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 第34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打脸 现代言情

  太子倒是毫不介怀,入乡随俗地在案边坐下。

  不一会儿,两个仆妇端了食器、酒肴上来。

  邵安替太子斟酒:“殿下尝尝仆自酿的烧春。”

  尉迟越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这酒与沈家招待他的郢州富水自不能比,不过他还是捧场道:“好酒,不想邵度外有此绝技。”

  邵安得意地对妻子道:“你听听,太子殿下都说好,往后别再说我糟蹋粮食了。”

  岳氏一脸不服气。

  邵安连忙道:“殿下尝尝这羊炙,是拙荆的拿手菜。”说罢用刀从整只羊腿上割下一片最好的肉,放到尉迟越的盘中。

  尉迟越一尝,笑道:“邵夫人炙羊的功夫,却比邵度外酿酒强多了。”

  众人都笑起来。

  尉迟越从未见过寻常夫妇如何相处,只觉十分新鲜,邵安生得仪表堂堂,又是进士科出身,算得上才貌双全,不成想竟有几分惧内,想来那邵夫人是个厉害彪悍的人物。

  饮了两杯酒,邵安道:“殿下,仆少年时游学四方,曾在三门砥柱山一带停留,方才殿下所说的漕路险隘处,仆倒有个设想……”

  尉迟越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邵安以筷尾蘸酒,竟在案上画起运路图,边画边与尉迟越分说自己的想法,尉迟越时而颔首,时而蹙眉,不时提出质疑,邵安毫不见外地反驳他。

  到后来两人连吃饭都顾不上,就在席间唇枪舌剑地争辩起来,把其他人都看呆了。

  邵安起身道:“殿下稍待片刻,仆尝绘有砥柱山图一卷,待仆取来与殿下观览。”

  尉迟越也跟着起身:“孤也随阿舅去书房。”

  说罢对其他人作个揖,道声失陪,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出厅堂,邵芸忍不住扯扯沈宜秋的袖子:“这太子殿下……怎么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第34章 怀抱

  尉迟越和邵安在书房里讨论了一下午,回过神来已近黄昏。

  两人走出书房,来到院中,尉迟越见廊下墙根靠着一把硬弓,有些好奇:“阿舅平日也习骑射么?”虽说本朝重武功,但邵安生得儒雅俊逸,颀长消瘦,实在不像是娴习弓马的样子。

  邵安笑道:“回禀殿下,是犬子闹着玩,见笑。”

  尉迟越自小习武,看看树在对面墙根的箭垛,不由技痒:“此弓可否借孤一观?”

  邵安忙道:“殿下请便。”

  尉迟越拿起弓,试着拉了拉弓弦,倒是吃了一惊,他至多能拉开七石弓,平日用的多为四五石,这把弓却有六七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邵小郎神力。”不过射箭光有蛮力也不行,准头才最重要。

  他对着邵安一口一个阿舅,却不管邵泽叫表兄,邵安这些事上一向粗枝大叶,也没觉察出不对,只道:“殿下谬赞,不敢当。犬子成日不务正业,怠惰荒废,着实惭愧。”

  尉迟越道:“武艺精湛却也难得,翌日驰骋沙场、开疆拓土,亦是栋梁之材,倒未必要走进士、明经一途。”

  国朝立国之初,股肱之臣多文武双全、出将入相之辈,不过承平日久,如今重文轻武之风渐盛,朝臣都已进士科出身为傲,虽有武举,但武举状元与进士科状元不啻天渊。

  邵安以为太子这不过是安慰他,未料他又道:“如今边将、节度使多为外族,虽骁勇善战,却有诸多隐患,奈何文士易得,良将难求。”

  邵安本来常为了独子不务正业而头疼不已,听太子这一番肺腑之言,不禁感慨:“殿下雄韬伟略,远见卓识,襟怀宽广,却不是仆等鼠目寸光之辈可比。”

  尉迟越道:“阿舅谬赞,不过是一些牢骚话,贻笑大方。”

  他顿了顿又道:“邵小郎何在?左右无事,何不请他露一手?”

  邵安忙道不敢当,叫来个老仆一问,答曰小郎君正在厨下与娘子打下手。

  尉迟越又是吃了一惊,君子远庖厨,岂有大丈夫出入厨房的道理。

  邵安面露赧色:“叫殿下见笑了,穷家小户没那么多讲究,不瞒殿下,不只是犬子,仆逢休沐日,也要与拙荆帮手的。”

  尉迟越不由心生同情,邵安进士出身,好歹也是个六品官,却仍是匹夫匹妇,还要被悍妻驭使,做这些君子不耻的事情,着实可怜。

  看邵安一个妾室也无,想来那邵夫人也是个一等一的妒妇。

  邵安不知太子片刻之间已转过那么多心思,兀自乐呵呵地对仆役道:“叫小郎君过来。”

  沈宜秋午后闲着无事,搬了张小胡床坐在后院里,看表姊邵芸描花样子,他们外祖曾是宫中画院的侍诏,子女、孙辈都雅擅丹青,便是成天舞刀弄棒的邵泽,下笔也是有模有样。

  邵芸平日猴子似的坐不住,只有静下心来画画时像个闺秀。岳氏从厨房中走出来,在围裙上揩揩湿漉漉的手,凑过头来看。

  邵芸拈着笔管仰起头道:“阿娘看我画的丹花好不好?”

  岳氏嗤笑了一声:“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显摆。”

  邵芸歪着头,对着纸欣赏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觉着很好,不比阿耶画的差多少么。”

  岳氏乜她一眼:“因为你阿耶也是三脚猫功夫。”

  “噫!”邵芸感慨,“这话可不能叫阿耶听见。”

  岳氏道:“不怕他听见,咱们家若论画技,还数你祖父和你姑母。”

  邵芸的姑母便是沈宜秋的母亲了,她不由竖起了耳朵。

  岳氏接着道:“祖父就不说了,你姑母那时还没你大呢,已经替名蓝大刹画经变画了,那大慈恩寺的维摩诘变,就是你姑母的手笔。”

  沈宜秋记事早,依稀还记得幼时曾听父亲说过,那时候他进士科及第,与同科一起去大慈恩寺登雁塔题名,恰巧见到她母亲在寺中画经变,这才有了后来的缘分。

  想起父母,她总是有种淡淡的不真实感,灵州的记忆被她埋在心底,哪怕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也只敢浅尝辄止地想一想,似乎想得多了,那些记忆也会像大慈恩寺西墙上母亲的手迹一般,很快褪色斑驳,失去鲜妍的颜色。

  岳氏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咱们住的这园宅,倒有一大半是你姑母画画攒下的。”她说着眼睛又红了。

  邵芸搁下笔,走过去搂住母亲肩头:“阿娘别难过,今日大好的日子,姑母在天有灵,看见小丸过得好,也会高兴的。”

  沈宜秋也劝道:“舅母莫伤怀。”

  岳氏抽了抽鼻子:“舅母不好,开开心心的日子偏要哭哭啼啼。”

  邵芸回到竹案前,重新提起笔:“横竖有阿兄垫底,我还不是最差的。”

  岳氏不由破涕为笑。

  邵芸又问:“阿兄还在厨房?叫他给我们切一盘香瓜来。”

  岳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要吃自己去切,成日支使你阿兄,出嫁了怎么办?谁家的小郎君受得了这样的懒婆娘?”

  邵芸嬉皮笑脸:“阿耶不是甘之如饴么。”

  岳氏不免又要动气:“去!你阿兄被阿耶叫到前头去了,与太子殿下射箭呢。”

  邵芸“啊呀”一声扔下笔,拉起沈宜秋:“小丸,咱们也去瞧瞧!”

  沈宜秋也有些好奇,便与表姊携手往外院走去,岳氏在他们身后叫道:“站远些,别叫箭伤了!”

  姊妹俩刚跨出内院小门,便听见“嗖”一声羽箭破空的声音,一支箭穿过整个院落,深深钉入箭垛正中,再一看持弓之人,却是尉迟越。

  邵安和邵泽忍不住叫好。

  尉迟越听到身后环佩声,知道是沈宜秋来了,却并未回头,又从箭袋中抽出两支,弯弓搭箭,屏息凝神,弓弦“砰”一声震响,一箭飞出,他立即再次拉动弓弦,搭箭再射,第二支箭追着第一支箭而去,竟从箭尾穿入,两箭一起钉入箭垛红心。

  这一招神乎其技,邵泽看得两眼发直,半晌方道:“殿下绝技……”

  尉迟越松了松肩头和手臂,把弓递还给邵泽,微微一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沈宜秋,云淡风轻道:“什么时候来的?孤方才专注射箭,倒是不曾察觉。”

  沈宜秋哪里看不出他的得色,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还装模作样。

  许是舅父家的气氛太过轻松融洽,她也忍不住松弛下来,笑道:“方才来的,正巧见识殿下绝技,殿下射艺精湛。”

  她这样直截了当地奉承他,尉迟越倒有些不好意思,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不过尔尔,全赖名师指导罢了。”

  又假惺惺地拍了拍邵泽的胳膊:“邵小郎天赋极佳,假以时日,必能超过孤。”邵泽的手下功夫也算难得,不过要与他比肩,没个三五年的勤学苦练不必想。

  众人有说有笑地互相吹捧一番,岳氏从后院走出来请他们用晚膳。

  与邵家人用完晚膳,尉迟越又去书房和邵安长谈,沈宜秋也不等他,先去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看外祖父亲笔绘的画谱,一边等太子回房。

  为了他们来住,邵安夫妇将自己的正房让出来,换上全新的席簟、床褥和衾被,虽然比不得沈家那般奢靡,但新晒过的被褥蓬松绵软,像裹着云朵一般。

  沈宜秋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宫人问安的声音,尉迟越回来了。

  沈宜秋立即起身行礼,尉迟越手里抱着一堆卷轴,兴兴头头的,像是孩童刚得了什么新奇的宝贝。

  他走进屋里,把那些卷轴放在案上:“阿舅将昔年画的三门峡图都送与了孤,与工部呈上的堪舆图应证发明,却是清楚多了。

  沈宜秋听他一口一个阿舅,不知说什么好。

  尉迟越展开一卷,面露遗憾:“可惜孤不能离京,无法亲眼看见这些大好河山……”、

  他自顾自说了一通,这才想起自己此行是陪太子妃看望家人,便叫内侍将画轴卷好收入箱笼,自己去后面净室沐浴。

  收拾停当,两人躺在床上,尉迟越仍然有些兴奋,又将今日邵安提的方案在心里过了一遍,等不及想与众臣详议。

  此次陪太子妃省亲,虽然在沈家遇到许多糟心事,却在邵家得到意外之喜,邵安虽然惧内,但为人疏朗,颇有见地,在度支员外郎任上却是有些屈才,亏他上辈子自诩举贤任能,野无遗才,放着个现成的贤才也没发现。

  尉迟越转过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沈宜秋,她与舅家如此亲密,却不曾为她舅父争取过什么,他上辈子怎么会以为她与沈家沆瀣一气呢?

  想到自己的诸多误解,尉迟越心里生出许多愧意,连早晨那卷《列女传》图带来的不快,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她又不记得上辈子对他一往情深,这一世他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又有宁十一的亲事在先,她不乐意嫁他也情有可原。

  想起沈家发生的种种,他心生怜意,就是因为没有家人的爱护,才让她把仅有一面之缘的宁十一当作寄托吧。

  沈宜秋平躺在床上,听着身侧男人沉沉的呼吸,忽然没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起风了,不一时又下起雨来,屋内骤然生凉。她素来体寒,每到深秋便要用薰笼将衾被薰暖,否则睡一夜还是手脚冰凉。

  近日气候晴暖,舅母准备的衾被也不算厚,沈宜秋身上发寒,转过身背对尉迟越,抱着被角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床榻一动,一个暖热的胸膛贴上她的背,不等她回过神,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尉迟越将沈宜秋紧紧揽在怀中,便是感觉到她身子僵硬,他也没有在意,更没有放开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下颌在她发顶上蹭了蹭,似埋怨又似嗔怪:“身上这么冷……”边说边将长腿一屈,沈宜秋冰凉的双脚便抵在了他腿上。

  尉迟越又摸索到她的手,覆在手心里搓了搓。

  沈宜秋不敢轻举妄动,缩成一团装睡。

  尉迟越没得到回应,明知道她装睡也不着恼,就这样将她拥在怀中,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她顺滑微凉的头发。

  他不是柳下惠,温香软玉在怀,腹中便如有一把火在烧着,烧得他心中焦渴,奈何外宿不便,也只好忍耐一二。

  沈宜秋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躺在尉迟越怀里,听着窗外的风声,听着雨滴敲打在屋瓦上,听着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这一切都让她想起另一个深秋的长夜。

上一篇:掌中娇

下一篇:谁说我们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