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余思归跑得岔气,拧开盖子,面颊泛着红:“我是top癌,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佳宁听了那句话乐了。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刘佳宁憋着笑道,“大班的时候一个人去单挑隔壁那个欺负人的小胖墩,胖墩比你高一个头不止,比你重二十多斤,人高马大,你明知道打不赢还是去干他,最后被他揍得嗷嗷哭。”
余思归岔气岔得一脸痛苦,按着腰吸气:“‘没做’和‘做了却失败了’是两个概念……而且我揪掉了他好多根头发好吧。”
刘佳宁忍俊不禁:“你说过好多遍了,我能忘吗?”
女生跑完就轮到了男生,起跑线上乌乌泱泱一群男的,体育老师嘴里叼着哨子,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刘佳宁在风里腾出只手,很老母亲地给余思归耙了耙她乱乱的头发。
余思归拧上盖子,看向起跑线。
“宁仔,”余思归忽然困惑地说,“我越来越觉得,姓盛的让我觉得很熟。”
刘佳宁一愣:“啊?你难道见过他?”
盛淅站在起跑线后,人群里他有种鹤立鸡群的意味,海风一视同仁,将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只一个高而凌厉的少年背影。
“不一定。”
余思归摇摇头,看向他的方向,“生活轨迹重合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觉得有种很熟悉的味道……就是那种……同源的感觉。”
她停顿了一下。
余思归困惑道:“同源只是个直觉。但是究竟哪里熟悉,我又说不出来。”
刘佳宁摸着下巴:“有没有可能是他长得像哪个明星?”
余思归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你小说看多了吧?”
然而不待她俩继续瞎扯,哨声哔地一声响彻操场,起跑线后的男同学呼地一声冲了出去。
姓盛的果然不出所料——他在起跑线时位置靠后,发令后却几下就扭转了劣势,领跑得游刃有余,而且似乎还没认真起来,只是随便跑跑似的。
余思归满脑子是与盛淅较劲,但体育这一块的确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
无能狂怒不外如是。
下一秒,刘佳宁忽然说:“虽然我说过很多遍了……”
余思归微微一愣,看向自己的朋友。
“……但,”刘佳宁不太好意思,“那年,谢谢你为我挺身而出。”
在阴霾密布的天空下,余思归笑了起来。
这个坏脾气的家伙是非常适合笑的,尤其是当那笑容发自内心时——灰黑的风将十六岁女孩碎碎的头发吹得四散,思归眉眼弯成一轮七月的月亮,稚嫩而温暖,蕴含着能融化世界之坚冰的力量。
“以后可以多说几遍。”她骄傲地说:
“——因为那年我没有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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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天气多变,岛城由晴转雨不过就是几小时的功夫。
一时间海上大风骤起,教学楼下梧桐于风中簌簌作响,花圃里郁金香隐在月季叶中,犹如海尽头熊熊燃烧的火种。
余思归捂着被刘佳宁敲了个脑瓜嘣的头,含恨向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让你多说几遍怎么了,余思归委屈地想,谁不想听别人夸夸自己,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爱被夸吗?!我只不过是坦诚地把这一面表达出来了而已!我没让你给我画一幅歌颂十年前归归哥教胖墩做人的油画就不错了,让你吹我两句彩虹屁你都能敲我,刘佳宁,逆子!
但姓刘的逆子发育期吃好喝好,如今比她高小半个头,余思归实在是不敢造次……
男生的一千米跑完,体育老师直接宣布自由活动。
余思归肚子咕噜咕噜,直接抛弃刘佳宁,抱着自己的钱包,奔着学校小卖部去了。
下午第二节 课,小卖部刚进热馅饼。
现在去的话,甚至可以悠闲地挑上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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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小卖部的路上是一条很长的藤萝巷子,春日花还没开,只长长的青叶垂着,天穹暗沉,海风里仿佛能挤出雨来。
巷子里人很少,余思归跑过去时落叶簌簌作响。
酱汁肉馅饼……归归老师快乐地盘算起来,天气不好,再加个冰红茶好了。
下雨天最适合加餐了!
余思归还没想好第三个配餐呢,忽然不慎踩到地上一件校服,那校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上面还落了两片叶子。
在呼啸海面的大风中,一个人说:
“余思归?”
——非常熟悉的嗓音,却与往日不同,带着耳生的单薄。
余思归:“……?”
她抬起头,盛淅坐在狂风中的藤萝下,一手按着自己的肩膀,少年人一头浓密黑发被吹得凌乱,轮廓上血色很淡,望着她的眼珠黑得如古老石井。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问。
他声音很淡,也没什么情绪,只是脸上实在没什么血色,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狼狈。
余思归懵懵地说:“我就是……我就去个超……”
“你来得正好,”
盛淅嘴唇也白,望着自己的小同桌,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了:
“给我搭把手……扶我去趟医务室。”
地上的校服是他的,余思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讨厌鬼不知怎么回事,似乎疼得厉害,甚至一脚踩着自己的校服袖子,身上只剩件羊绒衫,那线衫被海风吹得皱起,一看就冷得很。
余思归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了?”
盛淅指节都泛着青色,竭力按着自己的肩。
“……伤可能裂了。”
他在风中说。
藤萝风影婆娑。
第十章
窗外风声呼啸,梧桐新叶被风撕扯。
医务室里却相当祥和,十分温暖,酒精味很淡,一派宁静之意。
余思归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完全是个新地图,紧张极了,脚尖抵着地砖的十字,隔着蓝色帘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下一秒钟,归归老师忽然想起里头有什么,又紧张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这几天还挺……”
蓝帘另一侧的医务室老师停顿三秒,找了个温和点的措辞:
“还挺能折腾的。”
盛淅侧躺在床上,声音已经没那么哑了:“没裂开吗?”
“没有。”老师说,“你线都拆了,哪有这么容易裂,只能说还没恢复得很好,动作大了扯到了而已。”
盛淅避而不答,仿佛在装死。
“你千万消停点儿啊,”
医务室老师诚恳道,“你这不就是打篮球打出来的事儿吗,盛同学?”
房间里静了许久,盛同学才慢吞吞地说:“……好吧。”
接着,里面传来收拾托盘的细微金属声,还有翻身时床细微的嘎吱声响。
老师收拾好托盘,一拉帘子,正对上了余思归探究的眼神。
“……”
医务室老师姓楚,对上余思归一时也有点卡壳——主要是摸不清这女孩跟转学生是什么关系,但却没来由地,立刻产生了一种必须要告知病人家属的义务,试探道:“……他……他没啥事……?”
被当成家属的归归也是一怔,尴尬地说:“啊!啊……没啥事那那就好……”
“你俩都高一十班的是吧?”楚老师看了眼表,“都上课了,我给你们班主任发个微信说一声。”
说完她就去桌前拿手机,给老贺发微信。
余思归在意得要命,特别想看盛淅到底受了什么伤才能在那个小巷子里露出被贼人强|暴……的模样,但是另一方面理智又告诉她,万万不能够,以盛淅那习性,容易被他赖上。
而且……余思归从他们的言行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件事。
「盛淅刚转来不久,医务室的楚老师颇为了解他。」
他的伤已经拆了线,此时却又被牵动;楚老师又对他的伤势颇为熟稔……如此种种,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盛淅先前的伤势可能比较严重。
而且更重要的是,刚转来时,楚老师就被上级打过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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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级部主任?校长?他们会顾虑一个转学生的伤势么?
“我今儿下午有个会,”楚老师忽然说,“你们在这休息一会儿,要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
盛淅在里头应了声,余思归也听话懂事地点了点头,楚老师趿着拖鞋离开了医务室——离开时还很大手大脚地留了个门,仿佛怕夹到尾巴似的。
余思归蹑脚过去,小心地把门掩上了。
门咔哒一声合拢,室内只剩一个归归哥看不顺眼的混蛋同桌。
余思归:“……”
其实此时此刻,那种不顺眼已经淡去了不少。
当时余思归一路搀着他,穿过悠长的藤萝巷子,又穿过一楼空无一人昏暗回廊;盛淅挺沉的,半边身子沉重而虚弱,压在她身上,呼吸如沉重的风箱。在走廊明明暗暗的光中,余思归闻到盛淅领口很淡的洗衣液味儿,像薄荷又像树,仿佛要被风吹散了。
女孩子抬头看他时,他一言不发,侧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余思归是真的怕他出事。
医务室里,打破了沉默的是盛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