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练心动 第128章

作者:秋日温泉 标签: 校园 轻松 现代言情

  庭院内里一条淡紫色的花.径,沿阶草与鸢尾花打湿在微雨中。

  走到花.径的尽头,来到古典的英伦别墅前。别墅旁前栽了一棵高大的橡树,上面挂着一个秋千,几个木质的供小孩子游玩的设施立在旁,依着同样花团锦簇的小凉亭。

  关虹踩着高跟鞋就上了台阶,大门恰好开启。

  “哟,这不是关大明星吗”,一把低弱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厚重木门后站了一个瘦削女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语气听不出是夸赞还是挖苦道。

  女人穿着朴素的毛呢连衣裙,凉风七月里披了条厚重羊毛毯在身上,露出的一截手腕,皮肤上满是青筋,瘦得只剩骨头,让人不由得担心她会不会被身上的毯子压死。

  而比起过分简单的穿着,女人脸上还是看得出打扮了番,脸颊带着淡淡腮红,也抹了淡淡的口红。

  女人与关虹差不多年纪,一张脸看得出美人底子,只是即便打了淡淡腮红,脸上其余部分仍旧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杏眼因为过瘦的面相而在眼尾生出几道树皮似的皱纹,下巴也过尖而生出了苦相,最骇人的,是女人喉咙处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是来做戏的吗?”女人低哑着微弱的声音,打趣。

  与关虹那种如大地一般生命力旺盛的美人不同,眼前这女人,嘴角虽噙着笑,眼睛无神垂着,像一个破碎陈旧的镜子。

  赫邓倚芳,关虹的大嫂,赫寰啸的妻子。

  关虹冷笑了声,进门。身后木门发出厚重的关闭声响,“是啊,要不要给你签个名啊?”

  赫邓倚芳倒不介意关虹这冷冰冰的态度,杏眼延出几道皱纹,笑得很是开心地上前挽过关虹的手,还像她们曾经在赫家那样。

  “那大明星什么时候签呢?”赫邓倚芳笑道:“我要不要排队?”

  沙哑的声音低低笑来,像是老旧的铁门,一开一合。

  关虹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踢掉高跟鞋。现在哪还有人要自己的签名,这个大嫂就是故意在恶心自己。

  就跟以前那样,撩架来吵的。

  关虹懒理她,目光在赫邓倚芳脸上停留了瞬,又悄无声息扫过她喉间的疤痕,“你瞧着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赫邓倚芳拢了拢肩上的毯子,“那是自然,我可不能输给你。”

  关虹又翻一个白眼。

  “赫峯呢?”

  “他还在午觉,你要见他吗?”

  “不急,等他醒了再说吧。”

  赫邓倚芳挽着关虹,慢慢走进书房。

  这房间说是图书馆也不为过,以墙做书架,直通二楼,两层之间由一道旋转楼梯衔接。房间正中央铺了张繁花蔓枝图案的伊朗地毯,空气中浮着书墨与松果的香气,配合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安宁。

  赫邓倚芳在小吧台,握着瓶樱桃酒,关虹见她手上青筋绷起,手还不受控地轻轻打颤,生怕她再多拿一会那手就要报废了,抢过酒瓶,“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完,关虹给自己和大嫂各倒了杯酒,回到沙发这。

  赫邓倚芳已经坐下,佣人给她的腿上又盖了张厚毯。

  关虹握着酒杯,径直坐到一旁单人沙发,一肘斜支在沙发一侧,更有主人范地往后一靠。

  英国的七月虽说阴凉,还远不至于要盖好几层毯子。赫邓倚芳这身子,估计还没伊丽莎白能打。

  “我看你干脆把壁炉点上算了”,关虹晃着杯中珊瑚红液体。

  赫邓倚芳像是没听出她的讥讽,一脸天真笑道:“我晚上确实会点壁炉。”

  关虹正举杯喝那樱桃酒,听着嫂子的回答,身子一顿,那双美目悠悠翻了个白眼,继续将杯中的一饮而尽。

  甘甜爽怡的口感萦绕口舌。

  赫邓倚芳也举杯,“庆祝你最爱的赫寰鸣赢了官司,cheers。”

  她笑着,仿佛那输掉官司且甚至还有牢狱之灾的赫寰啸不是自己老公。

  关虹放下杯子,也不拐弯抹角,冷冷道:“他可不是我的最爱。”

  “啧啧”,赫邓倚芳讥笑,抿了一小口酒,那修长的脖颈抬起,如果忽视上面狰狞的疤痕,倒像个优雅的天鹅。

  她缓缓咽下口中的酒,不急不慢接着打趣:“干嘛否认,见马上要婚礼了,扮少女害羞?”

  “我不会和他办婚礼”,关虹举着那空荡酒杯,马上有佣人来为她添酒。

  赫邓倚芳那一直笑着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不解道:“不、办?”

  她顿了顿,随后又恢复笑容,这次带了点抱怨,“我都这样了你还来挖苦我,太不把我这个嫂子放眼里了吧。”

  关虹扯扯嘴角,“你有把我这个弟媳放眼里?”

  赫邓倚芳那双杏眼弯起,“我可是时时记着的,你难道不相信吗?”

  “呵”,关虹冷笑一声,“信,我怎么不信。”她嫁入赫家,也曾在赫宅短住过一阵子,她不仅要受赫照煊夫妇的刁难,这个名门闺秀的长嫂没事还要来挑事。

  明知道她关虹没念过书,更没见识过上流社会,赫邓倚芳没事还老举办什么茶话会、赛马会,邀请一帮贵妇聚会,然后把她也拉上,让她当众出丑,下不来台。

  有时候是衣着不合适,有时候是听不懂英语,有时候是没见过世面丢人现眼,比如品不出红酒好坏,看不懂赛马比赛,歌剧听一半睡着了。

  “尤其是我住赫宅那一两年,真是多谢你的照、顾”,最后两个字关虹咬牙切齿道。

  赫邓倚芳被关虹这样说,笑得更加开心,像是讲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一丝羞愧之情,反倒还颇有理地笑道:“那人家嫉妒你嘛。”

  彼时赫邓倚芳已经嫁入赫家好几年,因为邓家已经破产,再加生了赫峯,赫邓倚芳在赫家的地位直线下降,每天被赫照煊夫妇刁难,堂堂大小姐一点小事就会被奚落得一文不值。

  她若是和老公赫寰啸说这些事,赫寰啸那个怕死爸妈的性格才不会为她出头,相反后来生意失败,赫寰啸还染上各种恶习,家暴她更是常有的事。

  后来好不容易,赫寰鸣破天荒娶了个戏女,这个集唱戏、偷渡、爬床于一身的女人,简直就是为赫照煊夫妇量身定做的靶子,赫邓倚芳只巴不得多让关虹犯错丢脸,这样那对老恶魔就不会想起自己,只会开足火力对付关虹。

  果不其然,关虹被那对老夫妇折磨得够呛。不,甚至比她还惨,关虹在赫家连佣人都不如,饭不给她留,家务做到十二点,五点起来为老夫妇亲自做早餐,烈日炎炎裁剪花圃,数九寒天又去扫落叶。

  那对老夫妇更是公开在媒体面前抨击关虹不知廉耻贪图财产,她赫邓倚芳只是被一家人骂,关虹是被一城人唾骂。

  于是,赫邓倚芳就站在赫宅的旋转楼梯后,高高在上,注视着关虹跪在地上,大冬天手拿抹布擦地板,这才觉得自己被赫寰啸家暴的伤痛减轻了些。

  而关虹,怕也只是赫寰鸣激情一夜的附属品,否则关虹怎么在赫家受了这么多委屈,那人都无动于衷呢。

  直到一次,关虹被老夫妇折磨得病倒了。

  老公那个冷冰山似的弟弟赫寰鸣竟在美国开着会直接飞回赫家,知道全部事情以后,冲那对老夫妇大发雷霆。

  赫邓倚芳才知道,原来也有人敢冲那对老夫妇发火。

  赫寰鸣甚至还砸了赫照煊最心爱的佛像。

  那一夜,整个赫家鸡飞狗跳。即便赫寰鸣是赫照煊最倚重心爱的二子,而且赫家还在仰仗赫寰鸣力挽狂澜的节骨点,赫寰鸣都在禅室挨了一夜的鞭子。

  赫邓倚芳躲在门后,听着楼下那对苦命鸳鸯的大戏,才知道,自己还是最惨的。

  即便关虹孑然一身,她也有人为她出头。赫寰鸣对她的苦难无动于衷,只怕是那个傻女人故意瞒着不说。

  也是,那时候赫家濒临破产,赫寰鸣日理万机,哪能分心。

  瞧瞧,赫寰鸣多厉害,一年就止住公司亏损,而自己的老公却被集团边缘。

  赫邓倚芳很难不嫉妒关虹。

  后来,赫寰鸣还不顾老夫妇的极力阻挠带走关虹,两人搬出了赫宅,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吃个饭。

  于是赫邓倚芳又成了那对老夫妇的靶子,在家暴与刁难中偷生。

  “我已经打算和赫寰鸣离婚了。”面前女人斩钉截铁道。

  赫邓倚芳不以为意扬唇,赫寰鸣为了关虹和赫照煊大发雷霆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一直以为那位夫弟就和传言一样,只是拿关虹作为家族联姻的挡箭牌。

  没想到也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痴情种。

  “樱桃酒的度数不高”,赫邓倚芳笑道。

  “我是说真的”,关虹重重放下酒杯,急声道。

  赫邓倚芳终于敛起笑容,从关虹的语气里听出了决定,“why?赫寰鸣出轨了?”

  “没有。”

  “他打你了?”

  “他敢!”

  “他烂赌了?酗酒了?滥用精神药物了?”赫邓倚芳笑着数道。

  关虹忍无可忍,迎着赫邓倚芳的笑容,怒斥:“他不是你老公!”

  “哎哟”,赫邓倚芳笑着嫌弃扫了关虹一眼,“这着急维护的样子,还说离婚呢。”

  关虹还是很讨厌和这些弯弯绕绕的文化人打交道,直接斩断话题,“随你信不信,我就是要离婚。”

  “为什么呢,那对老夫妇已经死透了,你怕他们还魂吗?”

  “和别人无关”,关虹顿了顿,“......是我不那么爱他了。”

  赫邓倚芳听后一愣,看着关虹眼圈泛红的模样,掩唇轻笑出声,“你几岁了?”

  关虹已经把泪意压了回去,“这和年龄有关系吗?我只是想和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结婚!”

  “你要说赫寰鸣不爱你,我可第一个反对。”

  “那是以前!”关虹立马反驳,随后却停住,目光失去了焦点,像是看见曾经的过去,“那么多年,早不一样了。”

  “我不想一个人过日子,不想再被人骂,也不想再等他兑现诺言,一年又一年地等,一年又一年的体谅他。”

  “可是该死的都死了,他当上集团主席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看最多不过三个月,你都等了十几年了,还差那三个月。”赫邓倚芳不解道。

  关虹踢了鞋子,蜷腿坐在沙发,“可就是等了前面十几年,所以最后这三个月怎么样也等不下去了。”

  “他让我别理会刘懿,让我在洛杉矶安心待着,让我回国别和那个老不死作对,我全部都听他的,我从来都没有给他添过麻烦,可我们是夫妻啊,我想要的只是他在什么时候,也会想起我是他的妻子,也会需要他的一点保护,也会需要一点他额外的偏爱。”

  “可他从来没有,他的生意永远比我重要,甚至为了继承集团,眼都不眨一下地让我们的儿子去做鉴定。”

  关虹才知道,她怀念的是那个暴雨夜里初见的赫寰鸣,那个在投行部打麻将的赫寰鸣,那个胡子拉碴眼冒红血丝的赫寰鸣。

  明明他自己被打得那么惨,却还守在病床等她醒来,而她只是低血糖晕过去罢了。

  “那请问你值多少钱呢?”赫邓倚芳拢着肩上毛毯,“赫寰鸣谈的可都是动辄过亿的生意,你怎么和他的生意比。”

  “我也没有事事都要他照顾我!”关虹反驳。

  “我知道他忙,我一直都在体谅,我只是觉得......好累。”

  为了那些美好的回忆,她一直委屈着自己。

  但是回忆会被现实冲淡,所以临到终点,那些像止痛剂一般的回忆突然失效,在他最后冷漠的目光里,关虹才明白自己爱得有多狼狈丢人。

  这一切好像突然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