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 第48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这于齐二公子来说可真是个极新鲜的感受。

  他的确一早就知道沈西泠对他有些依恋,毕竟她家中忽逢巨变,而他又是如今同她最亲近的人,小孩子么,难免会依赖他多一些。他猜测她心中是把他当成了父兄,所以才愿意亲近他,但他也没想到,她会……

  齐二公子万事出众,自小就受人追捧,喜欢他的闺秀贵女数不胜数,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事,甚至心中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可眼下突然意识到沈西泠对他的这种情愫,他心里却的的确确感到一丝异样,当然他对她绝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好像突然被一只猫儿用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令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触。

  作者有话要说: 他知道了

第73章 开初(3)

  他咳嗽了一声,企图摆脱心底那种无措、以至于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继而答祖母道:“文文年纪尚小,尚不能厘清自己的思绪和心意,言行偶有失当也在情理之中,望祖母也能垂怜她,不要再提此事,以免伤她名节。”

  齐老夫人一见自己这次孙冥顽不化、事实都如此清楚了竟还在替那孤女说话,心中自然觉得他是已经受了方家那小狐媚的蛊惑,越发生气,怒而道:“敬臣!你这是糊涂了不成?她做出那等不要脸面全无教养的事情,还说什么保全名节?”

  祖母言辞激烈,齐婴知道已经与她说不通,遂也不再言语。齐老夫人径自叽里呱啦又大骂了一通,却半晌也不见次孙出声,细细一看,见他虽不言不语,眼中的神采却已泛出冷淡之色。

  这个次孙自小寡言冷情,让人摸不清他心思,如今因位高权重,周身更平添了一股凌厉深沉的气韵,齐老太太虽是他的长辈,但瞧见他这个模样心里也有点打怵,不自觉就将脾气收敛了些许,想了想,语气放缓,也退了一步,道:“你若真是喜欢那方家的,留人在身边也不是不行,只要不进齐家的门儿,随你怎么折腾都可以,祖母和你父亲母亲也都不会说什么。只是婚姻嫁娶之事为大,那六公主不是个能安稳家宅的,不像容儿娴静端庄——敬臣,娶妻娶贤,你可要想好啊。”

  齐婴闻言沉默了片刻。

  祖母抬举娘家,数十年来一直如此。世家之间同气连枝本无不妥,只是一旦过当难免就会招致麻烦,他素来觉得祖母对傅家有些过于关照了,但他身为晚辈于此事上却不好置喙,眼下亦不好点破,只能就事论事。

  他沉吟片刻,道:“祖母好意孙儿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此事牵涉六公主,恐还要过陛下那一关,孙儿亦无能为力。祖母倘若另有想法,倒可与父亲商量,孙儿全凭长辈们安排。”

  齐老夫人活了一把年纪,自然听得出她这孙儿是将官场上打太极的那一套尽用在了她身上,曲曲折折说了这么几句,看似是温顺恭谨,实则一句顶用的都没有,偏偏他一副都听你的样子,让人也说不出他个不字。

  结果老太太将次孙平白叫来一趟,除了发了一通火又被添了一通堵以外,竟是一无所获。

  夜风正凉。

  齐婴从祖母院子里出来,恰在园子里迎面碰见兄嫂,他夫妻二人倒是难得没有带着徽儿,正相携在园中散步。

  双方相互打过招呼,齐云瞧了瞧二弟行来的方向,笑问:“这是刚见过祖母?”

  齐婴应了一声,又听大哥问:“瞧你行色匆匆的,是还要回风荷苑?”

  他点了点头,很自然地顺口接了一句:“嗯,回去看一下文文。”

  话一出口,他却乍然想起方才祖母说她裹着他的衣服入睡之事,一时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有些露头,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好在那时天色已晚,齐云和韩若晖也没瞧出他的异色,齐云只笑了笑,说:“行,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齐婴点了点头,同兄嫂别过,转身出了府。

  齐云望着自家弟弟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侧首和夫人感慨道:“唉,你原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一瞧他这每日都往别第跑的模样,倒真有那么些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已经成了家呢。”

  韩若晖听言又是得意又是娇气地朝丈夫笑笑,说:“那是,以后我说什么你最好都听着,错不了。”

  齐云很是捧场,连忙拍夫人马屁,笑说:“夫人女中诸葛,我都听,都听的。”

  夫妻二人缠绵悱恻,在园中说笑不断。

  在回风荷苑的马车上,齐婴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沈西泠的事。

  他想小姑娘心智未全,如今对他生出这样的情愫,自然不是她的错,而是他举止不当的过失。譬如他一直当她是个小孩儿,偶尔便有些亲昵的举止,时不时顺顺她的头发捏捏她的小脸儿,这便是进退失矩,想来正是因此招致了小姑娘的误会。

  所幸她年纪尚小,只要他循循善诱好生教导,她便能分清男女情爱和长幼亲情之间的殊异,如此一来他便不至于错上加错,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齐婴觉得眼下第一步应当是要同沈西泠拉开些距离,往后肢体上的接触最好都不再有,见面也可以再少些,长此以往,她心里那点朦胧的情愫自然便也能淡去了。

  由是这么一想,他心中稍定,唯一担忧的是小姑娘性情敏感,万一感觉到他的疏远会不会暗自伤心难过,届时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齐婴一路前思后想,只觉得将一个孩子带大果然是千难万难,比他少年时初回破题策论还要难上许多,而一想到稍后见到沈西泠,他又有些拿不准跟她说话的分寸,一时颇有些头疼。

  就这么一路思虑着回了风荷苑,结果进了门却听说沈西泠出门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西泠回到风荷苑的时候已经时近亥时。

  其实她从顺南大街离开的时候时辰并不晚,但她没有立刻回风荷苑,想着出门一趟不容易,索性又转道去了那附近的大市和几个小市,细细看了好几个布庄,前前后后兜转了许久才回来。

  刚从山下的石阶登上来,便瞧见白松正抱着剑、嘴里叼着一片竹叶倚靠在挂着灯笼的门口。沈西泠不意会在此见到他,有些惊讶,又上前同他打过招呼,问:“白大哥为何在此处?怎么不进去?”

  白松将口中叼着的竹叶扔掉,随意地抄着手对她说:“公子让我在这儿等你,说若你亥时还不回来,就让我出去找。”

  沈西泠听了一愣,自觉给白松添了麻烦,很是抱愧,低下头说:“这……我……”

  白松耸了耸肩,看了她一眼,说:“好在还不到亥时,省得我再出去跑一回——你进去吧,公子在书房等你。”

  沈西泠抿了抿嘴,应了一声,随后进了大门,穿庭过院行到忘室门口,瞧见青竹正站在门外。

  这位童子近来待她和善了许多,大约是因为她频频给他指路的缘故,可惜今日她这一趟晚归却让之前那数次指路的情谊尽数烟消云散了,只见青竹童子又挂起了一张脸,还瞪了她一眼,从台阶上走下来,压低声音指责她道:“你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公子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知不知道!”

  沈西泠低着头不说话,青竹便一直瞪着她,又暗中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见她并无受伤磕碰,脸色又转好了些,嘴上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

  沈西泠抬眸看了他一眼,拾级而上,进了忘室的门。

  她刚推开门便瞧见齐婴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沈西泠抿了抿嘴,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回身关上了忘室的门,走到齐婴书案前,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公子。”

  齐婴摆了摆手,让她坐,她便走到自己的小书案后坐下,又听齐婴问:“今日是随丁先生出去了?”

  沈西泠出门的时候并未同谁有过交待,齐婴如今知晓了此事明细,想来是水佩她们留了信儿。

  沈西泠点了点头,答:“是。”

  齐婴皱了皱眉,看了看时辰,说:“下次不可再回得这么晚,若非要晚归不可,至少也要留个字条给我。”

  沈西泠又点了点头,答:“是。”

  小姑娘温顺乖巧,和平时一样文文静静,但齐婴却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同,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他当时没有很上心,只以为是沈西泠今日出门碰上了什么事,也或许是在布庄里遇上了什么波折,这才导致情绪有些低落。

  他便就此事问了几句,道:“瞧过那间铺子了?觉得如何?”

  沈西泠半垂着头,原原本本地答:“看过了,也随丁先生见过了掌柜的。只是我在生意上是生手,也不懂什么,今日只搬回了一些账册,预备过几日看好了再说其他。”

  齐婴点了点头。

  他当时给她找这间铺子也颇耗费了一些心思。她年纪小,又是生手,给她的铺子规模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境遇不能太难也不能太顺,总得有些小麻烦,可又不能太过,如此才能给她锻炼,让她学到些东西。

  今日她既然见过了,那便是走出了开初的第一步,这是好事。

  齐婴想了想,又提点她道:“万事开头之时都难免有些许艰辛,但只要慢慢走下去,总会渐入佳境——丁先生善于经营,亦乐于教人,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多去同他请教。”

  沈西泠仍是点了点头,答:“是。”

  她进门至今,除非他问话,否则便一律只答一个“是”,齐婴自然不可能无所察觉。他想她谈兴不浓,或许是累了的缘故,也或许是察觉了商道的艰难,有些茫然了。

  她今夜话少,那倒正好,毕竟他也还没想好当如何掌握同她相处的分寸。

  齐婴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沈西泠一眼,见她在灯下低眉敛目,依稀有些疏离的样子,与前几日望着他时眉目娇憨的猫儿模样很是不同,令他心里忽然也感到一丝淡淡的不舒服,不过他当时没有很在意,只对她说:“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闻言起身,仍是只落下一个“是”字,继而便转身出了门。

  连头都没有回。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汁还想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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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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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猫儿(1)

  此后的一段日子,沈西泠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头一件就是看账。

  从铺子里搬回来的账簿有半人多高,有些日子是很近的,有些则上了年头。近日的誊写相对清晰一些,日头久的则要模糊许多,看起来颇为费劲。

  几个丫头一贯知道她们小姐是个肯用功的人,当初在齐家跟随王先生读书的时候就起早贪黑,只是当时她们以为小姐是迫于先生那虎虎生风的手板才不得不苦读,没想到如今没了这等压力她也照旧逼着自己用功——甚至比原来还用功。

  那么厚一摞帐,前前后后好几年的,她愣是七八天就看完了,一边看还一边梳理誊抄,按月将购入原料的本钱、支给伙计的月钱、还有其他若干七七八八的费用一一摘出来,等她看完了帐,自己也另写出一本书来了。

  她每日很早就起床看账,看到很晚才睡下,水佩她们几个一开始以为等小姐新鲜劲儿过了就会歇下来,哪成想不但不消停,后来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她们几个轮番儿劝她休息,沈西泠就是温温柔柔地都答应下来,结果夜还是照熬,令丫头们一个个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沈西泠看完了账,她便请丁先生来了一趟风荷苑。

  丁先生听说她这么快就看完了账,十分惊讶,又瞧见她还自己理出了一本新账来,更是瞠目,接过她理的条目一看,见细致详实,看得出是实打实花了工夫的。

  丁先生早先得了齐二公子的示下,说要寻一间铺子给这位方家小姐料理,他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好过问缘由,只是听命办事。前几天见了方小姐真人,见是个半大女娃娃,又一副柔柔弱弱的娇小姐模样,心里自然觉得她接这铺子不过是随手玩儿的,哪能想到她竟真是花了心思看账,工夫做足了。

  这世间之事向来遵从因果,沈西泠种下一个勤勤恳恳的因,自然就会在丁先生那里结一个另眼相看的果。他见她如此认真,便也乐意指点她,笑着同她讲:“小姐花了工夫,自然是好的。只是看账这事儿,说法素来是不准的,‘看账看账’,许多人以为‘看’就罢了,实则要弄清这账里的乾坤,还须得亲自去走去问,一一查验才好。”

  他心宽体胖,笑起来如同一尊弥勒佛,此时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对着面露疑惑之色的沈西泠道:“就譬如这账上说支给养蚕人多少银两,更换纺具又花了多少银子,瞧是瞧不出来什么的,若要摸清真伪,便要亲自去打听蚕市和木具的价格、找来经手的伙计一一查问,再来比照核验,方才能看出些门道。”

  沈西泠闻言眼前一亮,很是受教。

  的确,她要将这个布庄经营好,便不能只囿于铺子之内,应当将与布庄生意有往来的几方都摸熟了,如此才能算是入行。

  她于是又感到自己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待谢过并送走了丁先生,就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忙碌。

  沈西泠开始频繁地出门。

  这事儿自然得提前知会齐二公子,好在他在这方面对她约束并不严,出入可以随意,只是不能晚归,还给她设了个亥时的门禁,另干脆将六子也调入了她的院子作小厮,为她驾车。

  六子自然觉得欢喜,从门房调进握瑜院,不单活儿清闲了许多,月钱也愈发丰厚了,他觉得自己前几天主动找方家小姐献殷勤的举动实在是机智,又暗叹自己与这位小姐果然有缘,心中期盼着这位小姐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他便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沈西泠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念想,只一门心思扑在她的布庄上。

  她在丁先生的指引下开始接触起与布庄相关的许多生意,譬如桑麻的种植、蚕丝的制取,乃至于近几年才开始露头还尚未时兴的白叠子,她都开始熟悉起来。她亦有心同从事这些生意的商贩们打交道,大梁民风开放,并不忌讳女子从商,只是她年纪太小,与人相交难免被轻视。沈西泠觉得她不必钻牛角尖给自己徒增麻烦,便让六子代她去同人交涉。

  六子为人机敏,说话也讨人喜欢,将这差事办得很不错,常常是他代沈西泠出面同那些商人们见面,回来后再将得到的消息和协商的结果告诉沈西泠,待得了沈西泠的安排指示,便再出去同人商谈,周而复始。

  这样的双黄唱了一段日子,沈西泠便深感此前丁先生的指点甚是有理。

  布庄的账簿做得清晰漂亮,她前前后后仔细看过多回,都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但这月余来她亲身跑了一圈,便一点一点能看出些东西来了。

  譬如账簿上记的纺具更换,是三年一回,而她自己走了许多卖纺具的铺子,知道即便是一般质地的,也至少可以用足五年,这两年的差别兑换成银子,便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又譬如这买进原料的时机也有讲究,商贾经营,总是逐利,自然要贱买贵卖,可他们这布庄买蚕丝桑麻总是不遵时令,虽前后不过只有几月的时间差,但由此产生的银钱差别却很大,日积月累经年而算,更是天差地别。

  沈西泠让六子暗中寻访了一圈,得知布庄的采买事宜基本都是卢掌柜亲自经手,并不假手于人,由此自然便怀疑这位掌柜在账上动了些许手脚。

  她察觉到此事,但一时尚未想好应当怎么办,又觉得除了卢掌柜的事情以外,铺子内的存货积压问题也亟待解决,一时颇有千头万绪之感。

  她思来想去,觉得不应武断行事,遂将此事暂缓,决意细细斟酌后再行决定。

  这么一来时光渐长,时节已然由春入夏。

  风荷苑中的荷花开始悄然生长,颇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趣。这别第本就修得别致,如今一到初夏,小池之中蜻蜓点水,粉荷芳菲数里,愈发显得清雅,宛若画中仙居,很有些逍遥韵味。

  只可惜此地的主人最近的心情却不甚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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