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 第155章

作者:免不了 标签: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真的有你说的内意思,这算什么,病娇?”

  银霁感到生气:“不要侮辱病娇,病娇都是恋爱脑,他这属于偷鸡不成蚀把米,无能狂怒罢了。”

  “呃,区别在哪?看脸?”

  “难道你看不出来生意才是张经理的全部嘛!为了在业界立足,他都跟金端成那伙人勾结在一起了,可以说他在出卖灵魂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好远,根本输不起。我怀疑他怀疑……”

  “你怀疑他怀疑?”

  “对,我觉得他早就怀疑荣哥到场是眉毛的授意了,他这么在乎生意,感受到一点点不可控因素都会发疯,堵到女孩子门口这么危险的操作,在外人看来却是可爱的病娇行为……”

  “妹啊,你该不会是病娇控吧?”

  “你就当我是吧。说一千道一万,冻伤了小孩还不是他负全责?眉毛要是彻底跑远了,这个锅他就得自己背。”

  “你的意思是,他努力挽回眉毛的目的是要给自己拉个垫背的?”

  “对啊,就像你说的,他们找老婆的终极目的不就是这个?”

  “歹毒!”

  “阴险!”

  咬牙打字时,蓦地,银霁的脑海里闪过元皓牗忧心忡忡的脸。

  ——“张经理的生意还是受到影响了。”

  现在想想,他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你毁了他多年的心血,就不怕他把你撕碎喽?”可银霁当时正在气头上,理解便出现了误差。

  “它才不会告我。”元皓牗胳膊一夹,把银霁的手紧紧压向身体一侧,“小乖也是,两个猫都是好孩子,就算一开始不懂我的心,到最后也一定会理解我的。”

  “子非猫安知……”

  “我就是知道。”冲着银霁,他的嘴巴笑成了一个危险的等腰倒三角,“等送走了余副局,咱们的账再慢慢算。”

  是祸躲不过啊,银霁遗憾地垂下头。

  老药厂的绿地板就这么映入了眼帘。电早断了,机器也都搬走了,少了日光灯的加持,这片被囚禁的绿早已失去了上世纪特有的科技感,透过窗孔,自然光线让旧时空气过滤成幽暗的色调,显出十足的阴森。

  元皓牗招呼前面的余成荣:“余副局、余副局,您慢点走,银霁说她害怕。”

  还好银霁在他回头之前反应过来,表演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是的,我好害怕啊,我们三个还是并排走吧。”

  “要不你先出去?”元皓牗用等腰倒三角扎人了。

  “呵呵,不必了,外面没人在我更害怕。”银霁想爬到他头上去把两个耳朵揪掉。

  抬头看时,在侧身站定的余成荣脸上,她却恍然识别出看穿了一切的神情,心口一紧,不由得失去了演戏的心思。

  回归虚线状态的银霁移开了视线,余成荣的眼睛却钉在她身上,那里面包含的质询足以代替千言万语。只见他五官微动,张口就——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最近总在熬夜,有点感冒。”余成荣挥着手驱散病毒。

  “咦?不要紧吧?”

  “没事的,昨天去医院里挂过水。”

  元皓牗诧异过后就是愧疚:“我真的不知道……”

  银霁用胳膊肘戳他:“看我干嘛,快道歉!”

  余成荣加大挥手力度:“不用,人不服老是不行了。”

  真是说笑了,银霁经常忘记他是个50来岁的人,由于……大概吧,现在很难说了……由于热爱工作,精气神和“老”字根本沾不上边。

  不信你看,在江湖上拼杀多年,他的双眼犹利于新开刃的刀:“说吧,你们两个找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哎?当然是找——”

  “你家里不让养猫吧。”余成荣指着银霁:“是她告诉我的。”

  银霁只隐约记得报案时提过一嘴,想不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这下倒好,好戏还没开场她们就已经输了。

  元皓牗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势,还在狡辩:“我可以偷偷地……”

  “够了。”银霁拍拍他的手打断道,“实话告诉你吧余警官,我们找你过来确实别有目的,都已经走进这个门了,想必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就是讲座上我提的那个问题!”唯一坚守礼貌教阵地的元皓牗赶紧补充,“当时你的回答我们两个都不满意,所以……”

  余成荣走近,绕过那个组局的,径直把书包还给了银霁:“是么,你只想问问题?”

  ——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面对献祭了一切只为与刑侦专业灵肉合一的人,撒谎是骗不了他的,银霁深知其中利害,当即抹掉面具,老实交代:“不,本来我是想靠自己发现问题。”

  “可惜你男朋友怕你出事,就找我来上个保险。”

  “是吧,好心帮倒忙,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下,多烦人啊。”

  余成荣不置可否地一笑。

  “老药厂的事你知道多少?”

  “从反弓煞开始,全部都知道了。”

  “不可能。”

  “好吧,我还真是在虚张声势。”

  余成荣的目光转向元皓牗:“他知道的不会比你更多。”

  “是的。”倒不如说,这位无辜市民的信息源只有一个她而已。

  “因此,你只想避着人独自行动,一旦被发现,你就背上两本书敷衍过去。这说明什么呢?”余成荣托着下巴想了几秒钟,“只能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计划。”

  “什么两本书?”元皓牗不信,打开书包一看,原来压重量的是一本五三和考点精解手册,既没有黑驴蹄子,也没有核能手电筒。

  银霁一摊手:“‘道听途说’获取的情报不够充分,我也不确定第一趟来了之后能发现什么,在那之前,任何计划都是无用功。”

  “于是你打算来第二趟?”

  “看样子是不得不来第三趟了。”

  余成荣瞥一眼元皓牗:“哦?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信任吗?”

  “这不叫不信任。维系在配偶之间的只有感情,或许还有良心和欲望吧,反正都比血缘关系脆弱得多。如果我干任何坏事都要拉上男朋友,一个翻车,我俩的结局只能是天各一方。”要是爱睡懒觉的金暴雪还醒着,她会这么补刀:“嘿嘿,貌比潘安的余警官,您一定比我们普通人更了解这种痛苦吧!”

  可余成荣完全没听出她的潜台词,或者说,听出来了也毫不在意:“话说得理直气壮,结果在你眼里——这仍然是一件坏事?”

  “照你们对‘中间’的定义,可不就是坏事嘛!虽说是干坏事,期末考试早就结束了,我可不需要谁给我发一个三好学生奖状,反而不来碰碰运气的话,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上次找我去逮捕金端成也是碰运气?”

  “除了运气,还有团结的力量呀!不过必须得承认,我运气确实还可以。”

  “那么今天你预备如何‘使用’我呢?”

  “问我呀?这不是全凭你的个人选择吗?”

  属于余成荣的球抛回了他手上。话都说开了,银霁实在很好奇啊,他究竟会选择成为未成年人的监护人还是封口人呢?

  二位反派忽然你来我往地互抛直球,元皓牗哪见过这阵仗,结结巴巴地插嘴:“Hello?这里,是不是,应该还有第三个人在……”

  “很显然,”拍拍那颗载满了问号的脑袋瓜,这句话还是对余成荣说的,“这个人非常信任你,他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既然如此,咱们就看你配不配得上他的信任了。”

  余成荣略挑起眉,轻笑出声。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傲慢的神情,这种傲慢超越了年龄,忽略一双认真且不近视的眼睛,那样子和坦承罪责的余弦毫无区别:“你企图‘靠自己发现问题’,发现之后呢?你会怎么做?”

  就是反应再慢,元皓牗也闻出了硝烟味,迅速抽出胳膊,把银霁护在身后:“不对不对,余副局,您搞错输出对象了,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全都是因为我太好奇了!又想着银霁比较聪明,就按平时的习惯什么都听她的,谁知她一天到晚沉迷学习,根本没有计划——”

  “谁说没计划的,我可没承认啊。”面前立起了一米八的大盾牌,银霁有点不怕死但不多,探出头,挑衅般说道:“冯骥才有句话说得好:‘没有答案的历史不会结束’。如果能找到答案,我就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就是正局长来了也拦不住——哦,此处是虚指,我说正副的正,不是姓郑的郑哦。”

第196章 薛定谔的棺材 上

  胆敢放出这句话,相当于把炮口对准了城门楼子,换做青春版傲慢大师余弦,定然会咬着牙根、发出天真而愉悦的笑声:“就凭你?各部门就位,放箭!”

  然而年轻的攻城手此刻面对的是一位老军师,狗话都打到脸上了,50来岁的余成荣也只是略一颔首,倏忽间敛去一切锋芒、撤走了云梯和弓箭手,转身向药厂深处走去:“跟我过来吧。”

  银霁和元皓牗交换一个紧张的眼神,四条腿参差错落地追了上去。

  通过一个长宽均不到两米的门洞、进入方位上约莫是办公室的格子间,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三人不约而同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在熟悉的檀香味钻进鼻腔前,三道惨白色光柱向着最里侧的墙壁汇聚,在那上面,赫然摆着一尊迦梨女神金像。

  在内陆城市供奉印度教神明已经够奇怪了,香炉的样式还颇具中国特色,无他,镌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耳。要知道,迦梨女神可跟财神半点沾不上边,按照老一辈通过避讳达成吉祥如意的审美观,她的事迹简直都“上不得台面”:见百姓受苦,愤而起身消灭了魔障,动机是受欢迎的;可惜上阵杀敌的姿态一点也不美,竟把魔障的鲜血吸入自己腹中,先扣一笔技术分!更可怕的是,战斗结束后,她仍无法抑制自己熊熊的怒火,陷入癫狂般不舍昼夜地踩踏大地,而她的丈夫——高高在上的主神湿婆,分明忧心着老百姓的灾后生存环境,竟没有替天行道、醉打金枝;亦没有开除她的子宫、剁掉阴茎丢进海里孤雄繁殖出新女神,他不过是躺在迦梨脚下任其踩踏,献上自己的血肉之躯供一个女神泄愤,从头到尾没能展现出一丝主神应有的阳刚之力,真可谓夫道尽失,从这点来看,印度教已经算不得什么文明宗教啦!

  上述前情都无法从眼前这尊金像上得知——被秘密供奉在这里的女神宝相庄严地坐在狮子背上,双眼微阖,与垂怜众生的普通菩萨并无二致,根本不像随时都能起身踏平大地的样子,当然,湿婆也不在她脚下。看起来,供奉者既需要她破除邪祟的力量,又害怕提及她的怒火;怒火都不存在了,作为手铐的湿婆哪里还需要出场?

  世人常说“大爱”,唯恐谈及“大怒”,路遇魑魅魍魉,总想用“大爱”去感化,却不知滔天的怒火才能清算沉疴、燃尽旧世界,然后才能在那灰烬上创造出新世界。如此一来,利用反弓煞镇压了枉死者,反过来又把戳破真相的勇士当做邪祟的人,竟有胆识认为迦梨女神之怒会为他们所用?想到这里,那股被压抑的怒火似是烧到了银霁身上,即便她习惯用功利主义的视角去看待玄学,心中的怯懦与迷惘也在一瞬间被驱散了。

  好啊、好啊,他们迟早会等到火光照亮整个夜空,就由女高中生的匹妇之怒作为开端吧。

  障眼法书包过了安检,瑞士军刀和防身安眠药都贴心地放在内袋,银霁看着余成荣从神龛中取出三枝香、点燃,举在手中,非常本土化地朝着迦梨女神拜了拜,这才发现墙上还有一块明显的痕迹,不难看出,此处曾放过一尊更大的神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近又换成了新的——该不会,在采用余成荣的方案之前,这里供的还真是财神吧?

  “丧心病狂。”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站在神龛前的二人回头看向银霁。

  元皓牗脸上还残留着敬畏之色,余成荣则屏蔽了一切干扰,不紧不慢上完香,神态自若地往地上一指:“坐。”

  脚下是个形状不规则的沙坑。银霁撕了几页五三的答案解析,用知识为渴求知识的人垫屁股,老军师这个岁数的早已学透了,于是,他不需要答案与解析。

  元皓牗挪着身子小心避开沙砾,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得跟它们近距离接触时,忍不住问出了口:“……不会就在这下面吧?”

  银霁尚在愤怒中,六亲不认地使用了进攻型装傻:“下面有什么,你说啊!”

  元皓牗却有本事用装得更傻来卸她的力:“诶嘿。”

  所以现在想找人单独算账的是银霁了。

  ——前提是能以原始形态走出这口薛定谔的棺材。

  在这种氛围下装傻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全场只有元皓牗一个人跟来春游的一样:“你们聊着先,一会记得提醒我回收定位器就行。”

  还有什么可聊的?席地而坐的余成荣就在眼前,警匪关系……不好意思,警民关系前所未有地亲近,银霁却觉得,她不可能撬动得了他闭合的思想、从一位不可逆的成年人口中问出什么,正巧,他也展示出了什么叫真正的城府,自打走进老药厂的大门,一直是说得少,听得多。

  说句实话,该生的气早在盘出真相时就生完了,此刻银霁心里的鬼火像烟花一样旋转,完全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结局——再一次地,元皓牗对寄托了信任的人大失所望,她生气,气的是这些人错勘贤愚、不识好歹、暴殄天物;德不配位是他们的通行证,怀抱期待是咱们的墓志铭,真想一脚踏平这个破烂世界!

  此外,还有银霁本人微不足道的、破碎的崇敬感。删繁就简的生活赋予她定额的主角光环,在她得知天赋与努力都不能导向好的未来——昔日少歌赛特等奖得主一个服从现实调剂,一个饱受疾病折磨后,龙王马上把余成荣派到她面前:多么光辉的一尊活人啊,身居高位却和蔼可亲,岁月也不能磨灭他对工作/志向/兴趣爱好的热忱,勤勤恳恳、知行合一,简直就是“榜样”的最佳代名词,第一次,他让银霁非常确定地看到了“未来的自己”长什么样子,不需要完美犯罪,也不需要拉共犯下水,只需一个简单的“在场”,那份威严就能揭穿所有阴谋……

  直到有人亲口承认,作为杀人犯的初代打手,余成荣也是阴谋的组成部分。

  为了完成这起目的是捍卫死亡的阴谋,他还妄图把迟来的怒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格子间里,开什么玩笑?失去那层榜样的外衣,他以为他还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吗?非也,两颗石头都没有。

  如果元皓牗不在场,银霁想要问余成荣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还有机会成为朋友吗?还是说,离开这个地方,我就要和我的榜样永远变成敌人了?

  毕竟,生与死是不可能叠加在同一只猫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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