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第177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现代言情

第98章 娇养

  那一年, 容凌正好安置了国外的产业回国,先去了一趟南京看他舅舅。

  他一开始读的就是金融学,后来考研时选了财政,在校时他舅舅就问过他以后想干什么, 明里暗里都有示意, 若也走这条道可提前为他铺路准备。

  他当时并未应承,有自己的考量, 后来深思熟虑后反而是去了国外经营自己的事业。

  一方面当时局势有些复杂, 南京那边也不太平, 他不想淌这趟浑水, 二是像他这样的子弟多少也有些傲气, 那个年纪还不愿事事听从长辈的意愿, 尽管知道这对自己更有利。

  很多东西,他想要自己去体验一下, 自己去闯一闯。

  也存着跟他爸较劲的一些心理。

  容应棠身居高位, 很少见他,见的更多的还是老大老二,他知道自己在他爸心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老大彼时已经在沿海某省财政厅任要职,老二走的是另一条道, 人脉非常通达。

  且他爸向来不喜他在国外奢华的生活,有次还遣人打了电话来,问及他在加州举办大型游艇赛会的事情。虽然没有责备,他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敲打, 从那之后就收敛了。

  后来也过了那段张扬的时期,性子渐趋于持重沉稳, 将那些锋芒锐气都收敛了起来。

  但说白了他也没打算长期呆在国外, 那只是先期的练手而已。

  这次归京也在计划之内。

  国外那些东西, 他着手安排一番能抛的就抛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们这类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只要人脉关系网在,没什么是不能再收拢的,他最看重的还是手里的这些关系网络,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为了经营这些,所以才有了后来让徐怀去成立新公司的事情。

  他的本意不是为了涉足娱乐行业,而是以此作为媒介更好地经营笼络这些关系。

  所以明面上也只是将徐怀推出去,不以自己的名义来打理这些产业,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天正影视的幕后老板。

  另一重考虑还是为了谨慎起见。

  这些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难保哪天哪里出了纰漏,谁掉下去牵累到他身上。

  这次回南京顾弘济就问起过这件事,得知他的安排很满意,且让他万事小心,不要和不该来往的人来往。

  至于什么是不该来往的人?

  这话就颇有深意。

  那些明面上风光但是根基不稳、爱处处出风头的,在他看来就是不该来往的人。

  虽没点名,容凌大体也知道了。

  他指的是闻弘政之流。

  彼时,江宁正下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从二楼窗子前望出去,江面上茫茫一片,如浮着一层灰色的烟雾。

  容凌站在晦暗的天光下,正是背阴处,低眉敛目很是谦逊。

  他颔首应是,等他说完才离开。

  雨下得不大,谢平的伞就打得很随意,只颇有深意地笑一笑:“您不听首长的话吗?”

  容凌神色淡,不以为意地穿过一条长廊:“他站得位置和我不一样,考虑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我岂能不知道闻弘政是什么人?但我刚刚回京,很多事情很多方面都没摸清,怎么好直接跟人割席呢?平白无故得罪人。”

  意思是他还有用得上闻弘政的地方,不可能听他舅舅的。

  谢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一笑:“是这个理儿。”

  他向来是很有主张的,之前顾弘济提议让他挂职在读他也没同意,而是出了国,还走了条不一样的路。但这也并非叛逆,他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

  离开后两人在江宁区逛了一圈,之后又去了雨花台参拜先烈,这才乘车回了京城。

  容凌那段时间很忙,和钟黎的遇见完全是一次意外。

  那段时间他正好为朝阳区商会代表的事找聂正江帮忙,面上就随口扯了个代他父亲来看望的由头,登门拜访。

  第一次见钟黎就是在这样一个下雨天。

  聂正江住的这个地方,后院有个人工湖,连接前庭和住宅,是他穿过中庭的必经之地。

  雨丝细密如织,飘散在湖面上,视野里一片朦胧。

  彼时钟黎就坐在湖岸边的一个小亭子里看书,一身素色,袅袅婷婷,膝盖上还窝着一只白猫。她扎着头发,但扎得非常随意,整个人低眉顺目温润平和,却又有不俗生气。

  肌肤莹白,容色靓丽,好像一盏明灯,将这晦暗的天色一寸寸照亮。

  察觉到他饶有深意的异样目光,谢平循着他望着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钟黎,不免一笑:“这是聂正江的外甥女,刚刚回京。”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一个外甥女?”容凌说。

  “他妹妹之前不是跟人跑了吗?生下个……”似乎觉得这里的用词不文雅,谢平停顿了一下,含糊道,“钟小姐之前一直跟她爸一起生活,他爸去世了,这才被聂先生接回来。”

  “长得挺漂亮的。”容凌含笑,转身跨上了长廊。

  钟黎察觉到他的目光望来时,他已经目不斜视地进了屋门。

  远远的,她只瞧见一个高大修长的侧影,匆匆一瞥,觉得这人很年轻,但似乎又没有那些年轻人该有的浮躁,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人正亦步亦趋给他打伞。

  “那是什么人啊?”她犹豫着,问一旁的阿姨。

  “容家的。”

  “很厉害吗?”彼时的她只有19岁,刚刚来北京念书,自然不知道这些京城里高门大户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容家人意味着什么。

  阿姨只笑了笑,没有明说。

  钟黎自然不好多问了。

  刚来北京那会儿,她心里还是忐忑的。她和聂正江之前并没有见过面,更谈何相处了。

  她想,他大抵还是为了名声上好听才接她回来的,不太可能对她这个素未蒙面的外甥女有什么感情。

  更甚者,可能还要把她的价值利用到极致,她听说他只有三个儿子没什么女儿。

  这些高门大户,女儿的作用无非那几个而已。

  她心里挺不安的,可也不好做什么。

  她爸爸和奶奶过世后,她在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依靠了,又身无分文,连念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更遑论要在偌大的首都生活下去。而且,聂家家大业大,她私心里其实不太愿意离开。

  至少,目前来看这是个不错的依靠,她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聂正江和涂美玲对她还是非常不错的,夫妻两人也很好相处。

  九月初,她去了学校上课。

  第一年的学业不是很紧张,她经常和几个舍友到附近玩耍。

  这日礼拜五晚上,她们照例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逛,逛到一半姜雪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她说,另一个舍友陈冬闯祸了。

  钟黎被她夸张的姿态吓了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

  姜雪儿没细说,拉着她就跑到了前面路口。

  陈冬正呆呆地站在那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皱着眉弯腰查看车前的刮痕,看完后又皱着眉直起身打量她,看得陈冬腿肚子一阵打鼓。

  其实对方的神色也算不上很严厉,大抵是陈冬当时太紧张的缘故。

  能不紧张吗?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车牌也有些特殊。

  钟黎匆匆扫了眼区号和数字就断定了,车主应该有些来头。刚来北京那会儿,聂正江就交代过她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什么样的人不要招惹。

  她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感觉有点眼熟,忽的想起来那天在后院的湖边见过他。

  谢平这时也看到她了,神色微敛,笑了一下道:“钟小姐。”

  钟黎顺势说她朋友不是故意的,问他能不能走保险。

  说完有点儿脸红,这就是有点赖账的意思了。

  谁知对方只是笑了笑,没应承却也没一口拒绝,而是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

  钟黎诧异接过,发现上面有一串号码。

  “这是车主的号码,要怎么解决,您自己联系他。他和你舅舅也是老朋友,万事好商量。”说完就上车走了。

  陈冬这时才拍着胸脯抱怨,说明明是他自己从路口蹿出来的,她不是故意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姜雪儿横她一眼,“现在才嚷嚷?”

  “我被吓懵了吗?你没看到他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吓死了。”她很担忧地看着钟黎,不好意思让她背这个黑锅,“要不还是我自己来联系吧。”

  “没事,我来吧,你刚刚也听到了,车主和我舅舅认识。”

  回头,她犹豫再三还是照着纸条上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从那边接起,是个低醇平和的嗓音,似乎比她要年长一些,问她是哪位。

  钟黎略停顿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

  他笑了笑,说这本是小事一桩,他也没放心上,只是,那车是一个长辈送他的,这样没两天就损坏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交代。

  钟黎听了非常内疚,说可以赔偿一些。

  他却说钱财都是身外物,那天去见聂伯伯的时候听说她很会下围棋,正好他那位长辈也很喜欢下围棋,他自己却不大会,想跟她讨教一下,回头好哄那位长辈。

  这是小事,钟黎犹豫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那好,回见。”他给了一个地址,没再说什么就将电话挂了。

  钟黎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她和容凌的初遇只见到他一个背影,只觉得是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五天后,她如期赴约,原本是定在后海那边新开的一家茶室。

  可她快出门前,他的秘书又给她来电,说临时改了地点,容先生要去公司开会,非常抱歉请她移步朝阳门外,除地址外还附了一张图。

  钟黎照着地址找过去,远远就看到了三栋灰蓝色的办公大楼,呈“品”字形伫立在园区内。门口有岗哨巡逻,戒备森严,非内部人员不能进入。

  她走过去时,还有两个外来人在登记,她便跟在了后面。可刚停下没有几秒,里面办公大厅里小跑着出来一人,笑着问她是不是钟小姐。

  钟黎微怔,点头。

  对方说容先生早让他等着了,直接把她领了进去。

  钟黎很意外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就是钟黎,可也不好细问,乘电梯的时候,对方也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态度非常温和谦逊。

  钟黎也礼貌回应,不刻就到了顶楼办公室。

  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东南角的落地玻璃前,背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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