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第12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不急,喝完这杯。”沈问埕先一步制止。……次次被猜中心事,果然有深藏不露的十万个心眼子。

  门外,孙特助本来拿着一罐茶叶过来,怕两人不够喝,见两人相对、饮茶不语。摸不透里边的情况,悄然离开。

  沈问埕很快让特助准备车,他全程安排孙特助跟着两人,包括送姜桡到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孙特助都始终坐在副驾驶座,全程陪同。

  那晚,雨下到凌晨四点。

  姜桡躺在床上,醒了好几次,睡不踏实。雨落不停,扰人清梦。

  她开了床头灯,在暖黄灯光里,找到手机,想上个闹钟,转念一想周一休息日,于是作罢。手机在手里颠来倒去的,想到在南京时,沈问埕曾经在早晨开会前上过线……登录游戏的一秒,她突然又怕碰到,匆忙下了线。

  ***

  新公司入职,工作忙到忘我。

  她和沈问埕级别相差得多,除了每周一的各部门大例会和去公司二楼食堂午餐,完全没机会碰上。偏偏不巧,沈问埕从那周开始,始终在出差,行程从北到南,一直没回京。

  偶尔例会上,有部门总监提一嘴,沈总人在哪哪,她才知道他到了哪个省。

  四月最后一个周末,是她发小周殊的婚礼。

  几个伴娘里,她是到的最晚的,错过了早上的接亲,直接去了办婚宴的酒店。在新娘房的洗手间换上伴娘礼服后,被周殊按在化妆台前,叮嘱化妆师给她重新化妆。姜桡一个劲儿摆手:“家里化过了,今天你是主角,我素颜都行。”

  “那不行,我到处和人说,我有一个发小长得可好看了,你不能给我丢人,”周殊严肃拒绝,小声玩笑说,“而且今天青年才俊多,咱们找几个备胎养养。”……“不想谈恋爱,”姜桡小声说,“不会看人,看不准。”

  周殊挨着她坐,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昨天和我电话里说,和王和砚分手了,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姜桡错愕:“早知道不说了,你结婚前睡不着。”

  “也不都有你的原因,”周殊笑,“不过呢,你看男人的眼光不行,看人才倒是一看一个准。那个韩,认识你的时候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看不出大出息,现在成老板了;王和砚更别说了,咱们一圈儿玩的,惦记你的不少吧?你偏和他好,一好上人家也是两年一飞升,直接成合伙人了。”

  姜桡看着化妆师用化妆刷为自己上眼影,嘀咕:“是啊,我该转人事,专门管招聘。”

  两人都不禁笑了。

  “叫我?”周殊突然看向门外,“啊,好。我先出去,你自己补完妆,帮我找一下手花。上午接亲时候给司仪了。”

  周殊离开更衣室,门外,隐隐听到她老公说:这是我刚工作的老板,当初的伯乐,和你说过。

  门虚掩着,听不分明。

  姜桡简单补了妆,跑下楼梯,去拿新娘手花。一楼是婚宴大厅,宾客到了七八成,人声鼎沸,她穿着伴娘服自然引了不少目光。她找到司仪问到手花,绕开大厅,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上行楼梯,扶着扶手,独自一个人往上走。

  楼上时不时有下来的酒店工作人员,她想着人家都有正事要做,自己一个等着婚宴开始的闲人,就不要挡路了,于是每每让开。让了几次,成了习惯,到二楼转角,瞧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又是反应敏捷地靠到了一旁。

  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一步步下了楼梯,姜桡瞧清他的面容,惊到一霎窒住。来人今日仅是宾客,着装不是很严肃,西装外衣随意套在外头,里面的衬衫也是随便地开了领口纽扣……沈问埕在姜桡发怔时,停了脚步。

  “你怎么……”她无法想到,能如此巧。

  “刚在更衣室看到你了,”沈问埕说,“看你在忙,没打招呼。”

  “更衣室?”她想说原来新郎说的第一个老板就是你?可不好意思承认听到他们说话了,于是临时刹车,改口小声道,“也是宾客?新郎那边的?”

  沈问埕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姜桡被瞧得心里飘。

  “对。”他回答。他当然知道她想确认更多信息,可偏就觉得有趣,卖着关子仅答了一个字,余下让她去猜。

第十四章 梦中是客~

  姜桡约莫猜到,他在卖关子。

  她笑着“哦”了声。

  “笑什么?”沈问埕明知故问。

  “觉得巧,哪儿都能见到,”姜桡怕楼上楼下的路人听见对话,放轻声音说,“我和新郎认识七八年了,没听他说过你。”

  沈问埕点头,直接说明关系:“我是他刚工作时候的老板,那时候公司刚起来,没几个人。他一毕业跟着我,我也算他职场上半个老师。”

  和姜桡听到的一样。

  她一直觉得沈问埕很可靠的一大原因,就是他做人实在,有问必答。

  “其实我听到了,刚在更衣室里听见了,只是不知道就是你。”姜桡笑着坦白。

  “偷听我们说话?”沈问埕瞧着她,眼里带了点儿调侃。

  姜桡摇头,正经道:“不算偷听,门没关。”

  沈问埕略一点头,语气越发随意:“没有证人,说不定。”

  “有,化妆师在。”她越发认真。

  沈问埕终于被她的较真逗笑了,似叹非叹,低声道:“不是在汇报工作,不用争出个是非对错。”

  倒也是。姜桡不出声了。

  他下楼去做什么?不走吗?她也不好直接问。

  两人不在工作场合时,倒是相处更自在。

  有南京的意外初相识,让两人先成了朋友。彼时,都是凑巧同去一个城市出差的陌生人。

  倘若她按原计划在北京入职,被上司带去顶楼办公室,见到坐在办公桌或是长沙发上西装革履的大老板沈问埕……那就没有此时此刻的这种自在交流了。

  楼梯上快步下来了另一个男人,正是今日新郎王灼。他一见到沈问埕,笑容漾开:“沈总在这儿啊?”同一时间,新郎也看到明显在和沈问埕闲聊的她,“姜桡也在?你俩认识?”

  姜桡赶紧说:“他是我公司的大老板。”

  新郎愈发惊喜,一面说,这是当初培养自己的前辈,一面说,那是自家老婆的发小,拜托沈问埕务必多照顾。

  姜桡当着外人的面,不想显得和沈问埕关系过于熟悉,抿嘴笑着,礼貌立在一旁,沉默着听着新郎和沈问埕交流。

  言谈间,新郎提到沈问埕原本是今天的证婚人,后来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准时到,就临时取消了。

  姜桡意外,原来之前的证婚人是他?

  “最后定的证婚人是姜桡外公,”王灼对沈问埕说,“教过我老婆。老人家是书画家,一会儿给你们介绍。”

  沈问埕看向姜桡:“要感谢你外公救场了。”

  “这倒没什么,”姜桡说,“我外公喜欢参加婚礼,觉得开心,不是第一次做证婚人了。”

  新郎转而说到自己现在企业的老板一直想结交沈问埕,听说他今天来了,特地让新郎帮忙问问,能不能有幸结识一下。王灼对沈问埕真心实意地敬重,只有征询,丝毫没有用旧情强求沈问埕去的意思。

  沈问埕倒不觉得什么,听完,看了眼手表,确认在稍后一个电话会议之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寒暄交谈,答应下来。

  下楼前,沈问埕极自然地对她交待说:“我去一下。”

  姜桡下意识地回:“哦,好。去吧。”

  答完,她才察觉不对,已经晚了。

  对话太过自然,自然到仿佛和他极熟似的……楼道里,静了几秒。

  新郎像没听最后那两句似的。开玩笑,一个今日结婚的大男人,当然能嗅出男女相处的弯弯绕绕,但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社交礼仪,他当即笑着、给前前老板打掩护说:“正好,正好,还有一桌是咱们过去创业公司的人,都等着你过去‘训话’呢。”

  沈问埕听着新郎说笑,和他下了楼。

  姜桡则上楼,回了更衣室。

  新娘子仿佛等她许久,一下子提着裙子迎上来,没顾上手花,先挽住姜桡的手臂往窗边走,避开闲聊的化妆师和两个伴娘,迫不及待地问:“沈问埕是你老板啊?我老公说的。”

  “嗯。”姜桡没否认。

  周殊犹豫再三,轻声又道:“我听过他好多事儿,从我老公那儿听的,江湖气挺重的一个人,重情重义,是个好老板,对朋友也没的说。”

  姜桡从小和周殊一起长大的,了解她,预感到她的话即将要转折了。

  果不其然,周殊顿了一顿,语重心长地接着道:“但是呢,他在之前的创业公司开始,就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好多迷妹。男人吧,一旦‘木秀于林’,就只适合远观了。”

  “我和他没关系,”姜桡抓到重点,低声解释,“你老公和你说什么了?”

  周殊不答,抿嘴笑着,观察姜桡:“说你和他很熟,熟极了。”

  姜桡被瞧得心里突突:“你老公乱说的,不算很熟。之前没见过,南京认识的。”

  “不管熟不熟,先把我知道的给你说,”周殊小声笑道,“刚我赶紧帮你问了两句,他有没有女朋友。说是当初创业有一个,两人是同事,为了大局一直没公开。后来闹得不愉快,他回老东家了,估计现在是单身。”

  创业同事吗?合伙人?她联想着。

  于是,在婚宴开始前,新娘子一直追着和姜桡分析沈问埕是否是一个适合的发展对象。

  新郎在婚礼前听了两耳朵,抖擞精神:“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对他有创业滤镜,判断不准,”新娘子把新郎推到一边,“那种人,和他一谈就没准了,我认识好几个都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再说了,年纪大的心眼多,桡桡搞不定的。”

  新郎还想往下说,姜桡忙给新娘子系好手花,催促两人婚礼要开始了,这才让两个新人消停了一会儿。

  婚礼的第一场入场仪式完成后,姜桡抽空溜到宴席上,准备吃两口垫垫胃,为稍后敬酒做准备。尚未坐稳,她已经看到主宾客桌旁的外公在和沈问埕闲聊……那桌都是最要紧的宾客,邻着主桌,几步之遥。

  姜桡握着半杯橙汁,咬着吸管,竟因这一眼开始心神不宁。她生怕外公聊到高兴,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翻出来讲给他听。

  沈问埕背对着她这里,无法看到面容神情。

  姜桡扒拉了两口饭菜,越发不安,最后还是放下杯子,在满场嘈杂和热闹里,绕到外公椅子后,撒娇地小声说:“您也不吃东西啊?只顾着聊天了。”

  外公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难得碰上能聊得来的,小沈是个有意思的人。”

  沈问埕不想打扰祖孙两人交谈,拿起右手边的公筷,为老人家添菜。

  姜桡趁他注意力不在这里,凑在外公耳边小小声说:“他是我新公司的老板,您千万、千万别聊我的任何事。千万!”

  外公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好,好。”

  沈问埕将一块儿葱爆海参夹到外公的盘子里。

  姜桡从两人自然的互动里,看出外公对他颇为欣赏,自然对沈问埕也多了几分佩服。文化圈的老人家什么人没见过?难得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后辈从初相识就能如此投缘。

  “你外公说,”沈问埕自然地拉开一旁空着的、没有人坐的椅子,“你的字,也不错?”

  姜桡注视着那把椅子,想,他想让自己坐?

  “一会儿要敬酒,”沈问埕拿起转盘当中的橙汁,给她倒了半杯,“吃两口菜。”

  如果记得没错,她酒量不是很好。

  人家主动拉椅子、倒饮料,她不好始终站着,顺水推舟坐下来。

  “我酒量挺好的,”她嘟囔,“上次电梯间是意外。那晚上是告别宴,还有前公司的客户在,过去对我都挺照顾的,所以喝多了。”

  沈问埕把盛着橙汁的玻璃壶放回去,笑着,不言不语地瞧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还是别逞强了,宴厅里可是有六十几桌。

  姜桡读出他的心思,又说:“敬酒伴郎是主力,我拿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