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 第90章

作者:怀南小山 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往事种种,袭上心头。

  她埋着脑袋,牙关颤颤,说:“很好吃,钟逾白,我真是输给你了。”

  她头很低,没看他脸色,只片刻后,听见碗被搁下的声音。

  男人腾出手来,将手掌轻抚在她干燥的脸颊,他轻声说:“输给谁,也不会输给我。”

  纪珍棠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钟逾白说道:“我没有想过同你博弈,爱人之间不讲输赢。”

  实在是催人泪下的一番话,纪珍棠抬起眸,眼底含一点哀伤之色,凝视着他的神情。

  他问:“不过一顿饭,又戳中什么伤心事?”

  “不是伤心,我只是很感动,你让我感受到了烟火气。”她指着一桌饭菜,说,“太成功了。”

  钟逾白笑了一笑,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的定位。

  说得他好像不是这个人间的人。

  而一表露疑问,她理直气壮说:“你本来就不是啊,你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

  他自然要问:“哪种感觉?”

  纪珍棠又嚼着菜,嘟哝说:“说不上来。”

  他不逼问。

  圈子兜不完,饭要吃完。

  餐后,纪珍棠犯食困,在椅子上眯了会。

  钟逾白将那本鲁迅的杂文集还回书斋,是从钟炳文那里随手顺来的书。

  他把书搁上架便要出去,却被在练字的钟炳文喊住——“前段时间你二哥忌日,小瑀订了花圈送到墓地,知道这件事吗?”

  钟逾白在书桌另一侧倚坐:“他祭奠他的父亲,不是正常?”

  “他今年过年也寄回了信。”

  “他和阿珩一直有联系。”

  钟炳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眼里写了很多话。末了,还是托出了心里话:“我怕他会回来。”

  钟逾白表现得却十足淡然:“人既然长了腿,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要回便回,你怕什么?”

  “他妈现在这么疯,口口声声说你害死他爸,你二哥的死跟你确实脱不了干系,尽管你当年把小瑀支走,他也不可能不长耳朵,这些事情都在心里拎得很清,我担心的,当然是他会对你怎么样。”

  钟逾白听着,眸光无波。

  指骨轻轻撑着下颌,像在思索,但好半天过去,无动于衷。

  钟炳文又频频叹息,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当然怕。”

  钟逾白问:“难道你认为,我不能够摆平他的威胁?”

  钟炳文摇着头,眉心一片苦涩:“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陷入恨里,哪怕是为你身边那个女孩想一想。你有了软肋,就不比当年了。”

  钟逾白正在摸烟盒,闻言,指骨一颤,他眸色凛一下,盒里一根烟无声滑落,掉到他的手心。

  软肋这两个词,仿佛一根刺,精准地捅进他心窝最软之处。

  钟炳文见他眼神异样,继续说:“我只是提这一点可能,不过你跟那个女孩,自然也不会修成正果,无论怎么威胁,只要你懂得见机行事,放过她,火就不会烧到她那里。”

  不提别的,不会修成正果——

  这话的试探意味太强。

  钟逾白意外地挑一下眉:“如果我说会呢。”

  钟炳文摇头说:“你不该这样糊涂,她对你没意义。”

  “什么叫意义?”

  “妻子自然要像丈夫的左膀右臂。”这话荒唐又落后,钟炳文企图用他那副老派的思维模式来左右儿子的想法,“她能帮助你什么?”

  钟逾白说:“我足够强大,不用旁人为我支撑。你这番论调,已经不合时宜了。”

  钟炳文能力不行,道理倒是很多:“那你也得为钟家的颜面考虑,许多眼睛在等着看你的好戏,想过门的千金比比皆是,你一个不挑,找个私生女,家族的声名毁于一旦,你想见到这样的场面?”

  钟逾白点了根烟,将要抽,因为他爸这番话,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点被惹恼的迹象。

  表现在,他的眸色一深再深。

  烟悬在指尖,他那瞬间思索的是,钟炳文什么时候去调查过她?但没有问下去,钟逾白说:“她父亲犯错,怎么要她背负代价?没有这么歪的理。”

  钟炳文说:“不论如何,别人不会管她犯没犯错,贴上身的标签可是实打实的。”

  钟逾白说:“家族不会因为一段爱情就衰亡,我的本事不会因为一个女孩而毁于一旦。不要给自己强加偏见和执着,杞人忧天,你同我争,争出一地破碎,这才叫毫无意义。”

  他话音稍扬,一字一顿说给他的爸爸听,掷地有声。

  钟炳文提了口气,对钟逾白此刻的震怒表现得不敢置信:“她对你来说,居然有那么特别?”

  钟逾白答得真诚:“我很少畅想什么地老天荒,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会觉得未来不是很坏的事。”

  在钟炳文接话前,他又说道:“爸爸缺席了我大半的人生,我很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有益的箴言,所以只能自己慢慢悟出一些道理,人的好坏不能由那些琐碎的信息界定,也不该用他人的眼做镜子,行正坐直,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要紧事。”

  “……”

  钟炳文被他说到噎住。

  被自己的儿子压过一头,不符合他信奉的伦理纲常。父不父,子不子。太扭曲了。

  他再懦弱的脾气也要生气,但素来忍气吞声的个性,又让他习惯于压着火气,酝酿出反驳的话,却一吞再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樱是饭后才来沉章园的,她动不动就过来找人打牌。

  这会子正好到走廊,迎面碰上睡醒来找钟逾白的纪珍棠。

  纪珍棠想寻人问路,见到徐妈在一旁浇花,口还没张开,就被人拦下——

  “又是你啊。”

  池樱声音尖尖的,说的话也像她声线一样尖锐,没半分好意,全是最低级的阴阳怪气:“你倒是挺会啊,专门挑钟家的男人下蛊,哪里学来的巫术?也教教我噻。”

  “……”

  钟逾白和爸爸的谈话恰到此处中断了一节,池樱的话就这么冷不丁地撞进他的耳朵。

  指缝里蓄的烟灰掉在托盘里,轻飘飘一节灰烬,却似落下闷沉的重音。他将烟丢了,走出门去。

第53章 第 53 章

  ◎来日方长◎

  钟逾白刚打开门, 就听见纪珍棠回答的声音——

  “没本事的人才讲巫术,厉害的人呢,站在那里就是蛊咯, 手指都不用动一动。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钟家男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为我神魂颠倒?我也很好奇。”

  她叉着腰看池樱,窗格间折射的光影落在身上, 款款流动的日光,有着充沛的生命力,衬得人很漂亮, 很灵俏。

  他在她身后瞧见, 徐徐地松开微拧的眉心, 扬一扬唇。

  一句话让池樱呆住。

  她脖子梗起来,瞧着高她一节的纪珍棠, 吵嘴的台词还没想好, 气势得摆足了, 眼睛要瞪大了。

  半晌, 只憋出一句:“狐狸媚子!”

  钟逾白走上前来,沉声打断:“怎么在这里吵?”

  纪珍棠看见他,眉梢一挑:“她说我蛊你, 我有没有?”

  钟逾白看一眼池樱, 又望向她,平静地说道:“有人向你泼脏, 躲过去就好。你往回泼,她更兴奋。惹一身腥,到头来难清洗。”

  他说得很平淡, 语速不紧不慢, 不仅说给纪珍棠听, 也说给旁边多事的人听。

  末了,重复她的话,又温和地添一句:“你站在那里就是蛊,愿者上钩,没有问题。”

  纪珍棠笑意更深一些,她瞥一眼脸色发青的池樱,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那好吧,那以后有人再嘴碎,我就当她放了个屁。”

  见她春风得意,池樱快气死了,很扭曲地笑着,两腮抽筋一样抖了两下。

  钟逾白对她说道:“今天牌桌人满了,你来晚一步。”

  池樱惊讶,尖叫:“满了?我跟徐妈说了呀,要她给我留位置!”

  钟逾白说:“先来后到,现在起讲规矩。”

  池樱愣一下,更气了:“什么先来后到,我是钟家的大太太,我来钟家的地盘打个牌还要排队?哪个规定的啊?荒不荒谬!”

  他淡淡说:“我规定的。”

  从这一刻起,她被削弱自由上下牌桌的权限,是作为口出狂言的小小惩戒,然而有人听不懂这弦外之音,非要一再逼问。

  钟逾白又说:“只是一桌牌,打不成,改天就早点来,听不明白?”

  他已经快把话挑明了讲。

  今天不过让你排队上桌,如果再造次,下回不会这样简单。

  池樱咬了咬牙,甩着她的手提包,踩着细高跟,从两人中间蹭蹭疾步往回走,一股香精味卷在廊间,她冷笑着用背影表达不忿:“个么你下回早点讲,人满了我也不稀罕来!”

  钟逾白看着她背影,想着她跟钟珩虽然没有血缘之亲,骨子里的傲慢倒是挺一脉相承的。

  纪珍棠噗嗤一声笑了,还没收住,便听见钟逾白低低地说了三个字——“我父亲。”

  她怔一下,再回头看,见钟炳文站在书斋门口。

  男人戴副框架眼镜,仍然是老学究模样,同她第一次见时没多大差,面上带点招呼的笑,冲她浅浅颔首。

  纪珍棠下意识反应要喊人,然而一个“叔”字说出口,立马又往回收。

  不对不对,辈分乱了。

  如果她喊钟逾白叔叔,那喊他爸什么?爷爷??

  看穿她的一脸迷茫心事,钟逾白小声提醒说:“叫爸爸可以。”

  “……”

  纪珍棠的脸色一下从迷茫变成窘迫,她飞快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急中生智,喊了一声:“钟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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