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时 第59章

作者:码代码的Gigi 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再走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路灯已开,一片车水马龙。走到交通路口时,蜂拥的人流一股脑冲着,林夏被裹挟其中,跟着一起往前走。

  过了马路,再次走到人行道上,一侧是车流,一侧是绿色的植被。估计是有大树投下的阴凉,角落里竟然还有一片无尽夏。缤纷的颜色,被路灯照着,十分娇艳。

  林夏还没停住脚步,就听到了刺耳的车铃声。刚回头,一辆自行车就从身旁穿过。车龙头就差点蹭到了她,许久没有在这样繁忙的路上走着,不知还会有非机动车骑上人行道,她一阵慌乱与无措。没敢再停下,匆忙往前走着。

  快走到家时,她却放缓了脚步。外面有很多人,到了家,就只有她一个人。

  在外面,她要注意形象,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到了家,她不知如何面对自己。

  怎么可能会没有期待呢?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成了她最信赖的人。

  关系的神秘在于,自以为是定下的界限,不知在何时就会被人全盘推翻。当程帆冒犯了她内心的领地,她赶不走时,就只能让他住下。

  可他命令的口吻,只是又一次提醒她,她不能这样全然信赖他。

  怎么会没有恨呢?

  给了她依赖,又活生生要她还回去。告诉她不能再尝这种滋味,可被他冒犯的领地,已成了他的疆域。

  林夏回到家之后,将小熊放在了沙发上,再脱下了快滴水的衣物,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竟然习惯性地想要喝一杯酒。多么可笑,她的一部分已经被他塑造,再难以改回去。

  家中没有酒,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她已经累瘫,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小熊。就算是同一款玩偶,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脾气。

  这一只躺坐在沙发上,都竖着鼻子,一副不好惹还目中无人的样子。她捏了它的鼻子,想让它乖一点,但还是要尊重它的性格。

  她心想,自己真是进步了,已经许久没有情绪失控了,这次连东西都没摔,省钱了。可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在年少被母亲教导女孩子不要哭后,她很少哭出声。在没人的地,将眼泪流完,再若无其事地去做其他事。

  此时,沙发上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是程帆的电话。

  她转过身抽了两张纸巾,将眼泪擦干,再按下了接通键。没有说话,等着他先说。

  他自然又是问她在哪,她照例回答了在家。

  她说完后,电话又陷入了沉默。

  一整天的情绪被她强行压下,可此时面对着他的主动来电,她内心的委屈与恨意再也无法忍耐。

  除了他,她不知道要向谁来宣泄。

  他成了她的发泄口。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怎样去伤害他呢?

  痛吗?

  那就忍着。

  “程帆。”

  程帆不想离开她的卧室,坐在了地板上,可以开外放,手机却放在了耳边,听到她喊他名字,扯了嘴角无声地笑了,“嗯?”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我想了一天,我觉得是合适。婚姻不需要那么多的爱情,合适比爱更重要。”

  “我有时会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要放弃很好的人,为什么会遇上你。”

第57章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戴奕一早就去上班。

  而等到下午一点半,老板都没来公司。这很反常,下午两点要召开的高管会议,是上周就定下的。昨天还提醒了老板一遍,写在了他的日程里。

  老板这人很有时间概念,自己召开的会议都不会掐点到。至少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将资料过一遍,正是他这么认真的态度,下属糊弄他的难度有点高。

  又等了一刻钟,人还没到,戴奕准备直接打电话联系他。

  打了工作手机,没有人接。

  打了私人手机,响了许久,电话才被接通。

  “程总,两点的会,您还没来公司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似乎在反应着他的话,过了会说了句“帮我取消。”

  戴奕听着他的嗓音不对劲,声线低而粗糙,像是很用力才能说出口,“老板,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有重要的事你直接打我电话。”

  两句话说完,都没了力气再开口。

  程帆挂了电话后,手掌摸了额头,的确是发烧了。

  头发快湿透,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着酸而一阵阵的剧烈疼痛。没被电话吵醒前,半梦半睡着,一阵难受后又昏睡过去,如此往复。

  好几年都没有发烧过,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但他此时没有任何一点力气下床去找,或是打个电话让人送过来。

  他半撑着开了灯,她那侧的床头柜上有个水杯,是她前夜喝剩下的。快烧到脱水,哪管新不新鲜,忍着喉咙痛,喝下了半杯水。

  放下杯子、再躺回床上时已经气喘吁吁,平日里再规律锻炼,当病痛来时,都毫无抵抗能力,甚至还有更难受些。

  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他躺在了她的位置上,她喜欢睡在右边。

  再柔和的灯光都觉得刺眼,关了灯后,房间再次陷入了黑暗。感官格外敏锐,能闻到她枕套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气,在他鼻翼间环绕。头脑烧得恍惚,盖着她盖的被子,闭上眼时,闻着这无处不弥漫的她的味道,好像她在这陪着发烧的他。

  头越来越沉,可他不想睡过去,即使要清醒地承受着身体的疼痛。

  每一个短暂的梦中,都是关于她的片段。

  昨晚的那通电话,是他挂的。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烧得骨头都要疼到散架,意识又陷入了模糊。在一场她制造的梦魇里循环着,听着她不停地说,放弃了很好的人,后悔遇上他......

  身体遭受剧烈疼痛时,意识都回到了幼时。由社会环境与自我意识培育的思维与逻辑被肢解,对抗险恶、适应生存的本领被缴械,对着扎进心口的伤痛,他无能为力。

  那个幼时蛮横而傲慢的他,被欺负了,一定要还手;对瞧不上的,一个眼神都懒得搭理;对得不到的,会干脆放弃说不要。

  而林夏,不在任何一种可能里。

  他没有还手能力;他得不到,连一句不想要了都说不出。

  程帆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不知几点,打开窗帘,天已经黑了。有了点力气,但烧还没退。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站起时头一阵眩晕,才想起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但一口东西都不想吃。

  头重脚轻,每一步都走得很累。明知发烧最多两天,再多躺一天,就能恢复正常。但他此时无比厌恶对身体失去掌控权的滋味。

  他强撑着如平常一般的步伐走到外边,客厅的茶几上一片凌乱,酒瓶开着,酒杯中还有剩余,桌上还撒了些,将一本杂志都染的半红,不过也干的差不多了。

  没有收拾,他倒了杯水灌下,去年冬天她感冒,他买了一堆药回来,家里肯定有退烧药。但他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无人可问,家里一个个柜子翻找着。

  找到后,吃了颗药片。温水喝下 ,胃开始苏醒,他走去厨房,冰箱里没什么食物,冷藏层只有牛奶和几个柠檬。冷冻层倒是有肉,但他懒得弄。

  烧了水,煮了碗面,熟了捞出后放了酱油搅拌,他就能应付过去。

  已经睡了一整天,虽然依旧不舒服,却不想回到床上。程帆走去了客厅,开了音响,放了歌。

  依旧是崔健。

  曾在家放崔健的歌时,她先是质疑,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会喜欢摇滚的人,与他这么严肃的长相太不符合了。他说我十七八岁就听崔健的歌,她停顿了半天,来了句,我俩有代沟啊。

  看着她狡黠而戏弄的眼神,他气得将她压在了沙发上。那个夜晚,听着叛逆的青春里常听的歌,身下是不曾经历过他年少的她。

  闭上了眼,这个世界需要摇滚,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苏文茜早两天就通知了林夏,今天记得去画廊,她嫂子策划许久的展览开展。作为朋友,自然要去捧场。

  以往这种场合,林夏都是与程帆一同去。

  自那通电话后,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具体几天,她也懒得去算。

  林夏并不能做到什么都不管,工地的事依旧在忙着,为重新开工作准备。至于什么开拓新项目与应酬,她通通延后,将现有项目做好就行。

  工作之外,她购物颇多,重买了电视准备安在客厅。虽是盛夏,但秋装早已上市,她花了一整个下午独自购物,装满了公寓内的一扇衣柜。

  只是相熟的Sales跟她介绍男装时,她愣了下,说不用。

  程帆的衣服大多是她买的,他的身材一直保持的挺好,型号稳定。给他挑衣服很简单,每次都是类似的款式,她顺手带几件就好。

  明明买了很多新裙子,但她却没有梳妆打扮的心思,简单地穿了条浅色牛仔裤,配黑白条纹的背心马甲。

  不知他会不会去,他大概率也不会去。这种文艺的社交场合,往日都是她关照他将时间空出。

  车堵在半路上时,林夏才发现自己计算错了时间,公寓这边离画廊更远些。骂完自己真是昏头了,就按着喇叭提醒前面睡着的司机赶紧他妈的过红绿灯。

  到画廊时,边看着时间边往里赶去,才进门没几步,就被苏城给截下了。

  “你家程帆都已经来了,你怎么迟到啊?”苏城塞了个小册子给她,“啧,换新车了,你们家也不必要开两辆车来吧,多不环保啊。”

  没想到他来了,估计是苏城通知他的。

  林夏接过了册子,“你在门口当门童做导览呢,辛苦了。”

  “你是不是在家不允许你老公吃饭啊?”

  “什么?”

  “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我这才多久没见到他,今天都快吓了一跳。”

  苏城这么说有夸张的成分在,毕竟他结婚还没多久,就已经胖了将近五斤。自己发胖的时候就很烦别人瘦了,程帆也确实瘦的明显。

  不知道说什么,林夏笑了笑,“我先进去找小范打招呼。”

  “好,去吧。”

  走到里边,小范正在跟身旁的好几个人介绍着这次展览的重磅作品,看到了程帆的背影,他却是一身正装,如此正式的装束,在画廊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想与他碰见,林夏转身去了更里面。

  她自觉是个毫无艺术细胞的人,来这种场合,多看看,也当是熏陶。不过社交也是一部分,有合适的就要买下,当捧场。

  她在角落里发着呆,想着一会去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那儿的窖烤披萨很好吃,外送和现场吃的口感区别很大,难得来这边一趟,自然要去吃一个披萨。

  “看您在这看了许久,很喜欢这幅画吗?”

  发呆被打扰,林夏转了头,是个烫了头发的男人在问她,她还真没看这幅画是什么,糊弄了句,“还行。”

  “这幅画,给您的感受是什么?”

  她心中不悦,来看个画,还需要回答问题吗,她不喜欢陌生人对她主动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