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 第39章

作者:怀南小山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车窗降到一半,后座的男人露出一双眼,平静地凝视着这样一幅画面。

  钟逾白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轻轻地笑了笑:“她会看到的。”

第22章 第 22 章

  ◎我想见你的理由◎

  春困秋乏的时节, 一场雨绵绵不绝地下了半个月,南方的秋天很短暂,也就这一两个星期过完, 气温骤降,一秒入冬。

  收到一条寒潮来袭的预报短信,提醒市民多穿衣, 是官方发送的。

  纪珍棠收拾了一下换季的衣服,此前用的冬季被褥过旧,于是买了新的。对漂泊的人来说, 没有什么能够长期储存的东西, 换住处就换新。

  心情时好时坏, 不好的时候就不骑车,纪珍棠复诊那天是乘地铁去的医院, 低落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喜欢粉白白了。

  她穿件米色开衫, 觉得有些发凉, 裹紧了外套, 手里拎着病历单和上一回的ct、心电图,一个人坐在诊室门口等待,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社交软件。

  大数据不懂事, 给她推荐了Serein这个新型个人珠宝品牌的宣传短片。

  纪珍棠本来想刷过去眼不见为净, 但还是没忍住好奇,被封面大片的氛围吸引住, 点进去看了看。

  赵斯齐是给他的宣传片花了不少心思的,一支短片拍下来,成本大概够得上纪桓的一套房, 三位国内顶级平模都在为他即将上市的珠宝品牌坐镇。短片以秋冬季节氛围奠定复古基调, 宣传了他设计的几款胸针、手链和钻戒。

  艺术本就抽象, 从无高下之分,但纪珍棠不是很喜欢赵斯齐的花里胡哨的风格,她属于简约派,尤其对秋冬系列的首饰,如果是她做,一定抓住特有的洁净、凛冽的感觉。

  用她的眼光来看,赵斯齐的设计样样芜杂,缺乏重点。

  不过她的看法毫不重要,只要一个品牌能够打出去,价抬得够高,久而久之,负面观点就会被划为不懂欣赏。

  她如鱼得水的同学,珠宝世家的赵公子,走到哪里都像开了vip通道,因为有了世家传承人的头衔,四面八方的美言向他涌来。

  【这个胸针超美!太期待了,什么时候上市?】

  【听说这个设计师是赵航的大儿子?好牛啊,我还以为他儿子被送出国了。】

  【没出国,在青大学设计。反正混个文凭就行,在国内靠他老爸关系走走捷径,能早点把新品牌推出来。】

  【但是感觉赵家现在已经不太行了啊,我亲戚买他家的股都快跌死了。】

  【所以说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赶紧把他儿子推出来力挽狂澜。】

  【赵斯齐真的帅啊?有没有图发来看看,他大几了?】

  ……

  纪珍棠正刷着这广告片底下的评论,宿舍群里同时发来这条新闻的链接。

  周栀不留情面吐槽:我的妈认真的?这个手链也太土了。。。我拼夕夕十块钱买三条还送一面小镜子。

  苏云梨:哈哈哈哈。

  林瑰雪:笑死,我奶奶都不会去捡便宜的地摊货。资本家的丑孩子,模特的气质都被严重拖垮了。

  苏云梨:没办法啦,谁叫他老爸是赵航。

  周栀:你说他们这种人出国多好,非要来跟我们卷。

  林瑰雪:出国还怎么高高在上凌驾于他的同龄人,制造一些阶级差在我们面前呼风唤雨?优越感啊优越感。

  周栀:别说了[裂开][裂开],我现在越来越讨厌他。

  吐槽歪瓜裂枣的男人能够引起广大少女的共鸣,她们聊得太快,纪珍棠没跟上速度,只笑着刷了几下,头顶传来叫号声:“请纪珍棠到3号诊室就诊。”

  她进了诊室,坐下后,医生问情况。

  原先抓着医生倾吐不快的心情也不复存在,纪珍棠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直接做测试吧,可以吗。”

  ……

  半小时后,她拿着诊断书走进医院电梯,尽管躯体化症状已经好了许多,诊断结果却没变。纪珍棠挺平静地阅读着病历上的字迹,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有人进来,带来一股幽香,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浅香气如雨后的茉莉。纪珍棠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让她想到亭亭净植这个词。

  她稍往后退,让出路,却听见对方轻轻浅浅地开口,问了句:“身体好些没?”

  纪珍棠愣了愣,有点惊讶地回视过去:“我最近还好,没有心悸问题了。”随后又挺意外地说,“你还记得我呀祝医生。”

  祝青萤说:“钟家的老太太过寿,你也去了。”

  她愣了下,笑说:“对。”

  “你是钟逾白的女朋友吗?”她问得很直接。

  纪珍棠被吓一跳,飞快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

  “他很关心你爸爸的情况。”

  “为什么?”她更吃惊。

  祝青萤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你爸爸变好了,你才会变好?”

  说完,她眼里露出一点点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我猜的。”

  纪珍棠百感交集地看着她,心中想着另一个人。

  最后,祝青萤望了眼她的薄薄开衫,说:“天凉了多穿几件衣裳,别总往医院跑了。”

  她感动地点头:“好。”

  在回落棠阁的路上,纪珍棠看着纸上冰冷的文字,想分享一番闷闷堵堵的心情,又不知道找谁去说。翻开微信,上一回和钟逾白分开时,她终于加到他的微信,不知为何,看着钟逾白这个名字,就有着踏实心安的感觉。

  纪珍棠斟酌着,在输入框里打下几个字:好难过,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呀?

  悬着指尖,犹豫许久才发出去。

  但撤回只需要一秒钟。

  人家对她的照顾和好心,是情分,不是本分。

  纪珍棠回归现实,将手机揣回衣兜,哈了哈自己冷得发红的指关节。

  最后一根稻草是纪心荷。

  姑姑看完了她的诊断报告,摆到桌上:“这怎么办?吃药也不管用?”

  纪珍棠态度平静,说:“我在努力调节了,最近好转很多,应该是见效的。”

  纪心荷叹了声。

  “送你四个字:境随心转。一定要调整心态,我从前书念不下去,在流水线的工厂里做生活,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实在不理解你们年轻人犯这些情绪疾病,简而言之,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别觉得我太冷漠,这是事实。”

  纪心荷开这个小店有十多年了,丈夫过世之后,她就一个人抚养儿子,前两年凭自己的本事,支出一大笔存款将她独子送出国念书,这样一个人,把强大和自立这两个词写得很出彩。人要强大起来,就必须放弃殚精竭虑的思维模式。

  纪心荷没说许多刻薄的话,但应该打心眼里觉得她挺矫情的,钻牛角尖的那种矫情。

  没有爱就没有爱,拿到钱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得不到就得不到,总想那些干嘛呢?少一段情分,人难不成就活不下去?

  说的话,冷酷但有理。

  纪珍棠给自己找台阶说:“我还小嘛,没有你们过来人的眼光。”

  纪心荷:“哪里小了,都20了还小?我16岁没有书读,早就出来混社会了。”

  纪珍棠哑口无言。

  纪心荷披件外套,起身:“不同你噜苏了,客户要见我,我出一趟门,你看着店啊。”

  她点头:“好。”

  跟大人讲心事,到最后都会以“别想太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就是矫情”这样的句式收尾,聊来聊去不欢而散。

  纪珍棠郁闷地趴在厅堂的八仙桌上,歪着脑袋看檐雨,淅淅沥沥的,净化不了她的心。

  “收一下衣裳哦小囡!”有人在外头喊了她一声。

  “晓得啦。”纪珍棠速速起身,出门收回晾晒在杆的衣服,两件t恤,被她团在手里,转身要回屋时,瞥见停在街口的黑车。

  她缓缓驻足,看过去。

  车是横停,让她看不见车牌。在浓浓的水雾之中,如一场缥缈的梦。

  但从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的那只手,她认识,还挺熟悉的。骨节分明的白皙指尖,此刻正松松地夹一根烟,烟尘随雨散,这只手不久前也为她夹过一枝玫瑰。纤长矜贵,不染纤尘。

  纪珍棠坐回堂前,托着腮呆呆看雨。

  男人容貌周正,风度翩翩。没有撑伞,风雨里走来,添一道风尘仆仆之感。黑色长风衣敞开,里面搭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西裤皮鞋,工作装束的标配,皮鞋上也沾了些水珠。他可能是忘了带伞,也并不在意这点湿身,面色维持着白净儒雅,斯文从容,微抿的唇线在看到她的时候轻轻扬起一点弧度。

  好像电影画报里的人物,无论多少次,出现在这里,都让她觉得他身上清净的贵气无法与这里湿漉漉的氛围相容。

  “小囡。”

  钟逾白轻轻地、温和地唤她一声:“在做什么?”

  纪珍棠放空中:“我在发呆。”

  他迈进门,不请自坐,正方形的桌,他坐她左手边,以一种比较自适亲近的姿态,目色云淡风轻望着她,没有流转打量,只是看着她。像家中长辈,又没有家长的那股子尖锐和逼迫。

  钟逾白的气质让她联想到白鹤或者古木,年长一些的白鹤,高洁不张扬,年轻一些的古木,沉淀不腐朽。

  身上带一点苦涩的烟草气味,大部分都融进冷冽的水汽。

  纪珍棠望着外面的雨水时,钟逾白倚靠在座,不讲来意,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你怎么坐下了?”她问。

  钟逾白淡声应道:“陪你发呆。”

  “……”

  她弯了弯唇角,开启话题:“你今天好酷啊,只需要一顶全黑的费多拉礼帽,可以去演浴血□□,叱咤风云的枭雄霸主。”

  钟逾白浅笑,眨眨眼说:“还缺两位为我效劳的马仔。”

  “我惜命,不想当,让迦陵给你打头阵好了。我负责在旁边献唱主题曲。”她说着,还真的有板有眼地唱起来,“浪奔浪流,浪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思绪又乱飞,开始编故事:“在我的bgm里,一片枪林弹雨,危急存亡的关头,一颗子弹划破天际,迦陵跑过去扶住你,老大,你有没有事!”

  纪珍棠托着腮帮,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将脑内情境描述地绘声绘色。

  钟逾白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笑,由她胡言乱语,他还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一次性纸杯饮水,等她话音落下,他煞有其事地接一句:“幸好子弹只是擦过我的帽子,我说不要紧。”

  纪珍棠很起劲:“迦陵心有余悸地护住你,老大你快走,我打掩护——这时候歌曲唱到高.潮:爱你恨你,问君知否。又有喜,又有愁!~”

  钟逾白不疾不徐说:“我与你情同手足,要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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