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51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没完全定下来,但钟弥觉得,他如果去哪儿、做什么事都要跟她报备一声,也不切实际,那些她完全融入不进去,甚至听不懂的的事情,他如果总来跟自己轻飘飘地交代一句。

  只会让钟弥更加不安。

  会让她觉得,这个人一直在她的世界之外。

  钟弥随口问着:[出差应该会有应酬吧?]

  他反问回来:[担心我有应酬?]

  钟弥笑一声,手指飞快点动:[才没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没有违心,钟弥是真不担心他在外面应酬的事,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点安心都不能给她的话,即使心动冲破脑袋,她也死都不会点头。

  别看彭东新跟钟弥现在闹成这副难看的样子,刚认识钟弥那会儿,彭东新一副花花公子做派,打浪子回头的牌,很懂女孩子爱听什么,什么好听话都跟钟弥说过。

  他说他是真喜欢钟弥,他觉得钟弥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他保证钟弥跟他之后,他再也不沾别的妞。

  话说得比珍珠还真,深情款款的样子叫钟弥发笑。

  朋友问她是不是不信?大概是有点被深情戏码打动了,想劝一劝钟弥。

  钟弥不愿多聊,当时只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她并不想成为这种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的心头白月光,谁爱当谁当去吧。

  所以压根没到信不信这一步,而是钟弥不要。

  她想买的是橘子,对面摊子上苹果烂没烂,跟她无关,只想离得远远的,别果子早烂透了,滚下来,砸脏自己的脚。

  所以无路可走,她宁愿打道回府,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多纠缠。

  她并不是那种传统到恋爱就一定要奔着结婚去的人,正相反,她的家庭教育一直教她的都是过程大于结果,感受胜于对错。

  就像一只手电筒,或许有一天会这电这光都会枯竭,或许也曾照过别人,但我握在手里,这段夜路我来走,这光就要独属于我一个人。

  这是钟弥能接受,也是最起码的真诚。

  屏幕上的文字看不出情绪,钟弥不知道沈弗峥是不信还是故意在逗她,他发来四个字:[真不担心?]

  她一换口吻,拿演技出来配合一时情趣:[好吧,我承认,我都担心死了,我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里都想着你呢。]

  消息发过去,她回看一遍,才发觉这装醋卖痴的娇,有点过了头,自己看着都怪恶心的。

  沈弗峥:[那我就放心了。]

  钟弥盯着手机,一时不懂这六个字的意思。

  钟弥有点不高兴:[什么叫你就放心了?你很希望看到我这样是不是?]

  那边干干脆脆发来一个字:[是。]

  钟弥攥了攥拳,想吐槽他跟自己真的有代沟,一点都不会说话,字没打完,屏幕里跳进新消息。

  沈弗峥:[你也这样想着我,会让我觉得这很公平。]

  前天晚上,沈弗峥刚到南市,晚上应酬出来,看了看时间,想着钟弥应该还没睡,给她打电话。

  他就说了三句话。

  “很想你。”

  “记得涂药。”

  “早点休息。”

  钟弥在那头懒洋洋地哼声说:“原来就是虚假关心一下啊?好吧,我收到了,你也早点休息啊,沈老板。”

  电话匆匆结束,沈老板那会儿在想什么呢?记得涂药和早点休息或许都能归为虚假关心,但是很想她,实实在在是全部内容。

  那晚去的会所很风雅,本来乐师进来弹琵琶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沈弗峥感兴趣的意思在场人很明显能瞧出来,做东的那位便叫这位乐师留下,又问沈弗峥还喜欢听点什么。

  沈弗峥在应酬场合从来不为难这些人。

  这话对也不对。

  很多时候,根本轮不到他为难,例如他没表态,只推说自己也不是很懂,那穿旗袍的乐师依然被扣下来,一曲接一曲,铮铮柔柔,弹到这场了无生趣的应酬结束为止。

  他先按礼数把他二伯的车送走,随后自己坐上车,老林还没启动,台阶上碎步走来一道娉婷身影,裹着厚外套,敞开的领口依然能见里头的无袖旗袍。

  贴身的薄丝,胸口随呼吸起伏。

  赶来他车窗前气息不稳地问:“沈,沈先生,除了琵琶,我还会别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您单独表演?”

  那是风月处的弦外音。

  他隔窗,微微敛目转看过去,年轻漂亮的一张脸,妆面揉着紧张和期待,他以前对年轻漂亮没什么概念的,这会儿却忽然笑了,饶有兴致的样子,倒真报出一样来。

  “胡琴会吗?”

  窗外的人一瞬讷住,只张口不出声,应不下来。

  沈弗峥没再说话,吩咐老林开车。

  老林从后车镜里瞧见沈弗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气氛轻松,也搭着话说:“这些小姑娘,年纪轻轻,学艺不精,心思倒是很多。”

  沈弗峥唇边倏的生出笑意,半醉酒意淬得声线越发低沉悦耳:“学艺不精?她那手琵琶不知道胜钟弥多少倍,你是没见过学艺不精的人。”

  老林恍然,原来是想起钟小姐了。

  但“钟小姐学艺不精”这句话,他实在不敢应,只装着纳闷陪老板聊天:“钟小姐怎么忽然就要回州市了?年底您是有点忙,钟小姐不是挺清闲。”

  沈弗峥轻叹一声,手指稍动,开一点窗,透冷风进来吹酒热。

  叹着念着,心里想着。

  “她啊,很有本事的。”

  他以为她一手琵琶弹得烂,只有胡琴拉得还行,没想到,她最擅长的乐器是退堂鼓,说敲就敲。

  还只能由着她。

  八岁半的年龄差搁着,他敢使一点强,拗她半点意思,都显得像欺负小姑娘。

  沈弗峥手指抵太阳穴,微微闭眼,不晓得酒劲和钟弥哪个更叫他头疼,他也想不明白,这才多久,怎么就由着她骑到头顶上了。

第36章 红尘里 三千次欲言,三千次缄口

  除夕当天, 钟弥跟着章女士按习俗去陵阳山拜菩萨,除岁除厄运,迎新迎大吉。

  年关底下, 转山拜庙,是州市人的传统。

  春节前几天, 即使下雪,上山道再滑, 拜佛路上都寻不到空地。前后长队都看不到头, 有三五好友结伴的,也有全家出行,还有一些外地人,提前开车也要赶在这几天过来。

  万古殊胜处,名不虚传。

  钟弥怀疑今天一半的本地人此刻都聚在山上, 还有另一半前两天已经来过。

  转回视线, 钟弥继续跟章女士说自己在剧组实习磕了一身伤的事,得便宜还卖乖,有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这事儿钟弥常在家干。

  章女士前脚夸她从小到大, 性子里有一样最好, 从不娇气,磕碰摔倒从来不哭, 也不要大人抱, 自己爬起来,自己拍灰, 特别好。

  后脚钟弥就哼哼着, 翘起小尾巴:“是吧是吧, 上哪儿找我这么乖的小孩儿啊。”

  章女士柔柔斜钟弥一眼:“你还乖啊?你淑敏姨前几天打扫卫生翻到你小时候的相册, 还说我们弥弥不去拍电影当明星,真可惜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钟弥皱眉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章女士说,“才几岁大,在你外公那儿说哭就哭,眼泪说有就有,多厉害的小孩儿啊。”

  章家人都是不信佛的,章女士来每年数次来山上拜佛烧香,一开始继丈夫遗志,虔心做久了也就习惯了,心安之处,仿佛真觉举头有神明。

  钟弥问起爸爸,问她爸爸跟章女士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恋爱脑?恋爱脑这种时髦词汇,钟弥还得解释一下。

  章女士听后,敛起眉,很嫌弃这词,过了会儿,颇有感慨地跟钟弥说:“这怎么能叫恋爱脑呢?喜欢一个人,就能做到完全投入,这其实是一种很宝贵的能力啊,只是你们现在年轻人讲独立,谈得恋爱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瞧不上奋不顾身这种事,可照你这么说,那戏文里唱的都是恋爱脑,哪能那么偏颇。”

  “我跟你爸爸刚在一起,也觉得他付出太多,我一度觉得累,因为觉得自己拿不出来跟他对等的东西,但是你爸爸叫我放心,还劝我,说有些人是吸水的海绵,这样的人在感情,能挤出来很多东西,可有些人天生是不吸水的料子,她能做的很少,但那也是她能挤出来的全部了。”

  “所以啊,弥弥,人这一生能遇见一个理解你包容你的人,是很重要的,这比爱还要重要。在你爸之前,妈妈也跟别人谈过恋爱,那个叔叔也很好,我们青梅竹马,也算志趣相投,只是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怀疑自己,觉得自己不对,做得不好,总想要为了这段感情修正自己。”

  钟弥接过话:“我懂!开长途老停下来修车,这路就很难走。”

  章女士很欣慰地点头。

  钟弥又问:“那妈妈,你应该是那个不吸水的料子吧?这么看,我比较像我爸。”

  章女士嗬的一声笑出来,似听了个大笑话:“你还像你爸?你连你爸十分之一都没有,你高中那会儿谈的那个男同学,跟人约好了周末去图书馆,你早上三请四催都起不来,说不去就不去了,人家男生在我们家客厅写完两张卷子,你还像你爸?你爸可做不出这种事。”

  事实是事实,钟弥也被说得不好意思,咕哝着解释:“我那时候是舞蹈班临时加训练太累了。”

  她这张脸生得漂亮,漂亮得好似天生是该得到偏爱的宠儿,她无形中得到过很多绿灯,有些她自知,有些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习以为常。

  钟弥在外,章女士经常会担心她,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不可抵抗的红灯,她是否有能力处理好。

  再有一天,她在感情里遇见什么人,她又是否能正确地享受爱和付出爱。

  “弥弥,累是很正常的,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累了,也要陪这个人走这段路,你要去试一试的。”

  “真的走不下去了,就停下来。”

  “但一累就停,只靠对方来走,那不是爱。”

  话至此。

  山顶忽然传来钟鸣,沉沉一击,长音荡过满山松涛雪意。

  钟弥在拥攘人群中仰起头,遥遥窥见矗立林间金身佛像。

  宝相庄严,静度众生。

  进殿敬完香后,没多逗留,钟弥寻一角僻处,拍了一张山林积雪的照片,依稀可见络绎不绝的香客还在山上途中,这情况每年都会一直延续到除夕夜里。

  天擦黑下山,那张照片在回程车上发给沈弗峥。

  钟弥在丰宁巷吃完年夜饭,手机里亲朋好友的新年祝福都不知轰炸了多少轮,某个的对话框依旧毫无动静。

  钟弥用一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从外公那里换来一封大红包,外公是有酒瘾的,年轻时一度嗜酒如命。但这几年频频进医院,医生明令禁止,现在只能滴酒不沾,陪着女儿外孙女喝烫热的饮料。

  外公捏着玻璃杯,笑说:“你小时候,外公还能祝你学习进步,现在你大了,大姑娘心思不好猜了,那外公就祝我们弥弥天天快乐,好不好?”

  钟弥脆脆应下一声好,举杯去碰。

  “我会天天快乐的,外公也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一顿年夜饭热热闹闹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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