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 第104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打脸 现代言情

  沈宜秋走过去问道:“周将军有何顾虑?可是突骑施人有异动?”

  若是换了以往,周洵鏖战一日,定然不耐烦与个妇人解释军情,但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了凡事与太子妃商量,没有丝毫烦躁之色,指了指城下一片狼藉的战场道:“娘娘请看,今日敌军死伤虽众,但多为民夫、辎重兵,善战者为数不多,且几乎都是吐蕃人。”

  沈宜秋恍然大悟:“阿史那弥真在试探周将军的实力和用兵习惯。”

  周洵又一次暗暗诧异,太子妃实在是一点就透。

  他点点头:“此外,让民夫和辎重兵送死,既消耗了我们的箭矢,又节省了粮草,是一举三得。”

  沈宜秋后背阵阵发凉,这背后的用心比之横飞的血肉更可怕。

  周洵叹了一声:“开始杀辎重兵,也说明他们所剩的粮草不多了。”

  沈宜秋只觉心上仿佛坠了铅块,直往下沉:“接下去几日他们定会急攻。”

  他们的猜测没错,第二日突骑施人卷土重来,攻势远比第一日猛烈,一天下来,守军阵亡近两百人,而敌军折损则降到了六七千。

  到第三日,突骑施人毫无章法的强攻忽然井井有条起来,双方一交锋,周洵便知对方换了将领,多半是阿史那弥真亲自上场。

  第四日、第五日……战况陷入胶着。

  若论将才,周洵比阿史那弥真更胜一筹,大燕将士的铠甲、兵器、弓弩都比突骑施人精良,战术也更灵活多变。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守军的兵力实在太少,一大半还是经验不足的州府兵。

  守到第十日上,周洵带来的禁军能作战的只剩下两百人,许多将士带着伤仍在连番对敌。而原本城中的守军也只剩下区区八、九百人。

  由于人少,上番作战的间隔越来越短,将士们得不到足够的休息,疲敝不堪。而突骑施人收兵的时间越来越晚,大有夜以继日之势——他们兵马多,可轮番在营中休息,而燕军却不行。

  将士所剩无几,又不能连续作战,周洵只能请谢刺史从百姓中招募壮勇,稍加训练便送上战阵。

  这些人从未上过战场,穿上铠甲,提了刀便出城杀敌,十有八九撑不过半日便成了敌军刀下的亡魂。

  支撑全城将士和百姓的唯一信念,便是邠州的援军。

  而援军杳无音信,迟迟不至。

  周洵原本还存着希望,撑到第十二日,也明白过来,邠州的援军大约是等不到了,而等朔方军回救,少则二十日,多则月余,只剩不到一千兵马。

  要再撑十日,无异于痴人说梦。

  又一日的鏖战结束,沈宜秋回到刺史府,勉强用了几口清粥和菜蔬,正要去歇息,表兄邵泽从外头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邵泽这几日跟着周洵打了几场仗,磨去了一身稚拙与钝气,虽比以前还沉默寡言,却不再显得木讷。

  沈宜秋一见他这神色,道:“表兄,可是出什么事了?”

  邵泽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一块布片递给她:“娘娘请看。”

  沈宜秋接过一看,只见布片中间有个洞,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大燕字:“邠州兵未发,灵州已成弃子。”字迹枯淡,大约是用木炭写的。

  沈宜秋心头一凛,她连日来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邵泽道:“城中有不少人捡到这样的布,是插在箭上射到城内的,上面写的都是差不多的意思,说援军来不了了,圣人已经放弃灵州城。现在将士和百姓中传得沸沸扬扬,城里人心惶惶,都说援军怕是来不了了。”

  他顿了顿道:“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乱子。”

  沈宜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脑海中浮现出可怕的字眼:哗变。

  就在这时,忽听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邵泽去应门,沈宜秋亦迎了出去,来人却是谢刺史的幕僚王元叔,身后还跟着一队刺史府的仆役。

  王元叔显是疾奔过来的,额头上满是汗也顾不上擦,向沈宜秋行了个礼,气喘吁吁道:“娘娘,使君命仆送娘娘出府。”

  沈宜秋已猜到了几分,冷静道:“出什么事了?”

  王元叔紧紧皱着眉,一脸难色,显是受长官吩咐隐瞒实情。

  沈宜秋道:“可是守城将士哗变?”

  王元叔一惊:“娘娘如何得知的?”

  沈宜秋答非所问:“眼下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王元叔道:“一个押官带头闹事,领着几百号人围了刺史府,要使君给个说法……”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周将军领着麾下的禁卫将士赶过来,如今两拨人马在府外对峙起来,已是剑拔弩张,使君赶去阻止,但恐怕……”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流:“恳请娘娘给立即随仆从边门出府,以防万一。”

  沈宜秋微微颔首,脚下却没动,略假思索,对他道:“请恕我不能从命。”

  王元叔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娘娘,周将军麾下将士不过百来人,真的拼杀起来,未必能护娘娘周全……”

  “我明白,所以不能让他们动手,”沈宜秋平静地点点头,“有劳王长史,替我向谢夫人借一身衣裙。”

第115章 哗变

  灵州刺史府外,火把如一条长龙,映亮了半边天空。

  火光中,灵州守军与禁军相向而立,刀剑出鞘,箭在弦上,白昼还并肩作战的同袍,此刻却兵戈相向。

  在场人众足有数百,四下里却是寂静无声,远处偶尔传来秃鹫和夜枭的叫声,几乎可以听得见草丛里夏虫的鸣叫,还有夜风里女人们不绝如缕的细细啜泣。

  周洵亦挽弓搭箭,箭镞直指对面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兵士,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庞四,你们这是要叛乱?”

  那兵士高声嘶吼:“请谢使君出来,援军到底来不来?我们要听实话!”

  他身后的众将士跟着喊起来,几百人一起吼叫,声震如雷,许多人都在连日的拼杀中喊哑了嗓子,此刻用尽全力嘶吼,犹如困兽绝望的号叫。

  周洵面对突骑施的千军万马毫不畏惧,此刻面对同袍的诘问,却张口结舌,后背上虚寒涔涔而下。

  是他告诉他们援军一定会到,是他给了他们虚假的希冀。

  如今要他亲自将他们仅有的希望浇灭,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刺史府的大门“訇”地打开,身着官袍的谢刺史迈着方步从门里走出来。

  哗变的将士看见他,越发躁动起来,纷纷叫喊:“谢使君,援军到底来不来?”

  “灵州是否成了弃城?”

  “邠州究竟有没有发兵?”

  “朝廷不管我们死活了吗?”

  谢刺史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向众人团团作揖:“诸位将士请稍安勿躁,皇恩浩荡,定不会捐弃我灵州城……”

  不等他将那些文绉绉的说辞说完,将士们便七嘴八舌地打断了他。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对!一个字,援军到底来是不来?”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邠州军是不是守皇宫去了?”

  谢刺史一介文士,最不擅长与武夫打交道,已是汗流浃背,强自镇定:“诸位冷静,听我说……朝廷不会放弃灵州,援军一定在路上了,只是因故迟了几日……”

  有人冷笑了一声:“迟了几日?兄弟们都快死光了,他们等着来给全城人收尸?”

  又有人道:“早晚都是一死,与其去阵前送死,不如快活他几日!”

  这提议引来声声附和。

  “说得好!”

  “我们去送死,这些做官的缩在府里好吃好睡!”

  “都是人,凭什么?”

  怒火和不平像星火燎原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狗官!”

  “对,杀狗官!”

  谢刺史瞠目结舌,如坠冰窟,他虽不如沈使君那般政绩彪炳、才华耀目,可自问在任上兢兢业业、清正廉明,不敢称爱民如子,至少无愧于天地、君主和百姓。

  他的民望一直很不错,不成想今日当了一回“狗官”。

  周洵将弓弦拉紧,低吼一声:“谁敢妄动?先问问我等手中刀剑!”

  他身后的玄甲禁军齐齐将陌刀举高,锃亮的兵刃上有水波般的花纹,映着火光,犹如有鲜血淌过。

  他治军严明,将士们不敢有二话,但个个积了一肚子怨气,他们不顾性命来援救灵州,九百多同袍所剩无几,若说委屈,谁有他们委屈?

  带头哗变的押官面露沉吟之色,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禁军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真的混战起来未必能占得便宜。

  可他身后的士兵已经等不及了,纷纷叫嚷:“杀!大不了一死!”

  “今日不死明日也要死!”

  “先把这骗子杀了!”

  形势已经不可收拾,周洵咬咬牙,便要下令禁军将士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门后走出来,却是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莫名有些眼熟。

  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明白过来,忘记了尊卑,转头吼道:“进去!”

  太子妃恍若未闻,仍旧往外走,经过谢刺史身边,迤迤然下了台阶。

  这时已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个年轻女子。

  她穿着绣罗襦石榴裙,满头青丝绾作简单的圆髻,发上的金凤钗在火光中闪着光,凤口中衔的真珠串随着她莲步轻移微微颤动。

  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容貌极美,有些人恍惚觉得自己似在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她身形纤秀,脸色苍白,看着像是绢帛剪出来的美人,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她刮走。

  众人一时怔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沈宜秋已经走到两队人马中间,在刀刃和箭镞的丛林中站定。

  她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你们的手要沾上袍泽的血吗?”

  她的声音像一脉冷泉贯入众人心里,被盛怒冲昏头脑的将士们猛地意识到,他们虽分属两军,却是并肩作战,一起守卫灵州城的同袍。

  带头闹事的押官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见有不少人面露犹疑和怯意,不禁恼怒,瞪着沈宜秋道:“你是谁?凭什么管老子的事?”

  沈宜秋平静道:“先父姓沈,曾任灵州刺史,我亦是当朝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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