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山 第172章

作者:星球酥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余思归听见属于?京城年末的风声。

  盛淅周遭人声嘈杂,那些人几乎沿着听筒挤过来, 而他毫不在意。

  归归裹着同桌用于?御寒的大衣,想了半天,将那句「我也想你了」吞了回去?。

  过了年再对他说吧。她想。

  余思归晓得以盛少?爷的细心程度,思归只要?对他提起“想他”,他回家过农历年时,心里都会挂念着这句话。

  所以先忍一段时间,思归想。

  等过了年……等春天了。

  等地里冬麦泛起青头,等山花开遍,菩提树亭亭如盖。

  等六月。

  等我第二?次高考。

  等我能给?他带来的再也不是这种漫长的折磨。

  等我能自由?地对他说“爱”。

  “……考……考得怎么样呀?”归老师在黑咕隆咚的客厅里攥紧他的大衣,小声问。

  ——权当说了「想他」。

  余思归想。

  听筒里,盛淅促狭一笑:“你猜猜?”

  一听语气?就是考得很好。归归控制不住地为他高兴,下一秒却听见少?爷笑道:“我明天回去?见你。“

  思归一呆:“诶?”

  “今晚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盛淅笑道。

  然后?他稍一顿,又开心地问她:

  “你想吃什么呀?”

  -

  元旦当天中午,盛少?爷就回来了。

  冬日青空如洗,坡上尽是枯枝败叶,风一吹就打旋儿?。

  盛淅来时胳膊夹着大衣,风尘仆仆,拎着给?小同桌买的点心,一路跑上了坡。

  思归已能分辨他的脚步声,听见巷子里的熟悉的回响,爬起来给?他开门,门都没关严,就跑过去?要?和少?爷抱抱。

  “……”

  寒风凛冽,海边冬风呼啸,与刀割无异。

  大少?爷则有点凶恶,一把揪住差点被风刮透的归老师圆滚滚小马尾,将小马尾提去?一边,把门一脚勾上,问:“就这么想我啊?”

  归归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盛少?爷眯眼道。

  “……”

  而还没等思归震惊地骂他,就被盛淅揪着马尾辫,逼迫着仰起头。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门厅处采光较为昏暗,女孩子眼睛圆圆,同样圆圆的小马尾被攥得蓬松,像被牢牢拿捏住了。

  “欠揍的东西。”他冷冷地说。

  思归立刻发了脾气?:“你到底在狂什……”

  而还不待思归说完,少?爷就低下头,在女孩子唇上亲了亲。

  门外?长风穿堂而过,四?下静谧,他边亲边捉起思归腕子,把她抵在墙上。

  盛淅亲了两下,牙齿在思归唇一咬,眼瞳沉黑地注视着她,说:“喘气?。”

  归归面颊通红,小小地吸了口气?,又被逼迫着仰起头,被盛淅亲吻。

  -

  ……

  盛淅回来没多久,余思归就知道了他这次回来最重要?的意图。

  因为整个二?月份,盛淅可能都不会出现。

  过年时,盛淅是回不来的。

  大学的寒假一般都是在腊月二?十前后?,但实际上几乎所有在校生?都走得比这要?早,毕竟考完最后?一门就能滚蛋,走晚了点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最后?一门考试时间太晚,选修了这门课的幸运儿?们,甚至能目睹全校食堂关门的盛况。

  实际上,元旦前后?就有第一批离校的人,已经有考完的了。

  而思归所在的高复班,一定会拖到年关才放假。

  往年市里查得松时,复读的往届生?们大年初三就得回去?上课,这几年教育局加强了巡查,假期终于?能持续到大年初五了。

  ——初五。

  两人放假时间完全不重合。

  他放寒假时思归在补课,思归放假了,他却要?回去?过年。

  余思归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荒谬,而内心更深处的,是一种愧疚。

  对「盛淅」这个人的愧疚。

  「是我的脆弱让他出现在了这里。」

  归归清楚地知道。

  「——也是我的脆弱,绑住了他。」

  他本不必每周奔波上千里,在两个城市间往返。

  要?知道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对异地恋情?侣会做到这个地步——思归也赶过火车,知道来回有多累,而这疲惫的奔波竟然成了盛少?爷的日常。

  他是将‘陪伴’视为男朋友的义务的。

  而盛淅付出得越多,思归对自己?的愤怒也越强烈。

  我为什么不是强者,而是一个会拖累对方的人呢?思归想。

  ——我给?他带来的,是不是只有痛苦?

  余思归讨厌透了这样的自己?,却连一点儿?能改善的方法都没有。

  -

  「我想与他并肩。」

  思归难过地想。

  我不愿做拖累他的人。

  ——所以一定要?让他放下心来。

  ……

  “你放心回去?就可以啦。”余思归说。

  她说话时,元旦假期结束,返程的车穿过那条他们走了无数遍的高速公路。

  余思归侧过点身,对在一旁开车的盛淅说:“正好过年,你来回往返也不太方便?,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再说了,总共也没几天。”

  盛淅开着车不便?分神,锋利眉头一皱:“但……”

  “这笔账我算过,很合算的。”归归笑眯眯道。  盛少?爷愣了下。  “我专门算过啦,”余思归认认真真地和他讲,“盛淅你寒假前后?三十多天,但我总共加起来才休息七天,还都是走不开的年关。还不如你寒假一直在上海呆着,多和老同学和朋友玩一玩,陪一下你爸你妈。”

  盛淅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刚要?说什么,思归又笑着说:

  “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个人呆着会难过。”

  盛淅没有说话。

  思归望着窗外?冬景,如人间画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楚,却又知道这是必行之事,是正确的事。

  “但事实上,难过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

  她说。

  “妈妈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在难过。”余思归诚实道。

  盛淅以余光看着她。

  “一开始,我连家都不敢回。”她说。

  归归近乎磊落地告诉他。

  “你知道的吧?妈妈的葬礼之后?,我一直住在刘佳宁家里。说实话,葬礼结束的时候刘佳宁爸爸妈妈一直在留我住下——我本来可以一意孤行走掉的,但是我一想到我要?自己?住在以前和妈妈住的房子里,心里太害怕了,就接受了他们的挽留。”

  “……”

  归归笑了起来:“否则你暑假就见到我了。”

  盛淅散漫地嗯了声,似乎余思归居然敢提这一茬,确乎是个欠揍的东西。

  “——后?来我开始不敢睡觉。”

  女孩子在冬日花白的太阳中,对少?爷坦诚地说:“总感?觉黑夜里有什么东西在一口一口地吞噬我,闭上眼睛就觉得害怕。觉得孤单。”

  那之后?,盛淅出现了。

  余思归:“再后?来,我开始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我是不是该把妈妈留下的车卖掉,卖二?手车究竟不好卖……我发现我的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想绕都绕不开。”

  “然后?你告诉我,我从来没有直面过她的离开。”

  车里安静了很久。

  “是。”盛少?爷淡淡地说。

  “于?是我终于?敢于?谈论她。”

  思归说:“谈论真的太痛了。我一讲就哭,一想就偷偷抹眼泪,无论是哪一样和她有关的东西……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痛楚。”

  车即将下高速,远处收费站的通红字样衬着冬日青空,犹如上世纪的最流行的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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