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时 第24章

作者:码代码的Gigi 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你个老畜生,在外面勾三搭四,怎么不把自己给玩死呢?”董莉上来就骂,“你还传染了病给我,晓不晓得我今天在医院花了多少钱?”

  周旺财傻了眼,“你没事吧?”

  “年纪一大把了,你能不能要点脸,要不是我瞒着,你女儿就知道你在外面有个老相好了。”董莉早知道,周旺财在钢丝厂里有个老相好,挺多年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总要过下去,“你那个老相好的,是不是也在乱玩。得了病,传染给了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今天去医院花了多少钱,我一会给你。”周旺财呵了她一声,“小声点,别让倩倩听见了。”

  “你还知道你女儿?对了,她跟林洲在一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旺财含糊地说了句,“之前从林建业那听说了,我当他放屁呢。这不挺好的吗?恋爱自由,随她去。”

  董莉皱了眉,“你怎么跟他混在了一起?他这人从不和没用的人打交道,你少跟他混,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那不是说明我很有用吗?”

  “得了吧,注意点,别玩了一身病,还要我来服侍你,到时候直接把你拉火葬场去。”

  林洲说好了回家吃饭,到家时,王秀萍才把放在灶台边的菜端到了饭桌上。

  厨房朝北,做饭时开了窗通风,都无法避免夏天不出一身汗。林洲原本想给家里厨房装个空调,但客厅里的空调他妈都不舍得开,更别说让他装厨房的了,只能作罢。

  “妈,怎么突然喊我回来吃饭?”

  “回来看看你妈都不愿意了?怕你工作太辛苦,给你做点好的补一补。”王秀萍夹了只河虾到他碗里,“这是我一大早去水库买的,只要放姜和盐煮下就很鲜。”

  “最近工作有点忙,没顾上回来。”

  “你爸不是都去美国了,你怎么还这么忙?”

  林洲被他妈搞得哭笑不得,搞得老板是他爸,他就能偷懒装个样子的,“你怎么知道他去了美国?”

  王秀萍叹了口气,“那个孩子的忌日,他怎么能不去?”

  出那事时,林洲正被外派到非洲。又不是自己孩子,震惊之余,王秀萍考虑的是,要不要让林洲回来参加葬礼。毕竟这一家子,身份都挺尴尬,万一孙玉敏自己没了儿子,又看到她儿子去吊唁,心态失衡弄的不开心呢?但不去,礼节上说不过去。

  但王秀萍想多了,葬礼没有在京州办。

  林洲筷子一顿,想起了那个并没有与他相差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时候见到林玮文,他粉雕玉琢,漂亮到常让人误解他是个女孩子。

  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顶多是过年时见一面。过年时家中人来人往,一群孩子在楼上房间里,林玮文很大方,从主动分玩具,到教他们打游戏。

  还记得林建华在饭桌上都说他儿子在家看动画片,就把日语给学会了。

  自然不是他这个儿子。但很奇怪,林洲对他,一个天然得到所有人爱的孩子,却没有嫉妒。

  长大后的林洲知道,只有身处同一生态位,才会有竞争、恶意与攻讦。他们不在一个圈层里,又何谈嫉妒?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而林玮文,对世俗的竞争都没有兴趣。很早就去学了艺术,对公司经营不感兴趣,父母也很纵容他,不要求他进集团做事。

  林洲并不想提一个已经走了的人,但被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林夏并没有随着一起去美国。

  他一直不太想去了解父亲家的事,进公司做事不免有接触,此时他问了一个现在想来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林夏小时候没有在本地长大?”

  王秀萍年纪大了,想了好一会。从她出生那年开始想,那一年有什么事印象深刻。

  “想起来了。”她喊了声,“那一年过年,你爸给了老太太一大笔压岁钱,老太太还给了我一点。”

  顺着这笔钱找回了很多记忆,“那一年公司生意非常好,接了好几个大单子,全年无休,甚至还外包点出去。那时林夏出生,她妈没有时间照顾她。据说是找了个保姆,保姆很不负责,会偷偷地掐孩子。老太太这肯定不会给她带女儿的,她就把女儿送到了老家,让她妈带。”

  王秀萍不肯承认那个女人很能干,月子都没坐完,就去忙工作了。

  当时这个决定,谁也没觉得惊讶。公司上升期,日进斗金,不能停下,保姆当然比不上自家爹妈的照顾。

  林夏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后开了灯,才发现这是在主卧。另一侧没有了人,但被子有些凌乱。

  她摸了下头发,才发现浴帽不在头上。

  昨晚回来时已经是凌晨,前一晚没睡好,一天来回的奔波,洗完澡已经累极,涂了个面霜。不想被包的七零八乱的头发弄湿了枕头和被套,在困的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还不忘换了个方向横着睡。想着一会他洗完澡出来,她肯定会被吵醒,先眯会再起来吹头发。

  好像她的确是醒了下,眼皮重的睁不开,隐约知道自己要换个方向,不能防碍着他睡觉,但又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迷糊中感到一阵温热的风吹去了头皮的湿意,一只手在头皮摩挲着,很舒服。

  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但那双手如此耐心地捋着头发用慢热的风在吹,大概率是做梦。即使是梦境,她还是很放心而踏实地睡了过去。

  此时看到被丢在地上的浴帽,这是他帮她吹了头发?

第26章

  林夏出卧室时,发现程帆没出门,手边放着杯咖啡,穿着灰色的居家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这人爱读书,在家时,经常会拿本书去附近咖啡馆看个半天打发时间。某牌的咖啡常被人吐槽难喝,但家里几万块的咖啡机,也不妨碍他出门喝点涮锅水。

  今天他倒是稀罕,窝在家里翻着书。

  昨天出门一趟,脸有点干,她准备从冰箱里拿片面膜时,靠近厨房就闻到了一阵香味,灶上一口橙色的珐琅锅,下面的火正开着,掀开盖子,是一锅番茄牛腩汤。番茄和洋葱几乎快炖到融化,浓稠的汤汁咕嘟咕嘟着。她拿了筷子尝了口牛肉,已经软烂,彻底吸收了佐料的酸甜与鲜美。

  白芹已洗了切成段晾置在沥水篮上,电饭锅上显示还有十分钟。

  家中厨具齐全,甚至讲究美观,与整体的厨房装潢风格相配。干净更是不必说,保洁会定期上门打扫卫生,但不做饭。

  两人是会做饭,毕竟都是留过学的,就是很少做。偶尔在家吃饭时,煲汤,煎牛排,蔬菜生吃或白灼。

  这个番茄牛腩汤显然已经超过她的预期,没想到这么好吃。

  此时程帆走进来,看了眼电饭锅,对她说:“炒个白芹就能吃饭了。”

  “你这牛肉炖得不错。”

  林夏撕了片冰凉的面膜,边走出厨房,边敷在了脸上。再去了卧室将浴帽和他昨晚脱下的睡衣拿去了洗衣房,将衣服分门别类装进洗衣袋里扔进洗衣机。

  又顺手收拾了一堆没拆封的护肤品小样,准备下次送给家政阿姨。这个阿姨做事勤快,做两年了,也没偷过懒,犄角旮旯里每次都不忘打扫。她从不与家政阿姨闲聊,过节会发红包。

  组建家庭,都不必说为彼此配置保险、置产投资等大的方面,这些家庭琐事,就算能花钱让人代劳,自己也得花点心力。

  到餐厅时,一锅汤,一道蔬菜,和两碗米饭已经放在了橡木桌上,他正拿着两双筷子从厨房走出来。

  两人都把家当成私密空间,几乎不邀请朋友到家里来吃饭。餐桌并不大,倒更像是个书桌。买的时候,不为配货,就想着能两用。她在家不想呆书房时,就搬了电脑到餐桌上办公。

  林夏夹了一筷子白芹,火候控制得好,依旧爽脆。

  “是你昨天带回来的白芹吗?”

  “嗯。”

  “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昨天累着了,今天想休息一天。”

  林夏看了他一眼,刚刚在浴室发现了换下带着汗臭的健身服。他都已经早起去健身房锻炼完了,没看出来他哪里累了?

  算了,人老板,想休息就休息

  她没说什么,就听到了他问:“今天下午你还去公司?”

  “对,有事要处理。”

  他听不出情绪的“哦”了一声。

  林夏也没问他有什么事,要有事安排,他肯定会跟她讲。

  没吃早饭,有点饿,也是这个汤太开胃了,她舀了两勺汤泡米饭。就着蔬菜和牛肉,很下饭。她夏天难得有这种胃口,竟然又去添了碗饭,谁让他刚刚就给她盛半碗米饭的。

  结果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汤泡饭在胃里很占地方。有点撑了,精力都被用去消化食物时,人很容易困顿。

  她去了客厅,躺在沙发上,拿了毛毯盖住了光着的腿,想休息一会。

  窗外夏日漫长,屋内一片安静。

  都市之中,车马喧嚣,常在钢筋水泥的高楼中行走,变换阵地时对对盎然的绿意视而不见,只想着找个有冷气的地纳凉。偶尔能听见鸟叫,却难得能听到蝉鸣。

  在昏昏欲睡的午后,快要睡过去的林夏,却听到了蝉的叫声。

  京州家中的院子里,有一颗颇大的树。

  被接回来时,她常常站在树下玩蚂蚁,听着此起彼伏的蝉叫。哥哥总到天黑时才骑着自行车回来,爸妈不用应酬时,一家人会在院子里吃饭。

  对比“林玮文”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名字随意极了。爸爸姓林,她生在了夏天。估计是懒得费脑筋,就叫了林夏。

  也是这个季节,她哥走了,与她的生日隔了不到半个月。

  林家的祖坟在一个山头上,是发达之后迁过去的。林建华找人看了风水,说那块地风水极佳,能够福荫子孙。

  而孙玉敏,没有把林玮文葬在那块地上,把他带去了美国。

  脱离了肉身的桎梏后,那样自由而不羁的灵魂,再也不用受任何束缚。

  不必在一个荒凉的山头,不必被纳入一个家族。连祭拜都不要,不留下一座墓碑等着来年上坟。

  在美国办的葬礼,找了华人牧师。

  听着祷告时,他们面容肃穆到看不出哀伤,谁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现,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语无伦次说着不舍。在平静地送他最后一程,绷着的弦谁也不能现在就断。

  当扶棺的孙玉敏将胸花放在棺木上时,眼角落了一滴泪。那是林夏,第一次看到孙玉敏的哭泣。即使,只有一滴。

  被水泥浇筑的棺木放入墓穴后,林建华铲了一捧土,盖在了棺木上。

  抬眼望去,这条山坡上,是大片的草地与绿意,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是他的葬身地。死亡给了他解脱,却给活着的人套上了枷锁。

  仪式结束后,孙玉敏没有走,林夏陪她坐在长椅上,看着大海。离得远,听不到波涛声。两人没有讲话,林夏看着汹涌的海水,一道道白色的波浪,想象着海浪拍击在岩石上的声音。

  看海时,便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孙玉敏突然开了口:“他走的前一天,去找过你。”

  从一片蔚蓝之中抽离,林夏茫然地转头看了她妈妈。

  “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看着妈妈质问时的凌厉表情,她没有说话。

  梦中的林夏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两人,看到自己开了口,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看到,孙玉敏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看着离去的背影,想喊,但喊不出口。

  此时,林夏知道自己醒了,是在做梦。但她睁不开眼,心脏像是被压着,喘不上气。梦里被拉扯着想要昏睡过去,但对窒息的恐惧让她极力挣脱着醒来。

  当感受到一双手在推着自己的肩膀时,她倏然醒来。带着急促的喘息睁眼看着对方,是程帆。

  刚刚吃完饭,他将放进洗碗机,又顺手做了杯咖啡。端着咖啡回客厅时,发现她在沙发上睡着了。想继续拿着上午的书翻两页时,发现睡着的她正皱着眉头,像是在忍耐着某种痛苦,他当即就推醒了她。

  在梦中的窒息太过害怕,现实的她知道她对孙玉敏说了什么,孙玉敏不回头看她时的等待太过漫长,各种委屈交织在刚醒来又不太清醒的她身上,看到正弯腰看着她的他时,林夏忽然就伸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