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 第111章

作者:怀南小山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纪珍棠呆了下:“我没有带好看的裙子。”

  钟逾白果然还是细致入微,“早就安排好了,明天会有人送过来。”

  送礼服的人是第二天中午来的。

  一套香槟色公主裙,鎏金的裙面在阳光底下闪得不像话,尽管钟逾白为人低调谦和,心思落在她的身上时,却是怎么耀眼就怎么来,像是装扮洋娃娃一样,裙边的碎钻镶满他的期待。

  纪珍棠换上裙,转一个圈,脚底细碎的阳光,像是从她身上洒落下的一圈星星。

  这一套裙子很长,完美地藏住她的脚。

  酒店名Changuel,中文取了长爵二字。宴会的地广直接扑到纪珍棠的楼下花园,她随钟逾白的车前往。

  钟逾白穿一件款式普通,不会出错的黑色丝绒西服,挑了一条金边领带衬她的裙,用一个方正温柔的温莎结把干净的两襟束紧。

  男人沉稳地坐着,气质典雅雍容,矜气而华贵。

  在车上,他替她挽头发。她借镜看他。

  因为钟逾白说过,自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所以推己及人,没有请造型师。

  看着他细致编发的样子,纪珍棠微微出神。

  一面感叹他无所不能,一面又感动于他此刻线条柔和。

  那天难得没有见雨水,鼎盛的日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把整个人照出了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明媚而敞亮的样子。

  他面容清矜俊美,分明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形象,跟老这个字沾不上边,但心理上着实又比三十岁的男人更为成熟细致许多。

  对他的耐心,纪珍棠自愧不如。

  钟逾白替她绑好头发,认为效果尚可。端详片刻,又自己评价一句:“熟能生巧,下回更漂亮。”

  她笑了,晃一晃脑袋,让发散得更自然。

  长爵酒店,有国际贵宾光顾,所以今天大摆筵席。

  不用穿高跟鞋,纪珍棠脚下生风了一次,在国际友人的名利场上如鱼得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风生水起了。

  纪珍棠在宴会上见到了李达,钟逾白的合伙人,听说是这家酒店的另一位大股东。

  李达端一杯酒过来,跟他碰杯。

  钟逾白揽过女友,给他介绍,又跟纪珍棠说,这是他从小认识的叔叔。

  李达做为生意人,却长一张慈祥的面容,慈祥里还有些敦厚,不住地夸着纪珍棠,说小丫头太漂亮了。

  她喜不自胜,一个劲说谢谢叔叔。

  李达说完客气话,又委婉点了两句钟逾白,意思是有话要和他谈。

  钟逾白道:“您就在这里说吧。”

  他没有让纪珍棠回避。

  李达瞧两人一眼,便没有再避讳,从兜里取出一个怀表,他低声说:“这是你妈妈的遗物。”

  钟逾白久久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目色无波,但纪珍棠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因为拢在她腰上的手指收紧了些。

  “还是找到了。”半晌,钟逾白看着李达,接过那块表。

  他说:“听松堂的一个手下,现在隐姓埋名在槟城,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人。这是你妈妈走之前给他的,里面有她的遗言。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一下。”

  钟逾白将怀表打开,里面一块缎面的手帕快掉下来,他没有旋即展开,怕跌落在地,仓促地用手指往里面塞了塞,又将表合上。

  他平平一笑,说:“您对我恩重如山。”

  李达百感交集,叹道:“我跟她情谊深厚,也不想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总觉得还留下一些什么,冤屈也好,希望也好。否则人生好似一场空。你妈妈虽然看起来柔软,但骨子里很刚烈。”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接受,这应该就是结局了。”

  他说着,视线落在钟逾白掌心这只锈得不成样子的表上,感慨万千。

  “不过我相信,她来世会幸福的。”

  钟逾白也低眸看着这物件,嘴角扬起一点点笑意,像释怀一般,说句也许吧。

  饭桌上,他沉默了些。钟逾白没有把那或许写了字的手帕再拿出来看一看,或是不敢,或是不挂心。

  纪珍棠觉得,他应该不会不在意。

  不再去想,外面出了彩虹,她饮一口椰汁,余光飘到高高的虚幻的桥梁。

  “看外面!”

  钟逾白随之抬眸,一场短暂的黄昏雨落完,天上五彩缤纷,只可惜这里高楼林立,堪堪看到彩虹一隅。

  纪珍棠有点急了,她很想出去,一分钟看了五遍时间。脚在地上点一点,眼里写着:怎么还不结束?

  “想去外面看?”

  钟逾白瞧她一眼,思索过后,将西装拎起,“走吧。”

  她欣喜若狂,“太好了!!”

  得到领导首肯,纪珍棠提着裙子就起了身,“我们快一点,去坐捷运吧,那里看得高,快快,不然一会儿就没了!”

  钟逾白失笑,还想说要不要派一辆车,但纪珍棠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他只好随她一起往外走。

  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穿行,她变成一道香槟色的光,拎着裙摆狂奔前进,速度之快,得益于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

  钟逾白打电话和李达打了声招呼,再一抬头,她已经穿梭在人潮之中,险些要消失。

  钟逾白腿再长,也迈不过她的速度,只好随她一起往车站跑。

  两个人都盛装,但吸引不了多少的视线,这里红男绿女太多,追彩虹的人也不止他们。

  “快——”纪珍棠气喘吁吁,看时间,又回头看他,手臂往前一挥,“五分钟赶下一趟,来得及!冲呀!追上彩虹!!”

  在林立的高楼间,在斑斓的彩桥下,拥堵的车流里,街区靠海,人群密集,他需要时刻避让着,克制着脚步。

  习惯了车接车送的生活,钟逾白此刻也有种做梦般的不实感,他的人生很难再出现这样肆意妄为的时刻。

  从后面看,黄昏的暖光落在她的肩上,雨后的晴空之下,明明是快入夜的时分,蓝色的夜幕即将铺陈,处处却都盎着新鲜而自由的生机。

  含蓄收敛的灵魂,如一张蜷缩紧皱了万年的纸,在这一条还能够不畏眼光,尽兴狂奔的街上,终于被缓缓地抻平,得到了呼吸的空间。

  她指着天上,回过头看着他笑。

  说了些什么,钟逾白听不清楚,但他接收到她眼里快乐的讯号,嘴角也绽开一点暖意。

  鞋子是方便了,坏在裙子太蓬松,纪珍棠拎着跑,管不到边边角角。

  裙摆撞到了街边候车一个女士的手提包。

  “咚”一声,皮包闷闷掉在地上。

  她浑然不觉,头也没回。

  很快,包被钟逾白捡起。

  他掸一掸灰尘,交到女人手里,在对方显得错愕的眼神里,郑重而抱歉地说一句:“Sorry,the princess and I are eloping.”

  (对不起,我和公主正在私奔。)

  女人惊喜地笑亮了眼,耸了耸肩,“That's ok,congratulations!”

  (没关系,恭喜你们!)

  他笑着,说:“Thank you.”

  夕阳无限好的黄昏,纪珍棠一脚踩进MRT捷运将要关紧的门,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这场追逐终于停止。

  钟逾白站她身后,将她护住。

  门缓缓阖上。

  没位置坐了,纪珍棠气喘吁吁叉着腰,面朝着他,笑说:“你是不是没坐过地铁啊?就跟这差不多,全是人。”

  只不过捷运的车厢只有三节,轨道架在半空,用来载客观光。

  钟逾白随和一笑,手掌撑在玻璃上,微微折身,看着外面的天色:“还不错的体验。”

  也不知道真的不错,还是在哄她,纪珍棠哈哈一笑,抬手帮他整了整有点歪斜的领带。

  车子缓缓开出去,她凑近到窗前,看着外面夜幕将至的景色。

  钟逾白靠在她的身后站,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将她的五指扣住。

  只是浅浅的触碰,并没有抓牢。

  这样微妙的时光,站在他的怀里,仿若有一种被爱意包围的幸福感。

  纪珍棠的余光里,拿手机拍彩虹的人很多。

  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人客气地过来喊声钟老板。

  也不会有人用质疑的眼光看过来,觉得种种不配。

  这一刻,他们不是大老板和艺术家,只不过是在芸芸众生里,认真相爱的两个普通人,正在追逐捕捉弥漫在天际的小确幸。

  彩虹的颜色在深蓝的夜色里缓缓地淡去。

  车厢有灯,纪珍棠从窗户里看见他眼睛的倒影。

  她没有再看低垂的夜幕,转而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车穿过丛丛椰林。

  钟逾白望着彩虹,笑得淡淡,对这里的每一处记忆犹新。

  “这儿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来过,我舅舅在这里开过一个分公司,做冰淇淋的品牌,你很喜欢吃。

  “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游乐场,我们在这玩旋转木马,那时候你才两岁,现在已经废弃了。

  “前面的海滩,我带你和你妈妈来坐游艇,”说到这,他低眸瞧一眼发呆的纪珍棠,“全忘光了?”

  她猛地回神:“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起来了。”

  钟逾白笑了下,淡淡的,没揭穿她。

  纪珍棠没在意他说什么,只觉得,从他此刻的神情里感受到了快乐。

  钟逾白的眼里很少有这种情绪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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