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什么时候瞎的? 第36章

作者:茂林修竹 标签: 甜文 现代言情

  “……”

  看她的表情,孟周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连嘲讽都懒得去遮掩了。

  直接问,“然后,他一共投了多少钱?”

  “……21万。”

  “所以是3个69800。”一家三口每人一份。孟周翰懒得去问后续,直接拉下脸,“欠21万,管我要45万?”

  “这个真没骗你!他拉去的那些人上门讨债,把家里都砸烂了,逼着我们赔钱……”

  孟周翰嗤笑,“他们也有脸要你们赔?”能掉进这种骗局的,真没谁比谁干净些。想赚却不认赔,未免可笑。

  “行吧。”他是真的累了,想了想,又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就八月那次嘛。”

  还好,孟周翰心想,只要别牵扯到他就行。45万扔就扔了吧。

  他喝不惯深度烘焙的咖啡,也懒得待下去。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又听安瑞芬说,“你……你赔偿下来了吗?”

  孟周翰一顿,手指敲了敲桌子,抬眼看向她,“怎么,连赔偿款你也要打主意?”

  “……”对方被扒下了脸皮,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债主又找上门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45万还不够赔?”

  “是别的债务……”安瑞芬吞吞吐吐,“你爸生病,花了不少钱。又丢了工作……”

  孟周翰忽然有些想笑。

  “所以,他又干了些什么?”

  “……你要理解你爸。”安瑞芬说,“他快50了,身体又不好。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他就是害怕……”

  “——他到底又干了什么,欠了多少钱?”

第35章 穷爸爸(七) 只要不醒,预定中的时刻……

  ——他在网上炒币。

  孟周翰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是那种拉几个人有多少提成, 并且提成还会随着拉来的人超过某个数目而提升的炒币?被传|销骗一次还没骗够?还被骗上瘾了是不是!”

  安瑞芬还要辩解,“这个跟传|销不一样的。”

  孟周翰有种想掀桌子的冲动,但想想这些人犯蠢跟他有什么关系, 也就按捺下来了, “回去好好读点书,找点正经工作行不行?”

  “真的不一样的。”安瑞芬真情实感, 说着还跟孟周翰科普起来。诸如国家扶持,大佬站台, 高科技、割韭菜, 群里有人一个月赚了多少多少万……听得孟周翰额角一阵阵乱跳。

  之前那套“盘活民间资金, 打造几亿中产,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是被国家选中先富的人”那一套, 已经让孟周翰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还能再升级。

  苏禾是怎么怼他的来着?“共同富裕”——先富起来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你们是国家想拉着一起“共同富裕”的对象啊傻逼!

  还私下选中?国家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黑手党吗?又蠢又无能还以为自己被选中了可以抢跑, 这个智商、这种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配得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前辈抛头颅洒热血的去解放你们吗?

  现在干脆直接把自己当成能“割韭菜”的人了?!还不割国内韭菜, 联合起来去割国外韭菜?

  不知道全世界无产阶级是一家吗?

  孟周翰:……咦?

  作为一个全网都知道他有钱的有钱人, 孟周翰目睹过不知多少类似的骗局, 骗术比这俩不知精巧多少倍。

  他当然不会上当。

  不过就算不上当, 他那个圈子里也常年都有靠编织此类骗局, 一时间甚嚣尘上被资本疯狂追捧的人出入。

  作为一个有资本去割韭菜的人, 孟周翰却对这些人深恶痛绝。

  ——据说这是靠实业发家的老派富豪, 对金融新贵的本能“恐惧”和“排挤”在作祟。但孟周翰始终隐约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现在他明白了。

  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他爸本质上是靠人的理性去发家的。就算是新海口碑最低谷,全网群嘲“雕丝专用”的年代,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新海的价格里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没有一分是忽悠人的。最后两车一撞,品质分明。而他爸每年投入几百亿搞研发,踏踏实实提升技术,每年营收增长也不过那么几点。

  可这些“金融新贵”却是靠人的愚蠢和贪欲,靠金融游戏去薅韭菜,靠把钱从多数人口袋里倒腾到几个人口袋里——过程中制造了无数破产跳楼,没有丝毫产出——去发家的。跟他们实业企业家,正是天生的死敌。

  这些人被疯狂热捧,成为成功的标杆、暴发的新贵,却没人去限制和追责这种取巧并且害人的玩意儿……到底是想向他证明些什么呢?实业当死,想赢下去就得跟这些玩意儿一起下场去玩这套薅韭菜游戏?

  侮辱谁呢这是!

  他看着安瑞芬滔滔不绝的胡扯着各种她半懂不懂的高端网络金融词汇,想象着时小凡他爸的丑态,心想,活该。

  ……不是他们活该,而是倡导这种价值观、追捧这些金融玩家的社会活该。毕竟这些念叨着要“割外国韭菜”的韭菜小怪胎们,归根到底,终究还是社会自己的赘瘤。

  安瑞芬终于说完了。

  孟周翰冷笑,“所以,这么稳赚不赔有大钱赚的买卖,是怎么让你们欠了老债的?”

  安瑞芬一噎,说,“不是炒币欠钱……是有个朋友,他本来挺有钱的,家里三套房,还开着两间工厂。一时周转不开嘛,就找你爸想办法。你爸也是,帮人联系联系也就算了。一上头,就给人签字做保了。现在他还不上钱,人又联系不到。追债的就追到你爸头上了。”

  孟周翰:……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能给人签字作保?”片刻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揉着额头,“他想拉人家进币圈?”

  安瑞芬讪讪的,“……谁能想得到呢。”

  懂了,孟周翰想——这是他想拉人家进传|销群,没想到被人家看穿了心态,刚好趁机请他作保。出其不意坑了他一把。漂亮,真是漂亮。传销圈傻子和信贷圈骗子的恶人互坑,果然人间喜剧,名不虚传。

  他也不必再问做保了多少钱——江城一代的三套房、两间工厂,妥妥的国际学校学生父母的标配。丁兆堃家里基本就是从这个阶层上破产跌落的,跌落时欠债有多大的规模,孟周翰脑子里大致有点数。

  反正不是靠时小凡一个人勤恳劳动,就能在短时间内还得起的。

  “死心吧。”孟周翰说,“我赔偿还没拿到,并且还失业了——就算拿到赔偿,找到工作,我也不会再给你们这家子出一分钱。”

  “什么叫你们这一家子——难道你就不是你爸的儿子了?”

  孟周翰失笑,“阿姨,由你来说这句话,就不太合适了吧。”

  “怎么就不合适了?”安瑞芬被他阴阳怪气了大半天,也有些恼火,“你爸给你掏的每一分抚养费,都有我一半。我亏待你什么了?”

  孟周翰吃亏就吃亏在他没时小凡的记忆,只能听安瑞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他不吃亏也就不吃亏在,他也没时小凡的心软,“我爸给我掏了45万抚养费?”

  他起身要走,安瑞芬赶紧上前拉住他,“你爸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孟周翰低头,冷冰冰的看向她的手。

  安瑞芬下意识就放开了,放开之后还想再上前拦着,孟周翰却又坐了回去。照旧是那种六亲不认的坐姿,“他不出事也没见少给我添坏处。”

  “他也是年纪大了,你奶奶又把东西都留给了你。他一把年纪,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他急着发财,不也是不想再给你增添负担了吗?”

  “行了,说吧。”孟周翰懒洋洋的,“我都这样了,失忆,失业,没车、有房但没法住,有存款但全被拿走了——你倒是说说,我还得怎么帮他?”

  安瑞芬嗫嚅了几句,“你,你就不能找同学朋友借一借?你跟苏禾不是都要结婚了吗,你有困难,她……”

  孟周翰砸了一下桌子,安瑞芬猛的噤声。

  孟周翰却又冷静下来,转而问,“我奶奶留下的房子在哪里?”

  安瑞芬顿了顿,忙说,“燕京西路,五金大楼那边。”

  孟周翰说,“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吧。”

  “你把房子卖了,我和你爸怎么办,一把年纪了难道要让我们露宿街头?”

  孟周翰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安瑞芬想了想,“那房子虽然在你名下,但从法律上说,也该有你爸爸一半。当然这个我们就不跟你争了。可是我们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你要卖掉房子,总得给我们些补偿吧?”

  “嗯,说吧,你想要多少?”

  安瑞芬比了个数,“350万吧……两百万给你爸还债,我们也只剩百来万,还不知得搬到什么荒郊野岭去住。”

  孟周翰就有些想笑,问道,“房子多大?”

  “快70平呢……那边房价都十几万了。你要卖起码能卖到1000万,我们要350万真的不多。”

  孟周翰就真的笑了出来——像江城、燕京这种城市,因为房价飞升太快,难免会在高楼大厦之间留下一个个老小区来不及拆迁,地皮就已经飞到了地产商拆不起的价位。拆迁成本一路攀升,越拖就越拆不起,渐渐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不过燕京西路的拆迁计划他碰巧知道——中央全面推进老旧小区改造,金茂响应政策,已经跟江城市政府达成合作意向,负责燕京西路的改造和拆迁工作。

  这段时间风声应该早就透出去了,说不定跟住户之间的拆迁补偿谈判都快结束了。

  如果他没记错,他妈妈那边的预期是每平米10万的搬迁补偿款,只会低不会高——那边老房子的居住条件也就将将比里弄稍强些,楼板还是木头的,房梁上常年跑老鼠,不少房子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给排水也没做好,一下雨屋里四处滴水。连改造价值都无,拆迁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舍不得搬的人肯定有——毕竟地段好,江城最好的医院就在10分钟路程内。但不想拆的人?肯定一个都无。

  10万是良心价,绝对能谈得下来。

  不到70平的房子,安瑞芬向他要350万,刚刚好过半。零头上都透着精明。

  说她临时起意?孟周翰可不信。

  如果不是临时起意——

  孟周翰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笑,“说起来,那个传销你们做了多久,才发现被骗?”

  “……半年左右。”

  想也如此——毕竟以时小凡的性情,春节时肯定会跟着苏禾回江城探亲。回去了,就不可能不回老房子给爷爷奶奶上柱香。以他的细心,肯定会发现异样。所以春节后他爸才被骗到林城,比较可信。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炒币的?”

  “就……”安瑞芬顿了顿,“就你爸去林城之前。去年秋天的事了。”

  快一年还没暴雷的币圈诈骗案?也真敢编。

  “那么,”孟周翰抬眼,正色看着她,“作保被追债,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是八月的时候。”安瑞芬有些不耐烦了,“你问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周翰冷冷的笑着,“就确认一下,我失忆之前你们向我要讨过几次债。”

  安瑞芬沉默着——她看不透对面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态,却莫名就觉得,自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