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江南老 第22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你是我女朋友。”

  “要直接和你爸说?”她看他的脸,判断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过去你太小,刚高中毕业,和我认识也只有几天,不能直接说,现在没必要遮掩。”

  那时候要说,真会掀起轩然大波。妹妹刚高中毕业,去澳门住上几天,就和哥哥谈恋爱谈到分不开。这放在任何一个长辈眼里,都是在胡闹,尤其在昭昭妈妈和自己父亲看来,没办法将这种连时间基础都没有的感情看成爱情,最多理解是沈策个人不检点,迷惑没恋爱经验的妹妹。

  他当初的计划是等她念过大一,两人来回飞几趟,再挑个时机公开。有相处的时间基础,会让她妈妈和自己父亲信服,他不是看着妹妹漂亮,随便占便宜。

  昭昭静静地拨弄他的衬衫领尖,始终笑着:“如果我真喜欢上别人了呢?”

  沈策一看她笑,就移不开眼,低头看着她。

  “我会求你回来。”他说。

  “求?”她想象不出他求人是何种姿态。

  “对,求你。”

  对于昭昭,他想不出任何的手段和技巧。过去也至多是嘴上逗逗她。真到她变心,他似乎也仅有示弱一条路,给她看自己的真心,求她回来。

  她的心被他的话渥得热烘烘软乎乎的,低声说:“订婚的人,我没见过。”

  当初定下婚约,她恨不得他立刻知道,让他后悔,也等着他来找自己……

  真到这一天,一句戳他心的话都舍不得说。

  大三那年,昭昭妈妈问她,即将毕业,以后的道路想如何走。是想成为妈妈的接班人,还是想自由发展。昭昭不像沈家恒和沈家明他们是亲孙,她只是个表外孙,多少长辈小辈盯着。她要真想走这条路,会比表哥们难很多。

  表外公对她要求也不算高。首先要能做到和那几个表哥一样,接受家里安排,以家庭利益为前提订婚结婚,再进入企业基层,到三十岁前看她做出来的成绩。能服众即可。

  当然,如果昭昭没有这个野心,自由享受人生就好。

  昭昭从小就对妈妈做的事有兴趣,也一直被妈妈朝这方面培养。她那时已经等了沈策三年,对他不再抱希望,也不想再谈感情,还不如事业牢靠,于是考虑了一段日子便答应了。

  “祭祖那年,表外公请你去一个公海游轮,后来你有事没去。和我订婚的那家,也在游轮上。”

  本来是长子,两人通过一次邮件,是对方主动写的,内容是:他对爱情没兴趣。急着订婚是为了拿回在家里的话语权,着急在明后年筹备一个大项目,支持江水两岸的本土制造业。但以昭昭的年纪,不适合和他结婚。他建议她趁着年纪轻,可以先专心学业和事业,等三四十岁再考虑这些。

  昭昭看到,倒是欣赏,回复对方:她对爱情也没期待。急着订婚是因为要毕业,想尽快进入家族企业。既然对方觉得年纪不合,就算了。

  对方最后回复:结婚的事,既然双方达成一致,由他来取消。

  那人倒也有诚信,说到做到。

  那家不想放弃,又提出换次子,弟弟倒是比哥哥积极得多,数次联系,想约昭昭见面吃饭。不过昭昭对弟弟的感觉一般,沈家也对他们长子换次子不满,不想委屈昭昭,都说过,虽然婚约在,但既然对方毁约过一次,昭昭也可以再选。

  所以她刚刚是想,沈策只要说心里有自己,这婚就退掉。

  两人从满浴室的水汽,抱到了镜面上的雾都没了。

  沈策再要亲她时,昭昭把他往出推:“我先洗澡,一会儿沈衍要过来。”

  她像附魂到了他的身上,开水时,能想象出他站在门外听着自己洗澡。关水时,也能想象得到他还在。昭昭把他的衬衫穿上,犹豫了一会儿,对门外说:“你给我找里边的衣服,最里边的。”

  门外,脚步声离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快。

  “我的,你穿会不会太大?”他隔着门问。

  “穿在里边,没问题吧?”

  门被拉开一条缝,他把一条深色的内裤递进来。

  昭昭接时,第一次有了直观的认识,原来这么大。她在浴室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比了比,是真穿不了。还是算了,先忍一忍,下午回家再换。

  沈策的衬衫和毛衣也大,她穿好出去,将袖子挽了两圈,被沈策上下盯了几眼后,喃喃了句:“我没穿里边的。”说着,脸红了。

  昭昭还没退婚,和沈策达成约定,先不要在小夫妻面前表现出是在一起。不然的话,怕沈衍老婆多想,也怕为难人家,回去告不告诉家里都不妥。

  在小孩子午觉睡醒后,来沈策房间胡闹了好久,梁锦珊见沈策精神极好,以为是小孩子和昭昭陪伴的功劳,和沈衍商量。这几日就让他们两个多陪沈策,有助于恢复。

  沈衍看破没说破,趁在酒店门外等车,问沈策:“你们还是想一起?”

  沈策笑了笑,没否认。

  昭昭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抱着同样裹得圆鼓鼓的小孩子,看上去开心极了,在酒店门外,指玻璃柜里的各种玩具:“给你买这个好不好?那个?”

  小孩子玩着她的围巾,手没轻重,她转头对沈策求助:“哥,帮我弄下围巾。”被小孩子勒得太紧,喘不上气。

  沈策到她身后,将那围巾一寸寸给她松开,手指在她脸上碰了碰。

  昭昭和他对视着,还觉得像做梦。

  他回来了,而且来了她读书的城市,她被围巾裹住的半张脸,都藏不住笑。

  他在寒风里问:“晚上你回去,带不带我们去?”

  “我家……客房不够。”她故意说。

  “你家有五间卧室,”他拆穿她,“不过我不挑,住书房也可以。”

  “书房又没床。”她轻声说。

  “妈,舅爷爷说,晚上住舅奶奶家。”怀里的孩子忽然兴奋,宣扬这一喜讯。

  “……不是舅奶奶,是姨奶奶。”梁锦珊纠正。

  小孩子不喜欢复杂的称谓,总叫错,眉头一皱。

  “都一样。”沈策说。

  梁锦珊被逗笑了,说沈策教乱了称谓,以后有的麻烦。

  昭昭抱着小孩子没吭声,在上车前,用腿撞他。脑后被他用手摸了摸,他其实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只是想循序渐进,等过了这一两天,让梁锦珊知道也无所谓。

  蒙特利尔适合去散心的地方,大多围绕着皇家山。

  昭昭让司机开车带他们上山,去看圣约瑟夫大教堂。梁锦珊是信天主教的,早想来看,和老公一下车就往教堂上爬。教堂在半山上,极高,梁锦珊一见到教堂顶上绿色的大圆顶就给沈策普及,这是世界第二大圆顶了,第一在梵蒂冈。

  沈衍当初为了和梁锦珊结婚,跟了她的信仰。夫妻俩带着孩子,很快在台阶道上爬上去,不见了人影。

  昭昭对这里熟门熟路,没跟夫妻俩去上面,反而乘电梯往下走。

  这里有上下两个教堂。上边的那个总是热闹,有5000多根管子组成的管风琴,有雕塑,有五彩斑斓的教堂玻璃。而下边的教堂是另一个世界,静得惊人,坐了许多赶来做弥撒的人。

  她知道今天在这个时间,会有这样的景象。

  当一个高而空旷的建筑里,一排排坐了上百人,没人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只有穿着长白衣的神父在有节奏的低语。她猜他不信教,应该没见过。

  “我过去想,等放假了你来找我,要带你来这里。”她带他退出来时,轻声说。

  沈策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昭昭没有想让他内疚的意思,是想告诉他,过去自己喜欢他的心情。

  她带他到教堂最顶层的露台,这里能看到这座城市的远景。

  她指一个方向:“我家在那边,步行过去半小时。”

  昭昭家在山上,她读的麦吉尔在山下,有时早起,她会走下山去上课。所以对她来说,她在这里的生活区域全和这座山有关,在脑海里构思的她和沈策假期,也都围绕着皇家山。

  “从澳门回来,我总想着你会忽然出现,给我个惊喜,”昭昭把手插到他口袋里,轻声说,“我家有间房是留给你的,按照你香港房间的样子,一点点重新装修过。所以昨天不敢让你去。”

  每一样家具都几乎一样,重新装修到布置用了半年,没等到他来,锁上了。妈妈也没让进去。她起先装修的时候,想的是他来了会多感动,后来想的都是他来了,看到会有多后悔。最后不再抱希望,有怨,也有遗憾,没机会再给他看了。

  ☆、第十九章 再叩君无恙(1)

  这里风大,昭昭的黑发被吹乱,从眉眼和脸上滑过去。她歪着头,用手指一缕缕理着,让他想到她过去柔髻低垂的样子。她长大了,美得更有侵略感了。

  昭昭见沈策不说话,抬眼,正对他的眼。

  他也把手插到口袋里,和她手指交握住,只是这一个动作,让她又一次心悸。在酒店里明明亲过,但数年相隔,让一切回到感情的最初。

  她要收手,沈策没放,把她的手举起,放到唇边亲了亲。

  从手背,到手指。

  “好多人。”被他亲过的地方都麻麻的,她收回来,揉着自己手背。

  “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过去几年。”

  “沈衍说了个大概……”

  “我那天早上,天没亮时,给你打了个电话,”他说,“你好像没睡醒,说哥,我困,一会儿再打。”他笑了笑,还在回忆她没睡醒的撒娇。

  昭昭揉着手,一个劲地揉,揉得手背都泛红了,才克制住泪意。

  那天早上的电话她记得,她没接到,听筒放到耳边是均匀的嘟嘟声,打电话的人在接听前就挂断了……她终于知道他精神失常的起点,“我都忘了,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沈策无奈,摸她的头发,“你这么霸道,我敢多说吗?”

  “也对,”昭昭陪他聊着那一通不存在的电话,“那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没什么。”他也记不清了。

  她按住自己鼻梁一侧,压着酸意。

  但很快,她眼眶也涨得酸。

  沈策察觉了:“怎么了?”

  她摇摇头,沈策把她手拉过去看:“干什么一直揉?过敏了?”

  她又摇头。

  “说你霸道,不高兴了?”他低头看她的脸,“人要正视自己的缺点,改不改不要紧。但不能否认,对不对?”

  这是什么歪理,她这么心酸都能被逗笑。

  有一群观光客上了天台,在控诉着这里风大,冷,来来回回,拍了几张照。忽然的热闹,让昭昭有了保护屏障似的,她往他怀里钻,手从他西装外衣下溜进去,抱他。

  衬衫的布料,随着他的身体起伏,磨着她的脸。

  “哥,我想结婚。”

  没等抱着的男人回答,她一鼓作气说:“你来蒙特利尔,就是来和好的。我们不要兜来兜去了,我想和你结婚。”

  这话好像憋在心里太久,每个字都像被风化了的巨石,一碰就轰然碎散。

  说几个字,心脏就要收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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