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 第65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萧子榆秀眉一皱,问:“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傅容笑了笑,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才答:“连端王都知道的事儿,你四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可远比端王关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嫂子就是你嫂子,不瑞斯拜不行(btw我今天一盘发现还有个差不多四章就到吻戏了乌乌我从起码两个月以前就开始惦记写吻戏现在终于要写到了吗乌乌乌

第98章 入冬(3)

  这话背后的意思深,有许多可以深究之处,譬如萧子桁是怎么知道齐婴去过栖霞寺的,又是怎么知道萧子桓当时也在的。可在萧子榆耳朵里,只能听出最浅的那一层:她只知道四哥关心她的姻缘、想促成她和敬臣哥哥的婚事,除此以外她什么都不去考虑。

  一想到那姓方的小狐狸精,萧子榆心里便一苦,她那一刻几乎忘了自己同傅容的龃龉,只闷闷地道:“那我又能如何了?那姓方的非赖在敬臣哥哥身边不走,我还能插手风荷苑的事不成?”

  傅容睨了没出息的小姑子一眼,眼中有淡淡的鄙夷,随即又悄悄消失无踪。

  她又换上了得体的笑,淡淡地说:“我听说,那小丫头就快要及笄了?”

  萧子榆不明不白,应了一声,又听傅容道:“当初她寄养在风荷苑,无非是因为年纪小,如今她及笄了,自然便要嫁人——她会嫁给谁?齐二公子会娶她么?——只要她嫁人了,自然便会离得你们远远的,再也没法子靠近了。”

  萧子榆听言怔愣,继而若有所思起来。

  等后来再开一球时,六公主便受了伤。

  这伤受得其实并不大巧妙:众人争夺木球的时候公主殿下也上前去掺和了一脚,等球飞起来的时候她便若有若无地凑在了齐婴附近,那一边儿的韩非誉伸出球杖要击打木球,挥出的杆离齐婴近了些,险些打在他身上。

  这事儿在击鞠之中原本就很常见,男子们习以为常,齐婴自然也能躲避得开,偏生萧子榆挡在身前硬给拦了一遭,韩非誉没想到她忽然冒出来,连忙收着球杖的力道,但并未完全收得住,还是不轻不重地在殿下的手臂上刮了一下。

  这下儿就算是出了大事。

  公主殿下连连呼痛,仿佛伤得重极了,她那兄嫂也在一旁帮腔。

  四殿下其实一开始不知自家妹妹已得了傅容的点拨,还以为她真受了伤,自然甚是担忧,欲纵马至妹妹身边查看伤情,结果却被傅容暗暗拦住,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萧子桁见正妃眼中似笑非笑,方回过了味来。

  萧子桁眼中露出一丝邪气的笑,随即那笑意便消失不见,转而煞有介事地皱起了眉头,说:“萧子榆你真是个傻的!他齐二一个男子,还轮得着你一个小丫头去护着了?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六公主失没失心疯众人不晓得,只晓得四殿下这番撮合的手法真是精妙极了,一句话又是哀妹妹不幸又是怒妹妹不争,还将齐婴彻彻底底拖下了水、饶是小齐大人再如何多智,此时也算是讲不清洗不脱了。

  萧子榆捂着实则并不怎么疼的手臂瘪起了嘴,一双桃花眼泛起泪,可怜兮兮地瞅着齐婴,说:“敬臣哥哥,你带我去棚下休息成不成?”

  齐婴还没说话,一旁的韩非誉便想揽下这事儿。一来再怎么说公主也是他伤的,二来这里是韩家的地界,由他出面怎么都更合情合理一些。哪成想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一旁的傅卓一把拉住,韩非誉一扭头瞧见傅家公子的眼色,于是也回过了味儿来,心知这事儿不是得不得体合不合适的问题了,遂也作壁上观,不再掺合。

  众人攒起了一个局来,每人都出了点力,半点儿也不由齐二自己拿主意。

  他们听见齐婴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后言:“殿下请随我来。”

  众人满意了,除了毫无办法的齐云。

  皆大欢喜。

  韩家的击鞠场不单修得漂亮,连人事的安排也甚为妥当。

  因击鞠本就危险,尤其打到激烈时常有坠马一类的惨祸发生,还有致残的先例,韩家人为了周全,常年在此地备着大夫,甚而还为了照顾女眷提前安排好了医女。

  医女们都是有本事的,没过片刻功夫,便将六公主那本就没什么伤的玉臂包扎妥当了,仆役们又为这位殿下和她身旁俊逸非凡的小齐大人奉了茶,随后便纷纷在六公主的吩咐下退了下去。

  于是萧子榆终于得了一个同齐婴独处的机会。

  此时他们一同坐在华棚之下,挨得不远不近。场上尘土飞扬鼓声阵阵,仍是一片热热闹闹击鞠的场面,萧子榆悄悄侧过脸,见他正看着场上,并未看她。

  其实她很喜欢齐婴这副冷清的样子,他不言不语的时候也很令她喜欢,若非如今她很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她倒并不介意就这样陪他一起沉默,在沉默中享受另一种奇特的亲密。

  不过这样的享受还是留在婚后为好,眼下一寸光阴一寸金,她是分毫都舍不得浪费的。

  萧子榆又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敬臣哥哥可是还想上场去打?那你还是去吧,别因为我浪费了难得的机会,如今你们聚一聚也是不容易的。”

  以退为进,萧子榆其实也长进了。

  她当然知道就算她这么说了,齐婴也不可能在此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果然她见他侧过脸来看向她,答了一声“无妨”。

  萧子榆心里欢喜,抿着嘴笑了笑,又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今天其实本也应当叫上三哥一道来的,只是不巧他今日事忙,便没能来得了。”

  齐婴点了点头,说:“端王辛劳。”

  萧子榆也说了两句场面话,话锋一转,又说:“说来前几天我还同三哥碰上了,他对我说他之前去了一回栖霞山,说满山的红枫甚是鲜艳漂亮,还说栖霞寺生在那样的景致里、定然比鸡鸣、定山二寺更加灵验呢。”

  齐婴半垂着的凤目中划过一丝异色,面上却平静无波,他应了一声,没说别的。

  萧子榆暗暗看着他的脸色,又道:“三哥还说在佛寺里碰见敬臣哥哥了——你怎么会去佛寺?我还以为你不信佛的呢。”

  齐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淡淡一笑,答:“兴之所至而已,也说不上信或不信。”

  萧子榆本想透过这些试探的语言引他主动说起那个方家的小丫头,他肯定明白她的心思,只是忒沉得住气,至此仍然半个字也不提。

  她有些气苦,心想他既然不说,那就只有她来说了,于是闷了一会儿,道:“听三哥说方家小姐也一并去了?如今生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萧子榆说完便紧紧地看着齐婴,连他面上一点细微的变化也不放过,却只看到他的神情平静无波,淡淡地答:“嗯,她快及笄了。”

  他如此平静,萧子榆一时也不知该忧该喜,默了默又故作轻松地说:“说起来还真是流年似水,当年我头回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今一转眼,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她顿了顿,继续看着齐婴,问:“敬臣哥哥可已经替她想好婚嫁的人选了?她是方公之女,怠慢不得,总要嫁个好人家的。”

  那一时,齐婴其实有些语塞。

  他还从未想过沈西泠嫁人的事,毋宁说他从来没有想到,沈西泠有一天会嫁人。

  那个当年他从城门口的雪地里救起来的小姑娘,那个他亲自一字一句教养长大的小姑娘,那个文文静静心事很重的小姑娘,那个时不时对他露出欲言又止眼神的小姑娘,那个总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心疼和破例的小姑娘……

  ……有一天,竟是要嫁人的。

  他实在有些怔愣。

  不过小齐大人何许人也?即便那一时的确怔住了,也不会轻易被人看出端倪,他只沉默了片刻,随后就平静地答:“嗯,是要嫁个好人家。”

  萧子榆见他神情毫无波澜,好似并不介意那方家的小丫头嫁人,心中稍平,略略高兴了一些,又道:“敬臣哥哥若找不到合适的人,其实倒可以把此事托给我,我去为她寻摸寻摸,不日便能有信儿了。”

  齐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姻缘之事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总要她自己喜欢才好。”

  萧子榆笑了一下,说:“你说得固然在理,可却难免何不食肉糜之嫌——姻缘之事最是飘渺,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尽如意的?能嫁得合适、嫁得体面,那便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着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难不成还要学了你我、活活被拖到现如今?”

  这么长一番话,萧子榆一说完就立刻后悔了,自知说得不智。

  前半句倒算得上中肯,后半句攀扯上他们自己的事便难免显得有些怨气,而且显得急迫,这便落了下乘。

  但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一提到方筠,她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整个人都紧紧巴巴的,又难免疑神疑鬼,恨不得下一个时辰就把她随便嫁给一个人、赶紧将她赶出风荷苑,此时她望着齐婴又感到十分惶恐和委屈,说:“敬臣哥哥,她在你身边三年,我也一直忍了三年。你知道我的性子,本是最受不得委屈的,可我因为她是你恩人的女儿全都忍下了。三年前花会之后,我可曾再同你说起此事哪怕一回?我并非不能忍,但她如今毕竟已是及笄之年,若还留在你身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顿一顿,更加紧地看着齐婴,声音低了一些,问:“还是说……你想娶她?”

  她话音刚落,便见齐婴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寡淡而深不见底的一眼。

  她以为他在想着方筠的事,却不知他想的更深更远。

  如今韩家和傅家都选了一边站,只有齐家的态度暧昧不明。萧子桁虽为人旷达放浪,但居其位谋其政,他身处于夺嫡漩涡,不可能真的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自然更不可能对齐家的立场毫不介怀无动于衷。

  萧子榆既已知晓栖霞寺一事,那萧子桁必然也是知情的,但他今日却一句也没有问过他那日同萧子桓说了什么。

  是他不在意么?不可能。

  那就正相反:他太在意了,以至于要装作不在意。

  他是萧子桁的伴读,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总归是亲厚的,他却并不直接问他那日在栖霞山和萧子桓说了什么,只能说明他心中已经对他、对齐家生出了芥蒂。

  芥蒂是可怕的东西,一旦落在人的心里便很容易生根,彼时再想拔除便难之又难。

  而什么才是消除这种怀疑最好也最简便的方法呢?

  姻亲。

  只要有了姻亲两家便成了一家,即便还是隔心隔肺,起码在外人眼中就是同气连枝,这便足够了——没人在意皮下真实的东西,只要看上去像,就已经足够决定很多事情。

  韩家和傅家如今都和四殿下有了姻亲,独齐家没有,偏生齐家嫡脉这一辈上并没有女儿。身为嫡长子的齐云已经成婚,如今只剩齐婴一个嫡子尚未娶妻,若要安四殿下的心,那就只有他娶萧子榆。

  萧子桁是个很聪明的人,皇室之中本就没有蠢材,他们都对权术有些天生的敏感,对这些门门道道最是清楚不过。今日萧子榆在他面前说这些话,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意思,背后还有她皇兄的默许,甚至是无形的授意。

  他是不能拒绝她的。在公主眼中他们之间的事只是男女情爱,可在她哥哥眼里这却是政治的立场。一旦他拒绝了萧子榆,芥蒂的种子就会在四殿下心里越埋越深,而当它深到一定的程度,他们之间就会成为敌人。

  有时只在一瞬之间而已。

  他的父亲为家族自傲,始终认为齐家已经不再需要从龙之功。或许的确如此,可新君登位之后的局势又该如何处理?三姓之二都是陛下的姻亲,只有齐家一门被摒除在外,届时又当如何自处?

  他们的家族看似根深叶茂坚如磐石,但其实只要错过了一个风口,此后便是乾坤扭转世殊事异,一切只在毫厘之间。

  他心里的乾坤旁人是无法窥见的,此时萧子榆能瞧见的仅仅是他那双华美的凤目微微垂下的样子,以及他一贯无雨无晴的神色。

  她听见他十分淡泊地说:“我与方小姐之间并无私情,她也的确到该成婚的年纪了,若有她中意的人求娶她,我绝不阻拦,殿下可以放心。”

  这些话很容易地被他说出来,同时他的心里有一根细细的丝线一下子断开了,断开之后隐隐的震颤,给他以难以言说的、隐晦不明的痛感。

  萧子榆闻言心头骤然一松,那双妩媚的桃花眼立刻明亮起来,她克制着自己的喜悦,说:“哦,那、那可太好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人选的事儿……可要我一并帮着参详参详?”

  齐婴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默默地将心中那根断开的线埋了起来,以至于任何人都察觉不到那时他的疼痛和波动。

  他平平静静地看了萧子榆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如此,那就有劳公主了。”

  至此,萧子榆终于再也压不住笑意,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觉得今日这伤受得实在值,便是再挨一下她也心甘情愿的,一时欣喜甜蜜无限,话又多了起来,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而齐婴则在她的言语中微微地出神,又一次想起沈西泠。

  在那个月色澄明且带着蟹香的夜晚他们曾经离得很近。

  那么近。

  无人的望园是令他们发梦的温柔乡,他们都在那里微醺迷醉、流连忘返,连他都以为他们可以再近一步。

  他甚至以为他们可以一生都像那样在一起。

  而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他们离得很远很远,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真正的望园。

  作者有话要说: “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然终不能至”

第99章 新岁(1)

  一入了冬,年关便显得很近了。

  沈西泠很不喜欢这个时节,因由起码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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