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 第70章

作者:七宝酥 标签: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两辆车前后驶出小区,融入车流,拉开适合跟车的间距。

  汤培丽再度回头,狐疑地盯住女儿。

  周谧拧眉:“老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

  汤培丽说:“你跟你客户走很近啊。”

  周谧说:“没有很近好吗,人家就是热心帮个忙。”

  汤培丽又问:“张敛知道吗?”

  “当然知道,”周谧耳朵尖一下子红透,语气变冲:“所以呢,跟他有关系吗?”

  汤培丽抿了下嘴,换话题:“你跟他说了我们中午要过去收拾吗?”

  周谧声音平静得自己都不可思议:“我跟陈姨说过了。他中午不回来,就是不想看到他才选的这个时间。我一眼不想再看到他了。”

  汤培丽不再多言。

  有季节帮忙刷脸和登记,周父的白色福特畅通无阻。

  在各自车里简单作别后,季节分道拐去了四座方向。

  汤培丽目送他的车离开,面色温煦了一些:“你这个客户人不错啊。”

  周谧说:“是啊,他人很好。”

  汤培丽好奇:“结婚了吗?”

  周谧想了下:“应该没吧。”

  上楼后,周谧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摁密码入内,而是叩门等候。

  第一天是这样,最后一天也如此。

  陈姨接待了他们,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热心地询问他们有没有吃午饭,神态多少有些掩藏不住的不自在。

  汤培丽正迁怒,没给她任何好脸色。周谧只能帮忙谎称已经吃过了。

  换好鞋,周谧轻吸着气,往里走。

  来到张敛卧室,她发现自己的物品都还原封不动摆在那里,床铺整洁,仿佛从未被任何人躺过。

  周谧用手背狠压一下鼻头,逼退泪意,而后走回自己床头,把东西往袋子里放。

  主卧的东西并不多,无外乎一些充电或助眠的小玩意儿,还有洗漱用品。

  确认房内已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又走向次卧。

  汤培丽跟在后边奇怪发问:“你到底睡哪个房间啊,”

  周谧愣了下:“都睡。”

  汤培丽蹙紧眉头,疑虑重重:“你俩是不是总吵架分房?”

  周谧没有回答。

  事实上,昨天以前,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争执。她喜怒无常的小性子,他照单全收,以拥抱,以亲吻,以脉脉的眼神。

  周谧麻木地将衣服从柜子里取出,从衣架上剥离,机械地重复相同动作,又一股脑塞进行李箱,最后,她去收拾她积累如山的那些书。

  妈妈在身后一件件收拾叠放,惋惜又窝火:“还以为你要在这长住呢,我还往这寄东西,真是自己搬石头……”

  周谧恍若未闻,停在了次卧的书桌前。

  上面居中摆放着男人去香港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精致音乐盒。

  周谧盯着里面的匹诺曹看了很久,很久。

  一种无法言说,让人喘不过气的痛意慢慢将她淹没了,击毁了。她如同发条失灵的偶人一般呆滞地立在那里,任由泪水从眼眶肆虐而出。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谎话精。

  他在她心里从未烂过,从来都美好如初,不可企及。

  一张秘密的巨额过期彩票,会让她心花怒放,会给她无限幻想,但永远兑换不了。

  嘶一声,周谧扯紧拉杆箱的拉链,像阖上终于从高处跌落的宝箱,将所有美丽与破碎彻底封藏。

第56章

  晚上十点多, 张敛回到家。

  照常输入“0-6-1-2-3-3”解锁,张敛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个人的拖鞋被陈姨规整地摆放在地毯上。

  起身打开柜门时,张敛的手在半空悬了一秒, 才将自己的皮鞋放上鞋架。

  陈姨走过来问他要吃什么, 张敛摇了摇头。

  陈姨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得交代:“谧谧中午跟她父母一起过来……”

  张敛说:“我知道了。”

  陈姨没有再说下去。

  往盥洗室走时, 张敛顺势扫了眼整个客厅与厨房,格调都恢复如初, 不再有一些跳色的点缀。

  同样的还有洗手池的台面, 房间。

  凌晨近三点,张敛在半睡半醒间无意识地伸了下胳膊, 捞空的一霎, 他像从噩梦中抽离,完全清醒地睁开了双眼。

  他翻了个身, 改换姿态,从侧卧变为平躺。

  却再难入眠。

  他拿高枕边的手机,瞄了眼时间,然后下床,走出了房间。

  走廊像条黑黢的空隧道, 他打开橘色的壁灯,让它照亮了主卧到次卧的一小段范围。

  次卧的门严密地关拢在那里, 他从回来后就没进去过。

  手在黄古铜胡桃木的门把上握了一会, 张敛才按压下去。

  屋内空空。

  好像从未有人入住过。

  飓风过境,把花园里的花朵全都卷走了。

  全然整洁、安静、一丝不苟的空间,却有种无形的狼藉, 肉眼不可见。

  为数不多的痕迹被女孩全部留在了书桌上, 那是他送她的所有礼物, 每个都崭亮如新,仿佛刚从包装盒里拆封取出。

  HW的墨蓝色戒盒被摆放在匹诺曹音乐盒的旁边,张敛打开看了眼,又关上,搁回原处。

  转而握起音乐盒,找到背面的发条,一圈又一圈地把它拧到最紧,摆放在桌边。

  空寂的环境里终于有了更多声音,是叮叮碎响的音乐。

  张敛坐在床边,注视着里面的摆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演奏完整首曲子,才关灯离开房间。

  —

  之后近十天,周谧都在协助leader执行K记端午小食的预热活动,打电话发邮件整理纪要做简报concall开会各种对接,忙到废寝忘食,手机二十四小时不敢静音,以防团队或客户突如其来的需求。

  忙碌的确是转移伤痛的良药。

  高强度的连轴转让她几乎没什么闲暇黯然神伤,唯独夜深人静时,她才会不由自主地点进张敛的社交软件。

  然而探知不到他任何消息和近况。

  他的朋友圈几乎不更新,半年内寥寥几条也都是行业相关,不带任何私生活与个人情绪。

  他的头像也没有更换。

  每每看见,都是一次痛彻心扉的绞杀和复健。

  可周谧就是无法阻止自己,像刻板行为一样每晚重复光顾他根本毫无变化的朋友圈。

  她把针垫花的背景换回了之前粉色的“全靠一口仙气撑着”。

  在公司的状态也回到了初入奥星那会,基本和跟他碰不上面。去倒水时,她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绕行或避远。

  她好像真的与他再无干系,只隔着鸿沟般的层级。

  有天,她曾远远看到过张敛一次。

  他跟着CD路过客户部片区,两人在交谈,大概是去创意那边有事。

  那会周谧正眉飞色舞地跟对面的陶子伊说话。

  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她五米开外的视野里。天热了,他换上了短袖,宽松休闲的针织款,颜色是浅到发白的、令人眼前一亮的淡蓝,上面有一些罗纹细节。他看起来清爽又斯文,像一片粼粼的海面。

  幸好陶子伊的注意力也全跑去了他身上,她旋即收笑起伏过大的神态才不会被发现。

  周谧贴回座椅,有点失魂落魄地抠了会手指,才重新叩击起键盘。

  —

  六月中旬,周谧请假回了趟学校,参加导师宴请的毕业散伙饭。

  荀逢知一见她,就露出一脸温和的疚意,尽管不久前,她已经在电话里心力交瘁地同她,同她父母各种感怀和抱歉。

  她关怀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周谧,你是不是瘦了呀?”

  周谧盯着她棕色的眼眸,笑了笑:“哪有,可能是衣服穿少了吧。”

  荀逢知不再多言。

  得意门生们觥筹交错的画面被荀逢知录成了十秒的小视频,分享在自己的朋友圈。

  张敛把它反复看了很多遍。

  全桌人起身碰杯,齐声嚎叫并相互祝贺“前程似锦绣——山顶再相见——”,周谧在里面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无忧无虑。

  第二天到公司后,他一早上都心神难定。

  这种后劲像是无知无觉地被偷走了身体的一部分,而他才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他无比迫切地想见到周谧,想近距离见到她,有血有肉的她,想当面看看她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