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光
“你很渴吗?”乔野问。
“废话,不渴喝什么水?”
“那给你喝——”
他一边说,一边又喝了一口,在她刚出口的抗议声里,凑了过来,再一次用阴影罩住了她。
然而这一次不再是无形的拥抱。
水杯顺手搁在桌上,他将徐晚星抵在桌前,不容置喙地低下头来,踏踏实实给了她一个拥抱。
唇与唇相触的瞬间,齿缝中涌入温热的水。
徐晚星瞪大了双眼,只看见他无限靠近的面容,和睫毛投在眼睑处那片温柔的阴影。
第五十四章
像是经历了一次短暂又漫长的死亡。
忘了呼吸,没了心跳,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与他相触的那个地方。唇与唇相碰,明明是温热的触感,却不知为何令人滚烫到沸腾。
徐晚星丧失了十秒钟的思考能力。
事后回忆起来,她觉得那十秒钟的自己的的确确是一只没有大脑的丧尸。
而十秒之后,所有消失的感官在一瞬间加倍回归,心跳不受控制,像是失控的列车。
意识逐渐回笼。
她呆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满脑子问号。
他在干嘛???
口渴而已,需要这样喂水吗???
这是在犯罪???
终于找回身体的掌控权,徐晚星蹭蹭蹭后退好几大步,双目圆睁,“你你你,你干什么你!”
乔野沉吟片刻:“耍流氓?”
她大怒,“耍流氓还这么理直气壮、厚颜无耻,你耍过很多次吗?”
所以她计较的不是他耍流氓,居然是从前有没有对别人……
乔野低声笑了,她退几步,他就前进了几步,“第一次耍,还不太熟练。”
竟然还一本正经说这种骚话!
徐晚星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偏偏他还一直在靠近,害得她退无可退,被床沿绊倒,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上。她慌乱地伸手抵住他,“你干什么你,退后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大概是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慌张,乔野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侧头看着她,“聊聊?”
“聊什么聊,我跟流氓无话可聊。”她紧张到说话全靠条件反射,手抵在他的胸口,“你坐这么近干什么?再乱来我报警了,你可以跟警察好好聊聊。”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一声一声撞在她耳朵里。
徐晚星恼羞成怒,“你还笑?再笑我真报警了啊!”
两人在床沿坐了有一阵,徐晚星终于没有那么语无伦次了,只可惜脸还一直烧着,红得像是年幼时幼儿园举行活动,老师拿着粉扑给每个小孩打的腮红一样,说是猴子屁股也不为过。
并肩坐着,气氛慢慢沉寂下来,总算没那么闹腾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刚才那样算什么?”
“算表白——”乔野定定地看着她,“怎么样?”
心跳又是一滞,紧接着迎来一阵肆意狂跳,再这么下去,她都快得心脏病了。
“不怎么样,谁表白用的是这种需要报警的方式?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他抬眼看她,从善如流,“那你愿意吗?”
犯规!怎么突然就开始用美男计了?徐晚星疯狂提醒自己,美色误人,然后义正言辞说:“不愿意。”
他只看她的眼睛,似乎并不依靠她嘴上说什么来判断真相。
“本来想慢慢来的。”
“那,那为什么突然加速?”
“情不自禁吧。”他轻哂,像在自嘲,“虽然说了有你打脸的一天,但想想也就算了,这种事情合该让我来。你的脸好好杵在我眼前就好,真打了的话——”
她屏住呼吸,听见他认认真真的下一句。
“会心疼。”
心跳距离当场去世只差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如果此刻都还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徐晚星就不是情商低了,而是智商有问题。
从前没有经历过这些,卫冬的喜欢,万小福的感激,异性有意又或是无心的靠近,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差别。她的人生被夜市的抄手、茶馆的麻将和偏科带来的苦恼占满,唯一能称王称霸的光辉时刻,大抵就是一次一次出手,替她的麻将小分队挺身而出时。
可那些时候,心跳没有这样快过。
不会呼吸不畅,不会眼前一片晕眩,仿佛烟花炸开,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脑子里轰的一下,丧失所有思考能力。
仅剩下的,是一阵隐秘的欢喜。
她喃喃道:“早恋是不对的,让师爷师太知道了,灭绝的不止人性,还有我们。”
然后侧头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等到高三毕业?”
“因为不想等了。”
“你很急吗,赶着去高考?”
他竟然还沉吟片刻,从容笑道,“是挺急。毕竟像你这么迟钝的人,真要等,大概是得等到高考之后。”
“……”
窗帘大开着,落地窗外是一片寂寞的夜空。雪山浮在夜幕之中,安静又美丽,月亮消失后,星星的影子逐渐浮现出来。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慌乱过后,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徐晚星仰头看天,好半天才说:“北斗七星。”
“知道是哪七星吗?”
“大熊座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还有——”她陷入沉思。
“还有玉衡,开阳和摇光。”
“就你聪明。”她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计较,又问:“为什么叫北斗七星?”
“因为七颗星星连起来,形状像古代舀酒的斗。”徐晚星斜眼看他,“接下来,是不是要考我为什么现在斗柄朝北了?”
“洗耳恭听。”
“在不同的季节和时间,它们出现在夜空不同的方位。古人就根据斗柄指示的位置来决定季节,斗柄指向东边是春天,南边是夏天,西边是秋天,现在是北边,所以是冬天。”
她神气地瞥他一眼,“我答对了吗,乔老师?”
那种自负的小眼神,看得人情不自禁笑出声。
乔野:“别这么看我,也别叫我乔老师。”
“为什么?”
“禁忌感使人犯罪。”
徐晚星一噎,“犯什么罪?”
“刚才那种。”
“……”
“要不要再犯一次?”他似笑非笑看着她。
徐晚星面无表情拿起手机警告他:“十秒内你要是还没离开我的房间,我就报警了。”
他低声笑着站起身,重新端起热水壶,进浴室又接了一壶水出来,插上电,“热水袋该换水了,换好我就走。”
从一室寂静等到水壶里咕噜作响,其实前后也不过几分钟时间。他烧了两次水,重新灌满了两只热水袋,期间就让她窝在被窝里等着。
窗外星星在偷看,屋内的徐晚星也看着那个挺拔清瘦的背影。
此刻宁静悠远。
合上门离开前,他替她关了灯。
“晚安,徐晚星。”
她屏息蜷缩在被窝里,定定地看着门口的人,半晌,在他合门离去后,才喃喃道:“晚安,乔野。”
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勉强算作是吻的动作后,他们什么也没说。
所以现在算什么呢?
徐晚星翻来覆去,昏昏沉沉却又难以入睡。可什么也没说,似乎更好。卡在高二的节骨眼上,真要谈什么恋爱,她是惶恐的。
女朋友这种词离她太远了,从前没想过,今后的一年也最好不要想。
偏科、打架和麻将已经是她的顽疾沉疴,再添个早恋上去,让老徐和师爷知道,她大概无望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抱着那只热水袋,脚边躺着另一只,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
徐晚星把它凑到胸口,捂紧了,嘴角一弯,闭上了眼。
*
隔天是个艳阳天。
徐晚星辗转反侧到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理所当然睡过了头。
于胖子在外面哐哐敲门,“起床了没啊,徐晚星?出来吃早饭了!”
徐晚星这才从睡梦中惊醒,一惊,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把闹钟掐掉,又睡了过去。
“马上起,马上起!”
她鸡飞狗跳地下床,窸窸窣窣穿好衣服,飞速洗漱,扎好马尾就往外跑。
民宿的餐厅提供简单的早饭,每人一只限量鸡蛋,粥、馒头和牛奶可以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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