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第27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沈问埕也笑着看了她一眼,未答。

  姜桡当然明白,像这种人年轻时肯定经历过靠吃亏认清朋友的事。

  姜桡再看了一眼时间,不再玩笑:“你把心放肚子里,他家的事儿我能帮。以后要真有解决不了的,再问你。”

  说完,她由衷地说:“谢谢。”

  沈问埕听出那声谢里的复杂情绪,本是要下车了,回看她。

  姜桡已经避开了,先开门下了车,隔着车窗玻璃催他:“快,真来不及了。”

第三十二章 千帆一过万木春

  沈问埕的行李在特助那儿,此刻等着他的一行人应该陆续前往高铁站台。

  “你认识路吧?走上去要绕一下的。”姜桡不放心地在车旁问他。

  “认识,”沈问埕说,“我经常自己出差。”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还是疫情的时候,和接站的司机一个在核酸检测点儿里边,一个在外边儿,”姜桡笑着说,“两人开着定位找了半天。也是那次,才算摸清这个高铁站。”

  沈问埕本来没想立刻走,见她多说了两句话,很高兴:“我疫情的时候也过来了,本来要去北京,安全码全红,在南京待了三天。”

  “我也是,”姜桡惊讶,“也是在高尔夫酒店住,每天到处找核酸点,去年五月的时候。”

  沈问埕一听这时间点,颇为惊讶。

  姜桡看出他神色不同:“你该不会也是那时候吧?”

  沈问埕点点头:“五月初。”

  姜桡更是惊讶:“那时候我们一起在南京?一个酒店?”

  真是缘分没到的时候,怎么都不会认识。

  不过就算那时认识,她有男朋友,和他也不会像今年遇到时那么快熟悉起来。只能说,时间刚刚好。

  姜桡怕他赶不上高铁,停住感慨的念头,小声催促:“快走吧。等你回来再说。”

  沈问埕点头:“好。”

  答话的男人原地没动,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

  沈问埕一个总被特助和秘书叮嘱少喝的人,竟难得体会了一把挂念另外一人的感觉,介绍人脉资源的饭局,推杯换盏是常事,尤其她为帮亲如一家的弟弟解决资金问题,难免要喝两杯……他往前走了半步,离她近了,想叮嘱句,又怕被她嫌啰嗦。

  姜桡猜到他挂念的还是那桩事,倒是没想到他记挂是自己的酒量。她抬眼,对他一笑:“明天就回来了。”而且两人房间是隔壁,见面方便。

  “真有要喝的酒,逃不掉的,也别混着喝。”沈问埕选了折中的表达。

  姜桡恍悟,难怪他欲言又止的,是说这个。

  “嗯,”她点点头,玩笑地说,“放心,于放超能喝,一人能降服一桌。”

  说完,又补充说:“当然,我也不差。”

  沈问埕被她的“争强好胜”惹得笑了。

  等他到了高铁站台上,特助正等着,见他来了便跟着上了即将发车的高铁。

  从落座到列车启动,南京的景象在窗外开始倒退,他看着这一番景象,想到疫情期间到南京高铁站的景象,继而想到那三天被困在南京酒店的日夜。

  时间再往前推,那天,他在电梯里见到姜桡就觉得眼熟,后来楼下取红酒时和她说了两句闲话,仍旧难判断是不是真的曾见过。毕竟太多年前了,不管是外貌声音都有改变。

  身边的特助和沈问埕低声对着行程,这次去上海要见几家他们集团投资入股的游戏公司老板,其中一家想要今晚就见,特助觉得太晚了,婉拒了人家。

  “你再和他们确定一下晚上我到上海的时间,如果想见的话,今晚可以。”时间安排的充裕一些,明天能早点儿回南京。

  那年,他大学毕业没几年。

  元旦前夜,他凑够了月底的工资,让财务发了工资后,约了几个老同学去大学附近小聚。饭后大家都满腹心事,还在读研的同学提议,既然无处可去就回去学院,今天有元旦晚会。大家都是毕业数年带着名校光环闯社会,却一事无成不知前路,一进了母校校门就觉得情绪低落,虽嘴上不说,全都嬉笑开怀地回忆每走过一个地方的读书往事,但心里没一个痛快的。

  就在一条不知名的马路上,忘了是哪个教学楼外,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女孩礼貌问路,问的是母校的知名景点。

  沈问埕的名校经常被参观,大家都习惯了,于是热情指了路,并好心告诉他们大冬天的其实看不到什么好景色,一路走,一路聊,那几个年轻人一听他们要去元旦联欢会,谨慎问能不能参观一下他们学院的元旦晚会是什么样的?大家毫不介意,把他们带去了联欢会现场,搬了几个椅子招待起来,沈问埕全程坐在他们后边,听他们闲聊。

  晚会上的歌舞表演都是图一个热闹,吵得人说话都听不清。后来他听到其中一个男孩子说:“我们大一寒假旅行。”

  “寒假旅行来大学?”沈问埕的同学问。

  “去了好几个大学了,准备有名的都逛一逛。”有个女孩答。

  沈问埕全程没和他们交流过,但觉得来者是客,就去学弟妹那里凭面子讨来了几瓶饮料和一把过年吃的糕点,挨个分给了他们。路上过来天黑,路灯暗,他也没注意过他们的样子,联欢会现场五光十色的,人的脸更是看不分明。

  他被过去的导师叫去闲聊,再回来,几个椅子已经空了。身边人说,他们觉得多打扰不好,悄悄走了。

  后来他再回到学院,老师们提到元旦晚会时来的那几个外校学生,都夸说有礼貌,走前碰到在门口的老师们,挨个说谢谢。老师说了几次,让他们再请人家来玩,沈问埕只好解释说那几个年轻人和他们都是萍水相逢,人家慕名来参观的,他们作为母校毕业生都高兴学校被人如此看重,才有了那一幕。

  时隔多年,别说名字,那几个年轻人的脸他都记不清了。

  如果里边真有她……他们两个还真是错过了很多次。

  ***

  晚上的饭是私家菜。

  姜桡带着于放到时,里边坐了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姜桡挨个给他们介绍后,大家话题聊开了,自然问到她未来的安排:“你哥哥生意越做越大,没要你回去帮忙?不管怎么说,还是家里人值得相信啊。”

  有长辈附和:“他又不结婚,没孩子,以后生意怎么安排没和你说过?”

  姜桡早习惯了被如此问,含糊说自己既不擅长,也不感兴趣,笑着敷衍过去:“他也不是完全没成家的打算,这种事看缘分。”

  姜桡趁着聊到热络,将于放从一个透明位置推了出来。

  聊到后头,有人听说姜桡任职的公司,不知怎地话题就拐到了沈问埕的身上。知道这位过去的聊了没几句就拼出了一个她不曾听说的过去,有关于沈问埕一起创业的前女友。但据说那个女孩子后来嫁给了另一位合伙人,退居幕后,在座能了解的都不多。

  姜桡始终不言不语。

  于放在一旁看她不参与话题,反倒对姜桡的这个老板有了几分好奇,在身边悄声问:“那你这个老板挺可怜的,情路坎坷。”

  姜桡没吭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姜桡回到酒店已是深夜,她冲了个澡,为了醒酒泡了壶热茶。茶刚冲好,就见到阳台上有光亮,起初她以为是楼下酒吧,但一看时间酒吧早过了营业时间。

  隔着窗帘,她瞅了一眼,光亮来自隔壁房间的阳台壁灯。

  他回来了?

  像为回答她,隔壁有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出现。姜桡想开门叫他,但见他似有心事,一会儿在栏杆上撑着手臂,看露台外的月下草坪,没一会儿又转身,从茶几上捞起一个易拉罐,灌了两口。

  凌晨两点,他忽然回到南京干什么?

  姜桡怕他房间里有同事,拿起手机——

  船船桨桨:你回来了?

  阳台上背对着她的沈问埕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回头,看向这里。他对她比了一个开门的手势,姜桡这才安心开门。

  沈问埕借着壁灯的光,看她还没换下晚上应酬的连身长裙,忽然想,要真是她,那年认识的时候是不是她还是最相信感情的年纪,不会经历过去那些不值一提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姜桡想到他晚上被大家讨论的过往,还是情绪复杂,“有急事?”

  沈问埕摇摇头,倒没什么急事。只是那边的一顿晚饭吃完,明天的行程临时又取消了,沈问埕想着住上海也没正事,不如早点儿回来。

  沈问埕见她低头抿了口茶,笑着问:“怎么感觉你和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是不是我说过什么没注意到的话,让你不自在了?”

  姜桡感觉到他瞧过来的目光,摇摇头,总觉得那目光有热度。她又抿了口茶,慢慢地让温热蔓延。凌晨两点,酒过茶香,隔着栏杆的人在这不可言说的氛围里微笑不语,等着她。

第三十三章 千帆一过万木春~

  “我们一直这样,”姜桡指了指两人间的栏杆,“挺怪的。”

  真是个为难人的命题,时间定位半夜两点,怎么做都麻烦。

  一步之遥,他跨栏杆容易,被摄像头拍下来名声就难保了。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家酒店的老板还认识他。不说摄像头,底下酒吧的工作人员都还在结账、收拾餐台,一抬头看见那可就热闹了。

  但从走廊走,半夜两点业务群老大孤身一人进某工作室宣传总监都房间?

  “你困吗?”姜桡问,“不困的话,有个地方能去。”

  十分钟后,姜桡和沈问埕一先一后到了车库,姜桡把车钥匙给他。

  三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秦淮河畔不远处的一个电竞吧。沈问埕本以为这个时间,里边至少有位子,未料跟着姜桡一进门,就看到二十几号汇聚南京的本款游戏电竞职业选手们。有戴着耳机拿pc玩的,有直接靠在椅子上,用手机玩的。

  姜桡一进去,有人瞧见她,马上认出来,叫了声“船船姐”!姜桡让开身子,沈问埕从台阶走上来,除了doudou“哎呦”了一声,卡住声音没叫出酒哥,余下几个认识沈问埕的都默契举起手机:“快点儿,快点儿,抓紧时间。”

  这里认识沈问埕的装不认识,不认识的,都觉得这位商务人士十分眼熟,有个人凑到一旁的好友耳边问:“这人谁啊?”

  “好像是游戏公司的,船船姐的老板。”回答的人不以为意。

  又不是他们的老板,不给他们开工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边的人算上比赛奖金,加上平时的游戏直播,各个都是小金库满满,对资本无感。

  船船姐对他们就不一样了,这几个月每逢大型国际赛事都有她的身影,从衣食住行到赛前训练,连心理辅导都算上,对他们事无巨细地照顾,大家看她跟看家人一样。

  姜桡找了个角落,那里有四台电脑空着,她一坐下,沈问埕刚要挨着她落座,被她一拽衬衫袖子:“你坐里边儿。”声音低低的,专门说给他听的。

  不知是深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这简单的一句话落到他耳中,格外轻,轻得让人心不稳。沈问埕不觉什么,她让坐里边儿,那就坐里边儿。

  他刚一坐下,没等开口,另一边的椅子就被人占住了,是个十八九岁的选手,瞧着面生。

  “怎么了?”姜桡问。

  沈问埕以为她问自己,一看她,没瞧着这边儿,原来是问那个男孩子小希。

  对面的doudou先替好兄弟解释:“他挺难过的。正式名单要出来了,估计他都不敢上网了。”

  小北说:“难过什么,还没习惯吗?”他这个拿过数不清冠军的都要被说。

  姜桡笑着看小希:“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十八岁的时候刚上大学,都不知道读了这个专业能不能有个好就业,更别说日后工作了。你十八岁,已经拿了最佳新人,两次战队冠军,一次亚军一次季军了。优秀是没有上限的,人外永远有人,就连小北,他都没法保证没人超过他。”

  小北抿嘴一笑:“欢迎赶超。”

  姜桡又说:“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往前走,别停下来。只要还在训练,还在比赛,就有机会拿到更好的成绩。”

  大家又跟着安慰了几句,那几个在姜桡家参加过“家宴”的,自动自觉把他拉走出去找宵夜吃,给姜桡和沈问埕留下了难得独处的一个空间。

  “你还真是鼓励教育,”沈问埕笑着,小声说,“让我来,话可没这么柔和。运动员么,这些都要面对的。”

  “不一样的,”姜桡由衷说,“可能电竞和网络联系大,选手面对的网络压力相对也大。我就是喜欢鼓励人,良言一句三冬暖。生活已经够为难大家了,疫情三年还没想明白吗?什么都不重要,开心最重要,身边每个人当下的开心最重要。”

  沈问埕一笑。从上次婚宴上她的反应,就能看出她确实是如此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