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84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一封未读邮件。

  难得的,标题是久违的中文。

  夏鸢蝶迷迷糊糊地点进去?,邮件很短,只有简短的几行?,她扫了一遍,然后惊栗地僵住。

  大脑空白成片,夏鸢蝶从床上坐起,又读了一遍。

  邮件是戴玲发?来的。

  她邮件里说,夏永才在?这个月初出了狱,被他欠了赌债的债主找到了,对?方逼债,为了还钱,那个败类选择了半夜入室偷盗。

  但?惊醒了睡梦中的房主,夏永才失手杀人。

  一家三口?,一死两伤。

  那家丈夫在?送医路上不治身亡,刚念完小学的儿子失血过多?,重伤昏迷,到现在?还躺在?ICU里。

  “……”

  夏鸢蝶读了三遍,才在?快要窒息的憋闷感下强行?将每一个字塞进了意识里。

  她麻木而仓皇地开?灯,下床,扔下手机,本能地往房间?外走去?。

  她一直知道她从来没有谁可以依靠,直到遇见游烈。

  是他用一句“在?你身后”和他永远的践行?,把靠近他变成了她的本能,在?她难以思考的时候,她已经朝他走去?。

  但?隔壁卧室是空的。

  夏鸢蝶一下子就惊回了神?,她下意识地打开?所有的灯,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找到他没带在?身边的手机时,她几乎吓得要报警。

  夏鸢蝶外套都顾不得穿,就拿起手机快步朝外走去?。

  房门轰地推开?,夏鸢蝶跑出去?两步,然后怔在?了走廊上。

  她要找的人,就靠在?走廊的墙壁前。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他瘦削的侧影,萦绕的青雾模糊了他清隽的眉眼。那人在?夜色里一怔,回过身,下意识地将指节间?的烟按下。

  “——!”

  像是最?后一丝血被挤出心脏。

  夏鸢蝶终于听见了那个答案。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游烈一点坏习惯都没沾,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夏鸢蝶没想过,他第?一次学会抽烟原来是在?国外,是在?这样?一个或者不知道几个,她没见到的夜晚。

  他应该是怕呛到她,或者怕她嗅出烟味,连烟灭了都还站在?外面。四月的洛杉矶,深夜只有十度,那么冷的天?,他修长的指骨都冻得发?红。

  见女孩一动不动,游烈上前,停住,又退了回去?。

  “对?不起,”游烈嗓音被烟草浸得微哑,他下意识地低声道歉,“有点累了,就点了一支。”

  “……”

  不知道是尼古丁的味道太刺鼻,还是异国的风冷得扑面叫人寒栗,夏鸢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生下来就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他哪里吃过这种苦。

  向上爬的路很难很难,但?那是她自己选的,她可以不在?乎。

  可是她忘了,大少爷有颗金子般一尘不染的坚强又柔软的心,他从非一座冷冰冰的只驻守在?天?梯尽头?的像。

  在?她朝他迈出第?一步时,他已经不顾一切地奔向她了。

  夏鸢蝶从来没有觉得那段日子有多?苦。

  直到看见他的光芒万丈里,第?一次蒙上了她脚边扬起的灰暗的尘土。

第42章 分手吧

  夏鸢蝶想,她还是有些做演员的天赋。

  比如成功地,一边掉眼泪一边让游烈相信了,她是因为刚刚惊醒她的那个车祸噩梦后却又找不到他,所以才急哭的。

  游烈也不是每次都能看穿她的谎言。

  她一哭他就慌得不成样子,那些生性自带的敏锐和头脑都找不见了。

  夏鸢蝶演了一出惊魂甫定的戏,最终还是把游烈哄出了家。他要开车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每天早上都?会离开得很早。

  等游烈走了以后,她就灵魂出窍似的坐在?沙发上。

  凌晨5点。

  国内大概是晚上8点。

  沙发上那个一直望着窗外黎明?前的夜色发呆的,好像快要变成一张画似的女孩,终于动了动。

  她很平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打给戴玲的。

  玲姐跟乡镇扶贫办的领导打了申请,陪着夏奶奶又上来了坤城,还是住在?招待所里。她说,家里已经让受害者家属带人?堵了,回不去,夏奶奶今天哭了一天,还不许她把这件事告诉夏鸢蝶。

  她这两天跑了两趟医院,那家的儿子才刚念小学六年级,今晚还在?ICU里,那家的妻子昏了几次,一直在?院里打着吊瓶……

  戴玲说着说着,夏奶奶醒了,大概察觉了电话?另一边是她的孙女,硬是电话?要了过去。

  隔着万里的太平洋,夏鸢蝶听见老人?的声音像破败的铜锣,嘶哑难辨。

  “小虫啊,奶奶,奶奶没事……你不要回来啊孩子,学习最重要,这个你得听奶奶的……”

  沙发上的女孩一直带着雕塑面?具似的脸上,终于动了动。

  那是一点难抑的悲戚,却用笑?盖过去。

  “奶奶,您说什么呢,我?本来也要回的。”

  “不行……不行!”夏奶奶努力绷着的情绪好像突然就崩溃了,电话?对面?的老人?哭得凄声,“小虫,小虫,你听奶奶的话?,你就留在?国外,再也不要回来了……以后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家里人?死了、全?都?死了,只剩你自己,没有别人?了,你记得啊……”

  “……”

  面?具裂开一丝缝隙。

  然后碎去。

  在?洛杉矶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里,沙发上的女孩无声地佝偻下身去。她哭得力竭,却只死死咬着睡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好像绝望本就没有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电话?那边奶奶终于被玲姐安抚回去。

  戴玲拿回电话?:“小蝶,你还在?吗?”

  夏鸢蝶在?胸口窒息的疼里醒过神,她靠在?沙发上,呼吸,呼吸,然后重新拿起手机。

  “玲姐,我?这周内,会回去的。”女孩声音喑哑,“受害者家属的赔偿,我?来想办法。如果他们找上门,请你转达,我?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戴玲听见这句也终于忍不住了,她有些哽咽:“你才多大啊小蝶,你要用一辈子还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鸢蝶阖上眼:“有人?死了,有个孩子在?昏迷,奶奶扛不起,这件事总有人?要扛的。他们家又有什么错呢。”

  “小蝶……”戴玲在?电话?对面?也有些抽泣。

  “玲姐,奶奶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两天。我?会在?给北城大学发邮件,提一封返校申请,等再去加大办好退学,就可以提前结束交换,这周内回国了。”

  “小蝶,”戴玲终于出声,“你能不能让你男朋友……”

  话?说了一半。

  却也分明?。

  靠在?沙发上的女孩像轻栗了下似的,慢慢睁开眼睛,几秒后,夏鸢蝶笑?了起来。

  “他和家里的情况,玲姐你知?道的,我?是要让他回去求他外公?吗,还是让他去向游怀瑾认错开口呢?”女孩笑?里浸上泪意,声音也哑下来,“玲姐,我?不能这样对他……真的,至少我?不能这样对他吧……”

  因为只要她说,他就一定会去做的。

  可游烈是那么桀骜的、不屈的、本该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的一个人?。

  他已经为她蒙尘至此。

  他够累了。

  她还要他怎么做?她怎么忍得下心呢?

  夏鸢蝶掐得掌心麻木而刺疼。

  “玲姐,麻烦你把受害者家属要的赔偿,医疗费,清单发给我?吧。”女孩喑哑着声,“我?来想办法。”

  “……”

  电脑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邮件里清单最下。

  一行对她来说的天文数字。

  夏鸢蝶知?道,它还会涨,ICU里一天就要几千甚至上万的花费,而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后续、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是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女孩合上电脑。

  她在?黑暗里又安安静静坐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几十秒后,电话?接通。

  黎明?的阴翳落在?女孩身上,将她侧颜模糊在?昏黑里。

  她张了张口,终于涩声而平静地:“游叔叔。抱歉……”

  夏鸢蝶幻听着什么东西?摔碎在?地,那可能是她心底那个小孩唯一紧紧抱着的、唯一拥有过的东西?。

  她合上眼睛,听见自己还是残忍地开了口:“我?需要,向您借一笔钱。”

  一直到很多年后,夏鸢蝶还是会想起这个早上。

  明?明?是一通远隔重洋的电话?,但游怀瑾又好像就坐在?她的面?前。

  他西?装革履,温文尔雅,居高临下,还有一丝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