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野骨 第30章

作者:金岫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现代言情

泼油漆那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书燃身?上?……

周砚浔已经不敢想象。

四周空寂无?人?,他慢慢低头,伏在方向盘上?。

夜色里,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叹息,没?有怒吼,也没?有抱怨,明明那么安静,压抑的感觉却又那么重。

*

周絮言自出?生起就活在鬼门关,他身?上?带着多种先?天性疾病,心脏和肾脏都有问题,主治医生一度以为他活不到十岁。周家为了周絮言入股恩益,砸了好多钱才保住他的性命。

陈西玟的第二个孩子也出?了问题,被迫流产,之后,周淮深决定收养一个孩子。年纪要?与周絮言相仿,还要?足够健康,这样才能给周絮言最好的保护和陪伴,而周家回报给那个孩子的,是优渥的生活和光明的未来。

探访过数十家儿童福利院,看过几百份孤儿资料后,周淮深选中了周砚浔。孩子的双亲死?于火灾,没?有其他亲人?,背景干净,样貌好,身?体健康,最重要?的是,根据某位命理大师的说法,周砚浔命格够旺,并且与周絮言互补。

有周砚浔在,能为周絮言积累祥瑞,增福添寿。

最后这一点?,深深打动?了陈西玟。

最开始的那几年,生活还算平静,周砚浔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也知?道因为周絮言他才能被收养,所以,他活得细致而谨慎,不争不抢,事事以周絮言为先?。

周絮言住院,他也要?住,就睡在病床旁边的小床上?,给小少爷作伴。夜里周絮言发烧,难受得睡不着,周砚浔也不能睡,要?讲有意思的事儿逗他开心。

周絮言讨厌人?多,不肯去学校,周淮深请了专业的家庭教师,周砚浔自然也要?留在家里。他的身?份很复杂,有时是周絮言的哥哥,有时是朋友和玩伴,还有的时候,是保镖,是仆从。

那时候,“哥哥”这两个字,对周絮言来说是很美好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同学,只有哥哥。而周砚浔也担起了做哥哥的责任,他身?世坎坷,脑子聪明,懂事又早熟,在照顾人?这方面,简直无?师自通。无?论做什么,周砚浔都能把周絮言照看得很好,周絮言也养成了依赖哥哥的习惯。

那是一段挺幸福的时光,两个漂亮小孩,像羽毛稚嫩的雏鸟,互相依偎着,陪伴着。

最开始,陈西玟的确没?有亏待过周砚浔,毕竟命理大师说过,两个孩子相辅相成,周砚浔养得好,周絮言才会?更好。可?是,小孩子慢慢长大,一些无?法忽视的东西逐渐凸显——

周砚浔太优秀了。

样貌拔尖儿,成绩优异,运动?好,气质好,成了周家的养子,连家世也好。天底下的好处,全堆在一个人?身?上?,“盛原少爷”的名头与他相得益彰,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个捡来的孩子,卑微又廉价,处处低人?一等,依靠周家的施舍生存,凭什么活得那样好,凭什么叫周絮言黯淡失色。

陈西玟无?法接受。

她原本是公司高管,有很好的事业,为了嫁入周家全部放弃。婚后,她有过两个孩子,一个必须终身?服药,形同废人?,另一个甚至来不及出?生。丧子之痛是她心里无?法愈合的伤口,可?她的丈夫太忙了,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家,忙到顾不上?给予她足够的关怀。

她是漂亮矜贵的周夫人?,是周淮深的附属,在盛原没?有任何?话语权,也无?法参与到丈夫的事业中,真?正握在她手?里的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却被一个野种比了下去。

陈西玟提议弃养周砚浔,将他送回到福利院,周淮深很淡地?笑,叫她不要?任性。

养了七八年的孩子,出?挑又耀眼,即便把世交家的小辈都聚在一块,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更何?况周家长子的名头人?尽皆知?,一旦弃养,如何?交代。

周淮深向来注重颜面,丢面子的事儿他不会?做,同理,给他长脸的人?,他很喜欢。

陈西玟万万没?想到,亲手?养大的孩子居然成了埋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富太太那个圈子里,有关系好的人?给陈西玟出?主意,要?她把周砚浔送到国外去,动?点?小手?段,让他再也回不来。

计划来不及实施,风声就漏到了周淮深耳朵里。

周淮深养尊处优,气质超群,淡笑着:“砚浔这孩子我很喜欢,我会?把他留在身?边,亲眼看着他长大。”

“西玟,”他叫她的名字,半是提醒半是威胁,“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自那以后,陈西玟失去了方向感,她开始盲目,将所有不满变成对周絮言的溺爱,纵容他任性作恶,让周絮言一面自负,心比天高,一面又自卑,心细敏感,甚至充满攻击性。

这样的情况下,一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周絮言曾亲手?将周砚浔从楼梯上?推下来,让他摔裂肋骨,也会?将周砚浔反锁在地?下室,饿上?一天一夜。做过的事,周絮言统统承认,但他从不认错,他说只是觉得日子太无?聊,想找点?乐子解解闷。

陈西玟则说,絮言还小,他没?有恶意,阿浔,你是哥哥,周家将你养大,你要?感恩,要?让着弟弟。

周砚浔叫陈西玟妈妈,陈西玟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忘恩负义的人?,不得好死?。”

软刀子割肉不见血,人?心这东西,离得远了才有美妙,从近处去看,全是污浊。

周淮深对女人?和孩子之间的吵吵闹闹并不上?心,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无?暇顾及这些琐碎。周砚浔不告状,也不抱怨,平静地?接受一切,面对一切,从伤口里养出?一身?硬骨头。

大风吹散阴云,带走尘埃,冰天雪地?里,周砚浔孤身?前行。

人?情冷暖,他看得透彻,也看得很淡。

只要?他不低头,就无?人?能将他打倒。

这样强大又骄傲的人?,因为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开始害怕,开始忐忑。

真?的好喜欢她啊。

*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周,各门课程都已经结课,时间反而更紧张,图书馆自习室和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挤满了背书复习的学生,一座难求。

书燃跟唐梓玥的家长请了假,补习先?暂停。经过窦信尧那件事,唐妈妈对书燃印象很好,给书燃发了小红包,请她喝奶茶,祝她考试顺利。

唐梓玥彻底把书燃当成了好朋友,经常给她发消息,说女孩子间的悄悄话,央求书燃带她去弈大玩,书燃答应下来。

复习的这段时间,周砚浔又消失了,学校里找不见他的影子,朋友圈也没?有动?态。赵澜羽把参加CFA大赛的几个人?拉入群聊,发一些资料链接之类的,偶尔聊聊天,不论群里在说什么话题,周砚浔都没?有参与过。

书燃不是一个会?主动?找话题跟异性聊天的人?,与周砚浔的聊天记录,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出?现新内容了。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人?拿他毫无?办法。

书燃不想让自己沉浸在对一个男人?的猜测里,她摒弃杂念专心复习,翻动?书页的间隙,却又想起班上?女生对周砚浔的评价——神秘得要?命,又钓又难搞。

他是故意的么——

时而暧昧时而消失,这就是所谓的钓着?

书燃咬唇,她讨厌“钓”这个字,很讨厌。

赵澜羽在群里发了张文献截图,是法语,她弄小论文要?用,翻译不出?来,急得揪头发。书燃刚好看到,搁下做了一半的练习题,帮她译成中文,又发回到群聊里。

赵澜羽:【!!!】

赵澜羽:【法语也会?,燃燃太厉害了吧!】

苏湛铭和许见超也在群里,这些消息他们都看得见,书燃有点?不好意思。

书燃:【外婆教我的,略懂一点?。】

赵澜羽往群里丢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又说:【燃燃真?的好好哦。】

赵澜羽:【我要?是男生就好了,我一定追你,跟你谈恋爱!】

书燃拧开杯子喝水,低头瞥见这两条消息,险些呛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安安静静,一点?响动?也会?显得很突兀,有人?朝她看过来,书燃脸色涨红,手?指无?意识地?滑了下屏幕,原本已经暗淡的界面又亮起来,她看到赵澜羽的消息下面出?现一条新回复——

是周砚浔。

X.:【别追,她不跟你谈。】

连一向话少的许见超都忍不住冒出?来:【我天,好像有酸味,是错觉吗?】

赵澜羽:【我觉得不是。】

任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插科打诨,周砚浔再没?做声。

突然出?现,把一切都搅乱,又突然消失,他是真?的坏,坏得让人?难以招架。

赵澜羽沉不住气,找书燃私聊:【燃燃,我多嘴问一句,你不要?生气呀,你跟周砚浔是在谈吗?】

书燃有些发愣,指腹拨了拨手?机侧边的锁屏键,回复:【不是的。】

过了会?儿,她又强调一遍:【没?在谈,你们别误会?。】

赵澜羽大概有点?纠结,“正在输入”的字样在屏幕上?方出?现又消失。书燃戴上?耳机,继续去解那道没?做完的题目,过了好几分钟,才看到赵澜羽又发来一条。

赵澜羽:【我觉得周砚浔忍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来追你。】

书燃睫毛颤了下,心里有点?别扭。

周砚浔追人??他一直是被追的那个吧。

赵澜羽信誓旦旦:【喜欢这种情绪,跟喷嚏一样,是藏不住的,周砚浔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不来追你!】

书燃愣了下:【他……怎么了啊?】

赵澜羽:【就是入迷啊,明摆着彻底陷在你这儿了。】

赵澜羽打字飞快:【那是周砚浔啊,多少人?喜欢他,论坛和告白?墙上?天天能刷到。可?他只对你不一样,那股在乎的劲儿,简直受不了。】

第24章 温柔

书?燃是?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见到周砚浔的, 他穿了件版型很正的潮牌外套,头发长了些,神色略倦, 手上夹烟似的夹着一支黑色水笔。

座位随机排列,两人隔得远, 书?燃心里装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目光躲避着,故意不往周砚浔那边看。

眼睛不看他,耳朵却能听到,有个女生专门从其他考场跑过来,声音很甜地同他说话:“周砚浔,你喜不喜欢滑雪啊?我约了几个朋友去雪场度假, 等考完试你也来吧,很好玩的,人多才热闹嘛!”

书?燃没?带复习资料, 只拿了笔,她?眼睛看着窗外,有些走神,手指不自觉地将笔帽弹开又扣紧, 弹到第三次的时候,听到周砚浔态度很淡地说:“不去,没?时间。”

女生有些失望,又不肯死心,视线恋恋不舍地绕在周砚浔身上,忽然?发现什么?, “哎,你在看什么?啊?”

周砚浔眼皮抬了下, 有些惫懒地说:“看树啊。”

女生眨了下眼睛:“树?什么?树?”

周砚浔转了转手?上的水笔,仍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窗外有棵白杨树。”

这话一出,书?燃扣笔帽的小动作?直接僵了。

她?坐的这个位置靠窗,从窗口往外看,能看到一棵光秃秃的白杨树,刚刚她?就是?盯着那棵树在发呆。

女生有点懵,嘀咕着:“就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

周砚浔弯唇,低笑着,故意说:“好看啊,特别好看。”

书?燃:“……”

他怎么?那么?坏啊!

女生不晓得藏在这句话背后?的那些小心思,看着周砚浔弯唇浅笑的样子却有一瞬的恍惚。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看花了眼,竟然?觉得提到那棵树时周砚浔是?温柔的。

他明明是?桀骜的,嚣张又漠然?,高高在上的那股劲儿,特别迷人,怎么?会温柔呢,他的温柔又是?为谁准备的?

*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考试,每一天书?燃都能在考场遇见周砚浔。

他穿着不同款式的外套,版型都很好看,也都很薄,要风度不要温度,颀长的身形透着贵气,进教室时,总能引起关注。

书?燃小情绪上头的那股劲儿还没?过,不理他也不看他,更不想跟他说话,周砚浔也没?有主动找她?,生疏得像陌生人。

上午的考试结束,书?燃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宿舍打算睡个午觉。推门进来,她?第一眼没?瞧见人,以?为大家?都不在,正要脱衣服,听见阳台那边传来讲电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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