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将爱意寄山海 第89章

作者:梨迟 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校园 现代言情

  这个预示着高中就要结束的夏天,他真的没有再见到林薏一面,哪怕是最后一次见面。

  拍完毕业照回到家,这一年紧绷到几乎无法喘息的高三已经结束,家里堆满了这一年学习的资料,还有他已经闲置了很久的篮球。

  对于终于解放了的高三生来说,这本该是个回归自由的夏天。

  可是周嘉也抱着那颗篮球,回到家里后,哪也没去,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日落西山。

  黄昏将光线收进夜幕,沉沉的黑暗笼罩在少年的肩头,依稀晦暗的轮廓里,没有人能看见他躬弯颓败的背脊,还有低下的头颅。

  那个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的聊天窗口,他曾经反反复复无数次输入又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终于,再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侥幸。

  被磨灭得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林薏,你会怪我吗。”

第74章 周嘉也/06

  高考结束,就预示着命运走散,各奔东西,曾经回个头或者上个楼梯就能见到的人,以后就真的很难再见面。

  可是连最后一次重要的见面,都是潦草结束,没能说一句再见。

  或者,对不起。

  在那个预示着高中结束的夏天,周嘉也哪儿也没去。

  夏日高温快要把人蒸发干涸,能让人在被温度浸泡的窒息里痛苦死去。周嘉也就这样闷在自己的房间里,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哪里也没有去。

  电脑里的小游戏打了一遍又一遍,聊天列表也打开了一遍又一遍。毕了业,列表里的同学朋友都放开了的玩,空间里朋友圈里,发什么的都有,都知道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什么都玩得开,来约他的人很多,但他哪也没去。

  反常到,连习惯了他在外面又疯又野的爸妈,都察觉他不对劲,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摇头只说没什么。爸妈怕他是担心高考没考好,发挥失误,还安慰他没事,大不了复读一年或者将来继续开家里的店,做什么都成,人生不是只有高考一条路。

  他还是只摇头,说不是高考的事。

  后来分数线出来,也证实了的确不是高考的事,填报志愿,他难得打起了精神,没再昏天黑地的颓靡,几番筛选,最后报了帝都的一所大学。

  也许是因为,那里是林薏过去落地的城市,她不是南苔人,也许终有一天会回到那里。

  也许。

  也许。

  千分之一的也许。

  只要还有一丝联系,也许就还会相逢,也许。

  大概是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行,所以几天后朋友的生日,他终于出了门。

  朋友们都好久没见他了,这回好不容易见他约出来,都跟活见鬼似的,抓着他问这段时间去哪了。

  大家跟他说话都荤素不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是不是谈了个恋爱整天腻一块儿去了,所以人都逮不到,连约打球都约不到了,除了被人把魂都勾走了还能是什么。热闹里闹哄哄一片,他的世界好像又像从前。

  只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繁星海潮里已经空陷了一块,那里本该有一座温柔孤独的岛屿。

  包间里,朋友们依然在很嗨地唱着歌,让他去点歌,他也没去。

  他向后身陷在沙发上,浑身倦懒,包间里的灯光昏暗,他垂眸在玩随手从桌上捡起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焰火炽烈,映着他的眼睛却很冷。

  包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热闹喧嚣,可他垂眸拨弄打火机的轮廓却仿佛浑身都是倦意。

  第一次抽烟其实没有任何快感,更多的是痛苦。

  胸闷、咳嗽、干呕,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痛苦都揉成一团,难受得让人想要将一颗心都呕吐出来,肉体在下坠,灵魂却清醒,每一次呼吸都是向地狱争取。

  可是抽烟是难受的感觉,为什么还要抽烟。

  那是很多年后林薏问他的问题。

  因为心脏上的伤口,远比身体还要痛苦得多,只有用身体上的痛觉去麻痹灵魂上的痛觉,才能短暂的在那一刻遗忘。

  他打了一个耳洞,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痕迹。

  就像他的第一次心动,留在他心上的痕迹,不是情窦初开,不是怦然跳动,而是割开一道巨大的伤痕,从此以后,每一次想到心动是什么感觉,都伴随着深刻到灵魂的痛觉。

  所以要怎么忘记。

  怎么才能忘记。

  好像还没有试过怎么去爱一个人,就已经先学会了什么是痛苦,被刺杀的不只是第一次的心动,还有从此以后心动的勇气。

  所以要怎么才能忘记,年少时第一次心动的喜欢以潦草的离别收场,在好好爱一个人之前,先学会了痛觉,要怎么才能忘记,怎么才能忘记。

  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他的酒量不算差,所以醒来后也只是宿醉的头疼,痛苦里分外清醒。

  但是在那场宿醉的梦里反反复复,是那天灿烂灼烈的春风,仿佛还有曾闻到的淡淡花香,可是分明,那天飞过她发梢的蝴蝶已经飞走,再也回不到他的手上。

  他一觉睡到了中午,反反复复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舍不得让自己醒来,因为一闭上眼又能回到她弯着眼对他笑的时候,温柔的月牙湾里,是和他最初的模样,她回头向他看过来,沉默的双眼忽然明亮,细细柔柔的叫着周嘉也,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他睡了太久,妈妈上来在他耳边絮叨,说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头疼的还不是自己,碰到什么事儿了跟爸妈说说,这样还不是折腾自己。

  中午的光线正盛,房间里的窗帘拉得很紧,却抵挡不住外面炙热的烈阳,渗透进来的光线昏暗的笼罩着,仿佛是要将这场高温里躲藏的所有臆想都抹杀消亡,刺眼着,逼迫着,让你醒来。

  终于,周嘉也还是没有放开搭在脸上的手。

  那副看起来只是宿醉挡着额头的样子,开口时,却听见低声的哽咽,“妈,我真的做错了吗。”

  手挡住了快要透过眼皮刺进瞳孔的光线,将高温、日光,全都一同挡在外面,生怕一丁点儿的光亮都会让这场梦消亡。

  但是,用酒精催梦,还是追不上那只飞走的蝴蝶,她再也不会回到手上。

  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不该在那一天那么莽撞。

  为什么没有想一想她的处境,为什么没有多想一想,哪怕只是,多想一想。

  他只是想到了她喜欢奖品,她拿到了一定很开心,拿到第一名,亲自上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很开心。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再多想一想,再为她多想一想,别把她推到那么多人的目光下,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为什么没有再多想一想。

  林薏,你会怪我吧。

  她的世界好安静,她的眼睛也好安静,为什么没有多想一想,要让那片月牙湾在烈火里消亡。

  第一次想要试着好好释怀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七月末,他想换个心情,和朋友一起去帝都旅游,也想看看那座林薏来过的都市,在那里意外认识了他后来的经纪人,抱着感兴趣和试试看的心态,开始他拍了他的第一个角色。

  那时候毕业,他没有再碰过篮球,连篮球都没法让他活过来,昏天黑地的坐在拉上了厚厚窗帘的房间里,望着那颗林薏拿给他的篮球就是一整天。

  他没有再打篮球。

  那段时间,他好像找不到热爱了。

  拍戏是他难得忽然有些兴趣和心动的东西,所以没有多少犹豫,他的父母也没有过多反对,大概是也觉得他这段时间太消沉,做点开心的事也好。

  只是那次,取景在深山里,没有什么信号,戏还没拍完,手机却掉进了岩缝。

  那时候的手机远没有现在这么多找回的功能,一旦丢了,里面存的诸多文件数据就真的会一同丢失,再找不回来,包括照片、账号、聊天记录。

  为了从岩缝里捞回手机,手掌被嶙峋碎石刮伤,后来落了疤,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再加上是在手掌里面的位置,镜头也大多拍不到。

  但是碰到他手掌的人,就会注意到,那块细小的疤。

  可是手掌留下了疤,手机却没有找回来。

  就像他前几年人生的痕迹,全都会随着那个手机的丢失,一同再也找不回来。

  周嘉也看着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还有岩缝里无论试过多少次都捞不上来的手机,心口积压的钝痛犹如千斤重。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像窒息,像死亡,像被人拖着生魂让你向地狱认命,只有自己,不肯低头。

  他满手伤痕,还是不肯认命。

  挽回不了的东西,总想证明自己,其实只要坚持,只要不放手,是不是也可以挽回。

  后来有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拿工具帮忙,但是卡得太死,几番都无果,拍摄进度也还在等。

  经纪人也劝他算了,一个旧手机没必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过几天给他买个新的,正好这个手机都旧了几年了,以后要出道的话,买个新的手机方便。

  算了吧。

  算了。

  都在这样劝他。

  忽然就想到了在楼梯口等到林薏的那天,灿烂明亮的人生一路自由的长大,相信自己有可以做到一切的底气,可以做任何事只凭本心,想要保护的人,就一定可以保护。

  他说你不会让我输,因为我也不会让你输。

  可是到如今,好像,真的早就应该认输,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早就已经向他宣判的结局,只是他还不愿低头。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帮他处理伤口,那一手的伤疼了几天,经纪人在旁边看不过去,说他这是何必,一个旧手机,反正也差不多该换新的了,以后要出道的话,手机号微信号也应该换个新的,这不是正好,命运都替你做好了选择。

  他沉默听着,没再反驳。

  是命运做的选择,好像,这一次,真的该承认了。

  后来手上的伤口愈合,皮肤就像没有受伤过,只在手掌里划得最深的那一道,留下了难以察觉的疤,只有去碰他的手,才能感觉到那一块曾经很疼很疼。

  但是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人能碰,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部戏拍完,九月,他还是照常去了大学报道,那时候还只是兴趣使然,也当做换换心情,还没有完全考虑要做演员。

  开学报道之前,跟南苔的朋友们一起吃了个饭。

  大家各自要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也有人心有不甘打算再复读一年,那次吃饭前,他久违的从陈老师那里得知了林薏的消息,她已经没有住院了,选择了复读一年,她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所以那时候知道了她的消息,饭桌上有个朋友在复读班,他折了一只千纸鹤,只让他带给林薏。

  “帮我带句话。”周嘉也把折好的千纸鹤给他。

  那人听着,满眼的不可思议,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等着周嘉也说句什么。

  可是片刻后,周嘉也没说,“算了,这个给她,她要是没问起我就算了。”

  顿了顿,“如果她问起我——”

  “带什么话啊,有什么女的还要兄弟带话,你亲自去哪个不是眼巴巴就凑过来了?”朋友还在开玩笑打趣他。

  多新鲜啊,周嘉也的身上从来不缺目光,围着他转的人多到让人嫉妒,可他这人没对谁不一样过,之前朋友都开玩笑说他估计是跟篮球一块儿过。

  可周嘉也没什么心情,“行了,到时候她如果问起我,你帮我带句对不起。”

  朋友顿时打住了,“什么?你跟人对不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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