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第50章

作者:脂肪颗粒 标签: 现代言情

  这分明是一场震惊世界的政变,而局势明朗后,人民的感情却明显倒向了葳蕤党,大街小巷、公寓楼房,甚至市政厅和公共建筑的窗口都飘着红色的鹰旗,很多主流报纸也都流露出赞同的口气,他们谴责总统在过去十几年里政绩败坏,早就该下台了,甚至大学校园里都看到了举着红色鹰旗的人。

  第二天是鲍威尔教授的课,他在讲述《国际公法》的时候偶然提到了法律是从属宪法的强制性规定,谁知就被冷嘲了一句。

  “宪法?这个国家也配讲宪法?”

  鲍威尔教授皱起眉头,冷冷地说:“是谁?站起来!”

  杰米·伊登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直视着讲台上的男人:“是我。”

  “你?呵!很好,滚出去!”

  “您只有一句让我滚出去吗?您是站在这里讲宪法的人啊!有人公然违背了宪法!用政变夺取了政权!而你只会让我滚?在这里教授着法律,学习着法律的我们就这样沉默吗!当外面什么也没发生,然后顺从了一切!”

  鲍威尔教授的脸色越来越冷,甚至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一字一句地说:“给我滚出去!”

  杰米嘲讽地笑笑,抱着书本离开了课堂。

  他离开后,教授像第一次给我们上课时那样静默了一会儿,犀利的蓝眼睛扫视过每个人。

  “还有人想出去吗?”他问。

  教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很好,继续上课!”

  这件事发生后,虽然到处议论纷纷,可人们也只是在议论而已,就像在谈论着今天天气很闷,可能会下雨一样。甚至一周后都不再讨论了,这件稀奇事从茶余饭后的闲谈落入了旧闻。毕竟一切都没变,连物价都没波动一下,这根本不是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嘛。

  周六的傍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安妮小姐吗?我是阿加,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萨沙夫人的女仆。”对方的声音有些急躁。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她怎么会打电话为我。

  “您能来一趟吗?我们夫人很不好……”对方犹豫了片刻,抽抽噎噎地说,“自从裘恩小少爷去世,都一个月了,夫人每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是和她通信最频繁的人,请您来看看她吧。”

  我蒙了,呆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裘恩……死了……这怎么可能……

  自从进入大学,我每天都很忙碌,已经很久没和萨沙通信了,再次来到她家时,我发现整栋房子安静地像坟墓一样。

  “夫人从不离开床铺,她不允许任何人说笑,还叫男仆打死周围的鸟儿,她不允许听到任何鸟鸣声。”阿加忧心冲冲地说,“每次老爷回来,她都和老爷大吵大闹,老爷骂她是疯女人,我真害怕他会把她送进疯人院。”

  “我知道了,我去见见她。”

  我轻手轻脚来到她门前,房门没关,里面黑漆漆的,还拉着窗帘。

  我来到她床前,一个苍白憔悴到简直认不出的人正躺在那里。她紧闭着双眸,眼角还有泪痕,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我都怀疑她已经死了。

  “萨沙,萨沙。”我呼唤她。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曾经充满了光辉的眼睛此时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她呆呆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安妮啊,我的裘恩,他死了……”

  我想起我们曾笑谈着‘希望之心犹如冬日之火,灭之如绝生命’。

  我没有做过母亲,所以不能理解孩子对于一个母亲的意义,可看着萨沙,我知道裘恩对她而言就是希望之心,因为失去他后,她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阿加说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恳求道。

  萨沙摇了摇头:“你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我们已经道过别了。”

  难以想象这是萨沙,这场婚姻究竟做了什么,把一个聪明鲜活的女孩变成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萨沙又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与我交谈了。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最后,我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一条缝隙,让天光洒进来一点。

  想起初遇的时候,她曾望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说过几句话,那时候她苍白而彷徨的神情让我印象深刻。

  “我想做一只鸟,就这么俯冲下去,然后自由地飞往远方,不需要任何落脚的地方,永远飞翔下去就好。”我轻声问,“那时候你不曾俯冲下去,而现在却有那个胆量了吗?”

  床上的人依然紧闭着双眼。

  “我没资格站在这里要求你振作起来,因为我没有失去孩子,所以体会不到你的痛苦,也不懂你的绝望。”

  “我只想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遇到你的那天我有多么欣喜。有那样一个女孩子,她知性优雅、博学多识、谦逊有礼,简直是我梦里都不敢企及的人。她对我那么好,嘱咐我小心,还带我去看莎美乐,讲女王的故事……”

  “我以为我遇到了知音……”

  “呵,但终究是不同的吧,你怎么会是我的知音呢?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一定没有体会过在学校里被人骂婊子,被人拳打脚踢;没有体会过没钱上学,为了上学而低声下气;更没有体会过被男人们当做玩物,恶意的戏弄和调笑。”

  “我贫穷、无知,是个女人,所以我不配被平等地对待,我只能低三下四、忍气吞声,被欺负就忍着,挨了打就受着,被骂被笑被看不起我没有怨言,因为我明白自己贫穷无知,是个女人。”

  “所以我向上向上再向上!我用尽了全力,可我的努力也被鄙视和嘲笑!时至今日,他们仍然不把我当人看!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去面对这一切!”

  “你怎么会是我的知音呢!你只不过是站在女王脚下,亲吻着她的裙角,崇拜着女王故事的人罢了!别说像女王一样砍下欺凌者的头颅,你连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

  我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卧室。

  “别倒下去萨沙,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你要相信,不是只有你我走在这荆棘丛里。”

第58章 第五十二章

  萨沙走出了那阴暗的房间,但情绪仍然低落,所以我尽可能地来探望她。

  有一天,她问我:“你觉得我像你一样……再去读书好不好?”

  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我热切地称赞道:“这个决定太好了,你不应该每天待在房间里,应该多出去走一走。”

  萨沙心不在焉地说:“我以前只看哲学方面的书,喜欢诗歌和艺术,但这次我想学点别的,比如股票、财务、经营什么的。”

  股票?经营?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想研究经济学吗?”

  “我想请专业人士来上课,教我点新东西。”萨沙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陪我吗?单独会见男客人很容易引来风言风语。”

  “当然,只要你好好的,我会经常来。”

  从这天起,萨沙隔三差五就邀请一些先生过来,给她讲解股票市场、财务管理、公司运营等方面的知识。

  一忙起来,她脸色明显变好了,也偶尔能露出笑容。

  只是她仍然沉默,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对过去提一个字,包括她的父母、丈夫、死去的儿子,一个字都没有。

  某个周末,我一走进她家,就看到了坐在一辆汽车上的萨沙,她对我招手说:“快坐上来,我们去野外。”

  “今天不上课了,去野餐吗?”我问。

  “当然要上课。”萨沙介绍司机说,“这是马丁先生,我们的老师,今天教我们开车。”

  开车!

  我惊讶地看着她,而她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显然跃跃欲试。

  时间已经进入了6月,黑色的铁皮车厢像个蒸笼一样,坐在里面热汽腾腾的,等汽车来到野外时,我已经汗流浃背了。

  马丁先生是萨沙家的司机,他年纪不小了,说话风趣幽默,很讨人喜欢。他耐心地为我们讲解了发动汽车的步骤后,就问我们准备好自己开车了没有。

  “夫人和安妮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萨沙:“是的,请问方向盘打一圈,车轮转多少度呢?”

  我:“方向盘可以控制前轮,那控制后轮用什么呢?”

  马丁先生:“……”

  我们大概是问了非常愚蠢的问题,马丁先生无奈道,他也说不清原理,开车是用身体去体会的事情,反正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直接上去开吧。

  我们从早上练到傍晚,虽然也经受了类似‘啊啊啊啊!快刹车,要掉河里了!’的惊吓,但整体来说,我们都学会了基本操作。

  后来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在马丁先生的陪伴下去野外练车,等天气热了,马丁先生有些扛不住,我们便自己出去。

  而那一天,萨沙从随身携带的小皮包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今天我们练练这个。”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我们去拐角吃个冰激凌吧。

  “老天,你从哪里弄到了一把手枪?”我惊讶地看着她。

  “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她面无表情地说。

  那把手枪通体漆黑,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我摇摇头说:“也许……我们不该玩这个,万一伤到人呢。”

  “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们根本用不到手枪。”

  “萨斯国的女人都携带枪支防身的,你太老土了。”她打开车门走出去,装子弹,上膛,举枪,一气呵成。

  我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

  萨沙应该也没开过枪,只见她紧紧握着枪托,手臂却开始打晃。

  一阵风吹过,开满黄色野花的草地像波浪一样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远处一条小溪水声潺潺,蜿蜒穿过茂密的桦树林。

  这里寂静优美,风光无限,清澈的日光洒向世间万物,像温柔梦幻的吻一样。

  然后‘砰’的一声,我倒了,萨沙也倒了。

  我是被萨沙的尖叫和枪响吓得跌坐在地,而萨沙是整个人向后倒去了,我急忙搀扶她,惶急地问:“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冲击力好大……”她皱着眉头,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容,“下次不会这样了。”

  “你吓我一跳。”我责怪道。

  “你要试试吗?我可以教你。”她高兴地说。

  “我可以换个好点的老师吗?”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暑假,我坐火车回到了巴巴利亚。

  刚下车我就看到了一个盛大的游行队伍,许多人举着标语和牌子招摇过市。这种干热的天气里,太阳如同要灼烧大地,迎面扑来的热浪更是让人窒息,他们不找个凉快的地方躲躲,却群情激奋地在太阳底下游荡,撕心裂肺地喊着。

  “普国人不买菲利斯人的东西!”

  “菲利斯人想占领普国,普国人必须保护自己!”

  “菲利斯人滚出普国!”

  我无奈地想着,巴巴利亚不愧是葳蕤党的票仓,果然政治热情比其他地方强烈很多。

  我停在一家报摊前,问油光满面,不断摇着一本杂志扇风的老板:“有《法制时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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