婚，你可要好好对她！晚晚父母去世了，还有我们在呢，要是你让晚晚不开心了，我连夜去京都揍你！”
霍时川没有一点敷衍，认真回答，“我当然会对晚晚好。”
陈平的妻子端上了最后两道菜，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一边毫不客气地抢过陈平手里的酒杯，分了半杯在空碗中，“你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吗，少碰酒，还有，也别拉着小霍喝，晚晚又不会开车，等下他们怎么回去。”
转头对着棠岁晚又是和声细语，满是疼爱，“晚晚，多吃点菜呀。”
陈平的女儿才上高一，捧着碗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棠岁晚。
接收到母亲的视线示意，小女孩儿红着脸，用公筷夹了一个炸藕盒放在棠岁晚的碗中，细声细气道，“晚晚姐姐，你吃这个，我妈做得特别好吃。”
棠岁晚柔声道谢，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霍时川。
京圈有名的活阎王霍家主，这会儿只穿着纯黑衬衫，坐在陈平家的花布餐桌旁，手里端着朴素的白瓷碗。
被陈平揽着肩膀述说棠岁晚小时候的事，神色温和又耐心。
半点看不出在京都令人恐惧敬畏的模样。
棠岁晚莫名有些想笑，眼眸一动，就对上了霍时川抽空递过来的警告眼神。
霍家主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刚想要远离花布桌布。
又被陈平的手掌给狠狠捞了回去。
——更想笑了。
陈平的女儿叫做陈娇娇，一听就知道是个极受宠的小女孩。
她有些腼腆，声音放得细细的，“晚晚姐姐，我也是锦城一中的……前段时间学校的校报上，还放了你的照片。”
棠岁晚有些惊讶，“我的照片？”
陈娇娇点了点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她挪了挪凳子，直接小跑回房找了起来。
过会儿就拿着一张报纸出来，脸色微红，递给了棠岁晚。
“晚晚姐姐的分数好高啊。”
棠岁晚接过看了一眼。
是锦城一中汇集的往届优秀学生代表，一寸证件照下方，陈列着名字和届数，以及高考分数、录取院校。
因为她毕业没几年，还排在比较前面。
“你们现在还发这种校报呀？”
陈娇娇：“也是这两年才发的，每个班发很多张，班上还有好多，放着没人拿。”
对面的霍时川像是时刻在注意她的动静，在陈平倒酒的空隙扬了扬手。
“我可以看一眼吗？”
陈娇娇点了头，棠岁晚才将那张报纸递过去。
证件照是高一入学时拍的，小姑娘的五官已经长开了许多，但仍旧带着点稚气，对着镜头眉眼弯弯。
像是嫩生生的青笋。
霍时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单薄纸张，动作极其自然的折了折，还注意着避开了棠岁晚证件照的位置。
然后握在手中不动了。
陈娇娇没放在心上，正好母亲喊了她一声，小女孩就往厨房里走去。
霍时川懒懒掀起眼皮，行云流水地将叠起的校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然后神态自若的端起瓷碗，和陈平碰了碰。
目睹了全过程的棠岁晚：“……”
怎么总有种越来越熟练的感觉啊！
两人没待太久，吃完饭要离开时，陈平妻子还从房间里拿了一个本子出来。
递给了棠岁晚。
“晚晚，这应该是你妈妈的笔记本，落在当年拜年的年货里送过来了。”
“我看了一眼，前面都是什么游戏数据的，我也看不懂，本来想还回去的，没想到没过多久……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还是今年大扫除的时候，翻出来才想起来的。”
……
棠岁晚回家后才将本子拿出来，翻开时，还有两个红包掉了出来。
捡起来看了眼，里面各塞着五张一百块，都是崭新的，应该是怕他们不收，陈家人提前放进去的。
霍时川喝了酒，此时懒洋洋地从后抱着棠岁晚，像是只背挂大狼，躬身将下巴放在小姑娘的肩膀上。
见到那两个红包，也有些惊讶，“明天让居翊准备一些年礼拿过去。”
棠岁晚点点头，“好。”
才继续翻着那本笔记本。
确实如陈平妻子所说，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看不懂的数字。
还有叶蒹葭随手画的游戏人物形象。
从头翻到尾，没什么不对。
棠岁晚蹙了眉，不死心又翻了一遍。
“难道真的只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叶蒹葭和棠峦都不是粗心的人。他们负责的都是精细工作，在日常生活中更是谨慎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