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边美貌 第52章

作者:容光 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后来讨论的全程里,也几乎都是魏西延在发问、提建议,傅承君与他互动,程又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听,间或点头摇头,答疑解惑。

  昭夕一直在神游天外,几乎插不上话。

  三峡水电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电站,也是中国有史以来建设最大型的工程项目。而由它所引发的移民搬迁、环境等诸多问题,使它从开始筹建的那一刻起,便始终与巨大的争议相伴①。

  关乎国之重策,又是国庆献礼剧,难怪要傅承君本人亲自操刀。

  这些年,因上了年纪,精力有限,其实他已经不太导戏。更多时候都把重心放在教书上,演艺大环境不断恶化,即便有心无力,他也一直在努力做点什么。

  讨论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傅承君看着小徒弟心不在焉的模样,很快叫停。

  “今天就这样吧。本来也不指望你俩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难得回来一趟,好歹当师父的要考考你们,免得在名利场里混迹太久,真才实学都忘得一干二净。”

  魏西延笑了,“那您看,我刚才说得还行吧?不说继承了您的衣钵,好歹没忘得一干二净啊。”

  “呵,也八九不离十了。”

  昭夕自知刚才全程梦游,只能赔笑不语。

  傅承君起身送客,“辛苦小程老师了,天这么冷,每天起个大清早来给老头子答疑解惑。”

  程又年也起身,谦逊诚恳,“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

  “我跟你们徐院说,请他替我找位科研人员,能指出我们的不合理就好,谁成想派了个顶梁柱来。不瞒你说,我们这项目,听起来光鲜,实际上也就是雾里看个花,披了层皮,让你来,实在大材小用。”

  傅承君是真心的,并非客套。

  程又年目光温和,“傅老师不必自谦。有您在,就不会是雾里看花。”

  即便他真的没有看过《木兰》,不认识昭夕,是罗正泽口中不折不扣的工科宅男,也绝不会不知道傅承君的大名。

  他是中国电影不可或缺的里程碑之一。

  傅承君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小程老师也别谦虚。我们这一行,哎,也不必多说了。”

  他拍拍程又年的肩,“国家的明天,还是靠你们实干派啊。”

  明明正在说一些严肃的话题,下一秒,昭夕忽然被点名。

  “昭夕,你去送送小程老师。”

  “啊?”

  她迷茫地抬起头,眼神里就五个明晃晃的大字:为什么是我?

  傅承君一向以敏锐的观察力闻名,要还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虽老眼昏花,还不至于花到这个地步。

  “你走了半天神,没提出半点有建设性的意见,不出脑力,那就出点体力。”傅承君笑笑,“快去送客。”

  昭夕:“……”

  她看出来了,老师的眼里也摆着明晃晃的意思:为什么是你,心里没数?

  昭夕僵硬地笑笑,只得对程又年说:“走吧,程老师,我送您。”

  心里还残留了一丝侥幸。

  两人不欢而散,也许他也不想和她面对面,说不定会拒绝这份客套,让她别送了。

  可令她失望的是程又年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昭小姐了。”

  “……”

  她就知道,希望就是天边的云,大风一吹,了无踪影。

  走出办公室时,两道视线如芒在背。

  昭夕还得强打起精神,满面笑容地送客,拿出演员的专业素养,把这出戏演到结尾。

  办公室内,师徒两人淡淡点评。

  魏西延:“师妹今儿这演技,糟得没眼看啊。”

  傅承君:“几年不上阵,专业课教的东西全忘光了。”

  魏西延:“哎,她是她,我是我,您别一竿子打死。”

  傅承君:“放心,哪能一竿子打死?你演技比她还糟糕一百倍。”

  魏西延:“……”

  *

  出了办公室,两人一路往楼梯间走。

  昭夕想伸手摁电梯,却听身侧的人淡淡地说:“走楼梯。”

  她一顿,收回了手。

  太多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真是猪脑袋,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就一定是民工吗?他这模样到底哪里像民工了?

  酒店的西餐厅里,他不徐不疾吃东西,姿态赏心悦目。

  便利店里,他喝的是二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哪位建筑工人这么讲究细节?

  还有无数次她称呼他为包工头时,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匪夷所思的眼神……所有的细节在脑中汇聚起来,蛛丝马迹竟多得数不过来。

  可她偏偏一叶障目,笃信自己先入为主的“事实”。

  一想起她还曾开车到地科院的大门口,都抬眼看清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了,还能强行把他和一旁的建筑工地联系起来。

  她是猪吗!?

  无数本《环球科学》、《国家地理杂志》在眼前飘过。

  还有他和宋迢迢的对话。

  张口闭口就能引用居里夫人的名言。

  哈,她还夸他是有文化、爱读书的民工……

  昭夕万念俱焚。

  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刚才程又年在办公室里的模样。

  他是那样温文尔雅地与老师交流,专注倾听讨论时,间或持笔疾书。回答问题不卑不亢,自然流畅的谈吐间不经意流露出丰厚的学识。

  ……

  昭夕很想扶墙喘口气。

  或者从走廊上跳下去。

  从四楼一直走到一楼,就快从昏暗的楼梯间步入日光和煦的天地。

  她都快松口气了,却没想到仅有几步之遥时,身侧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她心跳骤停,呼吸一滞。

  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果然。

  程又年停在原地,淡淡地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昭夕尴尬一笑,“之前是我误会了,那个,实在是失敬,失敬……”

  他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昭夕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回想前些日子,明明她总能当面吐槽他一万句,眼都不带眨的。

  这会儿却像舌头打结一般。

  她脑中空空,灵魂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只能艰难地继续夸他:“……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忽略了你才貌双全,才误会了你。”

  “哪里,我无才无貌,和奔波工地的民工确实没两样。”

  “……”

  他还拿话揶揄她。

  昭夕噎了噎,假装没听出来,继续打哈哈,“不是不是,你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我有眼无珠。”

  程又年仍然神色淡淡的,“所以酒后胡来,也是因为有眼无珠?”

  “………………”

  昭夕面上骤红,乱七八糟的情绪往脑子里冲。

  尴尬有之,不知所措有之,最后升腾起一阵难言的憋屈。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睡了一觉,两人之间全变了。明明之前还能插科打诨、互相吐槽,表面虽不对付,气氛却很和谐。

  可那晚之后,他不告而别,只留下一袋事后药。

  她都没骂他拔吊无情,他凭什么在电话里冲她阴阳怪气,又为什么在此刻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

  最要命的是,她自忖已经表现得很洒脱了,他却以冷冰冰的态度挂断她的电话。

  还说什么以后都别见面了,不约了。

  哈,她事后回味了无数次,都觉得他是在侮辱她的技术。

  怎么,一夜春风,体验不好,所以立马下线,江湖不见?

  昭夕思绪繁多,终于抬眼盯着他,赌气似的说:“那倒不是。塔里木那么多人,能在工地上随便相中个人、睡一觉,结果这人还恰好是地质学家,概率可不高。这不叫有眼无珠,这叫眼光好。”

  随便相中个人。

  睡一觉。

  眼光好。

  她的用词无不说明,他像羊群里的幸运儿,被挑三拣四的她选中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程又年与她对视片刻。

  “昭导不愧是女中豪杰,现实版花木兰,随随便便就能跟个身份不明的人过夜,这份洒脱,多少男性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