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岸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姜云晚换了鞋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那盏巨大钓鱼灯下的商焰。
商焰坐在沙发上。
背对着她，望着院子里，看起来背影都是锋利的。而他的影子被灯光笼罩着，在空阔的客厅里，形成了巨大的影子。
姜云晚站在门口，被衬得那么渺小。
听到脚步声，商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依然望着窗外的院子。
那辆送姜云晚来的车，正慢慢地驶出了院子。
犹豫了一瞬，姜云晚走了过去，在商焰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了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掌上，“好些了吗？”
商焰看了眼自己缝合着线的手，笑了声，撩起眼皮望着姜云晚：“原来你还会关心我啊。”
姜云晚看了商焰好一会儿，站起身把客厅那盏水晶灯打开。
灯光倾落，那让姜云晚觉得压抑的影子就被吞噬了。
她松了口气，又将屋中的暖气调高，然后去吧台那边倒了咖啡。
这些都是是她来商焰这里，惯常做的事。
商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看到姜云晚冲咖啡的手一顿，换成了热牛奶，商焰冰峭的眉目渐渐舒展了。
姜云晚坐回来，将那杯温度适宜的热牛奶放到了商焰面前，看到商焰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当然会关心你。”
她笑了笑，语气又轻又缓，“毕竟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是商焰曾经在媒体问及他和姜云晚关系时，他给出的回答。
这是标准答案。
姜云晚知道这也是商焰想要的，他们之间的关系。
自由，不彼此束缚，又彼此需要。
这由商焰制定的规则，此刻从姜云晚口中说出时，他眸色不由一沉。
那眼神深且晦涩，似乎想将姜云晚看穿。
姜云晚确定了商焰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垂眼边默默地喝着咖啡，边给许婉发消息。
忽然沙发微陷，商焰在她旁边坐下了。
姜云晚动作一顿，抬头。
他们离得很近，只差寸许，他们的唇就能贴近。
然后，姜云晚就看到商焰慢慢朝着她靠近，呼吸喷洒在唇上时，姜云晚才像是反应过来，往后仰了下身体。
商焰微凉的唇瓣，从她脸颊擦过。
商焰也没料到姜云晚会躲闪，瞳仁黯淡，好一会儿，他靠在沙发靠背上，突然泄气似的说：“阿晚，你还在生气吗？”
这话这段时间，姜云晚不止一次听商焰说过。
以前或多或少是有些，但此刻真的没有。
她甚至很平静。
“你是指什么？”她静静询问。
“我当时冲动了，我不该对易奚动手的。”商焰嘶哑的嗓音听起来很疲惫，“对不起。”
没想到商焰会道歉。
姜云晚愣住了。
“我当时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商焰空茫地望着头顶那盏华丽的水晶吊顶，一字一句地阐述自己的心情，“我看到你和易奚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姜云晚问他。
商焰沉默了一瞬，转眼朝着姜云晚看过来，手也伸过来，将姜云晚的手掌扣进了掌心，轻握住，“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
姜云晚明知道不该抱有期待，还是有些失望。
她轻轻搁下咖啡杯，与商焰那双堪称深情的眼眸对视好久，将手掌又抽了出来。
商焰看着空落落的手掌，眉头紧攒着。
“阿焰，自问这些年我已经做的够好了，易奚是我朋友，我认识他比你还久，因为你不喜欢他，我几乎都不和他见面，偶尔在活动里碰到，我也躲着他，为此我差点失去一个朋友。”
“难道我真的要抛弃自己的生活，要因为你的喜恶，把一个好心来看我为我母亲庆生的朋友，拦在门外，你才开心吗。”
商焰：“……”
姜云晚轻叹一声：“我真的很累了，我不想因为你，失去一个真心对我好的朋友。”
商焰抬头，与她对视片刻，抬起手摩挲她脸颊，动作温存又亲昵，“阿晚，我不阻止你交朋友。”他抿了抿唇，“但我不喜欢易奚。”
姜云晚眨了下眼，深深地望进商焰的眼底。
旁人都说商焰成熟稳重，她却觉得商焰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永远是那么自我。
心中最重要的，也只有自己的感受。
“就因为易奚当初内涵你吗。”
“……”
商焰眼神闪躲了一下：“这还不够吗。阿晚，你是我身边人，你知道你和我死对头走得近，会有多大的话题吗。”
姜云晚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最后她笑了笑，彻底放弃了与商焰的沟通，自暴自弃道：“行，你是老板，都听你的。”
反正也只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后，她就彻底自由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姜云晚站起身就要走，商焰拉住了她的手腕，“阿晚，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我很累了，如果不重要的，明天去公司再说。”
商焰沉声：“很重要，就是和工作有关的。”
商焰拉着姜云晚，朝着餐厅走去，桌上放着菜，都是姜云晚喜欢吃的。
姜云晚一看菜色卖相就知道是商焰做的。
他在讨好她。
姜云晚朝着商焰受伤的手看了一眼，商焰立刻笑得璀然，“放心，没事。”
商焰按着姜云晚的肩膀在餐桌旁坐下，再次熄了灯，眼前一片漆黑，姜云晚听到卡嚓一声轻响，商焰用火机点燃了餐桌上的烛台。
火光轻弹，眼前又亮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连成一片，有种朦胧的暧昧。
姜云晚看着商焰，那层光笼在他脸上，仿佛他的铁石心肠也变得温柔多情起来。
商焰又开了一瓶红酒，给她杯中斟上酒。他朝她微笑，温柔的、缱绻的、羞涩的，足以撩拨动每一个少女心房的笑容。
或许姜云晚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了，她的心被千锤百炼，早就满目疮痍，竟然掀不起一丝涟漪。
姜云晚没动筷，“先说工作吧。”
商焰笑容黯淡了，他抿了抿唇，起身去旁边的复古斗柜里拿出一份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递给了姜云晚。
“这个你先看看。”
姜云晚迟疑了。
上一次商焰给文件给她看的时候，是她现在住的那间公寓的房产证，商焰让她签字。那时，她为了不扫商焰的兴，收下了。
但现在——
本来就打算离开，她不想和商焰有更多的牵连瓜葛。
见她不动，商焰径直拆开纸袋，抽出里面的文件递到姜云晚面前。
姜云晚草草地扫视过那份文件，眼皮子剧烈地跳了下。
这是一份商焰准备成立公司的草拟合同。
她转眼看向商焰。
商焰浅笑着，在姜云晚旁边坐下，同她解释，“你知道我和新世纪的合同要到期了。之后我不打算续约了，准备和明浩哥自己开工作室。”
商焰伸手轻轻捏了捏姜云晚的耳垂，“阿晚，我自然是要带你一起去的，这份合同上写了我给你的薪酬，还有股份。”
他把合约递给她，“你看看满意吗。”
商焰给她开的薪酬，于她而言也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加上新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对她，商焰确实下了血本。
姜云晚深吸口气。
明明屋里开着暖气，她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冒。
“这么详细了，筹划很久了吧。”
她放下那份价值不菲的合约，朝商焰看去，那双眼没有情绪，更像是一种燃烧过后的灰烬。
“……”
商焰笑容淡了，姜云晚的反应和他预想中一点都不一样。
姜云晚拿起那杯红酒，一饮而尽后，问商焰：“你是怕我合约到期后，跟易奚跑了，所以用这个来……”
她思考了一下措辞，语气放得很轻，像是空白的，“拴住我。”
“不是拴住。”
商焰皱眉，纠正她，“阿晚，这合约我和明浩哥早就立好了。并不是一时兴起，你可以去问他。”
“早就立好了啊，你们商量好了很久，但是一点都没告诉我。”姜云晚笑了笑，挑起眼梢看向商焰，“商焰，保密措施做得可真好啊。”
霎时，商焰脸色变得极度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