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驴不是和尚
飒飒轻轻点头，事实上，本命剑飞入心海的那一刹那，她就感觉随时能结丹。
“不要崩得太紧。”晴明道人微微颔首，似是踯躅一瞬，提醒道，“修行有张有弛是正常的。为师观你凡间心结已了，素无深仇大恨，然修行……颇有紧迫之感。”
弟子不努力要操心，太努力，也会担心。
天生剑体固然领悟力超绝，但飒飒才十七岁，修行不过八年，能到如今的地步，自己用功的功劳占一半以上。
飒飒一怔，心头一暖，笑笑道：“多谢师父关心。”顿一顿，斟酌着说，“弟子挺喜欢修行的，并未觉得过于紧张。”
问题出在只喜欢修行啊。
晴明道人想到飒飒特殊的经历，心头一叹，道：“那就好。”他目光转向巨猫，说，“平日里可以和金灵猫玩一玩。”
飒飒：“……好。”她师父在她九岁时把她当大人对待，如今是反应延迟，把她当九岁吗？
巨猫蓝色眼珠子转转，金色灵气裹着炼器梳子飞到飒飒身前。
飒飒心头叹口气，梳吧，谁让她应下了流金殿境灵呢？
掌中灵气流出，正欲探向炼器梳子，共生契约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力量。
飒飒周身灵气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动起来，神魂气息急速攀升！
心海中，少年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目，金色眼眸熠熠生光，周身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神秘中带着丝丝威严。
晴明道人怔忡一瞬，阵盘出现掌中，金色光芒闪动，地面闪现巨大的灵虚阵符文。
下一刹那，他灵气运起，包裹着瞪着眼弄不清状况的一碗巨猫，将其远远送到山的另一边，自己掠到阵法外侧，进行护法。
飒飒盘膝而坐，气海气旋越转越快，灵气化为灵液，又接着被压缩！
气海中渐渐出现一枚金丹雏形。
极是峰头上聚集起灰色劫云，一股气机锁定山腰的少女。
心魔劫。
晴明道人皱皱眉。
除开类似于飒飒同麒麟定下共生契约的情况，修真者遇到的第一个天劫都在金丹期。此后，每跨越一个大境界都会遭遇天劫。
天劫分两种，一种是雷劫，一种是心魔劫。
雷劫考验武力，出现在突破之后；心魔劫考验心境，出现于突破之中。
修真者每次突破只会遇到其中之一。
雷劫对飒飒构不成太大威胁，心魔劫却有些麻烦。
心魔幻境，若是沉溺其中，轻则突破不成、境界跌落；重至道心受损、一蹶不振。
当然，若是成功渡过，心境就更上一层楼。
飒飒有些疑惑，自己分明在极是峰中，怎么就突兀地附在“自己”身上？
再下一瞬间，她就想起自己在渡劫，心生警惕。
少女同飒飒一般模样，不过衣着、周身气质又同飒飒有细微的不同，一身锦绣，通体气派，正独自行走于回廊之上。
像是察觉到什么，少女眉心一动，轻声道：“你是谁？”
飒飒自然没有回答。
少女疑惑地眨眨眼，继续道：“我叫宁以秋，母亲给我取的小名是飒飒。”
飒飒：……
她倒要看看，这心魔劫作什么夭。
少女听不到回答，便也不再说话，顺着回廊进了一间屋子。
屋中妇人临窗而坐，正绣着什么东西，神色温柔。
见到少女，她的眉眼瞬间盈起笑意，道：“飒飒快过来。”
少女眉眼带笑，凑了过去，轻声说：“让我看看娘亲绣的什么？”
两人笑着一团，气氛和谐。
飒飒知道这是个心魔劫，却弄不通到底如何解开，难道只能顺其自然？
她被“附身”在少女身上，只能在她周身十丈范围内移动。
没人能看到她，少女倒是有细微的察觉，时常打发了下人自顾自朝她说话。
十多天过去，飒飒也弄清楚这个心魔世界的背景。
大体情况同现实中的凡人界相似，不过从宁国公府大小姐出生起岔开一条线，宁国公变成好丈夫好父亲，不染二色疼爱子女，宁国公夫人自然没有气绝身亡这事，一直好好生活到如今，还给大小姐生了个弟弟。
而宁国公府大小姐，模样生得好脑子也生得好，自小到大学什么会什么，没一样不顺，却没什么跋扈脾气，是各位世家夫人心里的好媳妇人选。
可惜早和七皇子定下了婚约。
“你是我吗？”少女托着下巴，目光状似单纯。
飒飒轻轻摇头，若她生活在这个背景里，大约也会活成这样，但她没有。
她不是宁国公府宁以秋，她是剑宗飒飒。
少女看不见，却依稀能察觉到飒飒的态度，不满地皱皱眉。
不久后，少女出嫁，同夫君鹣鲽情深，浓情蜜意。
飒飒……飒飒在庆幸这是个心魔世界，一到两人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自动拉灯，时间直接进入第二天早晨，两人衣冠整齐，和谐程度堪比前世某个网站。
不然她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容斐。
“你是我吗？”少女躺在夫君怀里，笑容灿烂。
飒飒摇摇头。
“你刚刚说什么？”俊美男子温柔发问。
“没有，你听错了。”少女轻轻一笑。
后来少女怀孕十月，生下一个男孩，眉目笼罩着一层母性光辉，温柔问道：“你是我吗？”
飒飒冷漠地摇头。
少女摸着幼儿脸颊的手一顿。
再过一年，七皇子登基为皇，七皇子妃理所当然地成为皇后，嫡子被封为太子。
朝臣一再进言纳妃，通通被新皇拒绝，后宫除却皇后外再无他人。
女子身着凤袍，权势给周身浸润一层独特气质，却并不显得凌人，轻声问：“你是我吗？”
飒飒接着摇头，心底有些不耐烦。
女子一晒，不说话了。
两年后，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念其年幼，太后垂帘听政。
一朝大权在握，一言万民听从。
女子再问：“你是我吗？”
飒飒飒叹口气，接着摇头。
这心魔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女子眉心一皱，好像是真的迷惑不解了。
接下来，年轻的太后陷入忙碌。
明教化，兴水利，整官风，促经济。
国家蒸蒸日上，气象一新。
年幼的皇帝渐渐长成，却并未对母亲手握权势生出任何芥蒂。
女子心平气和道：“你是我吗？”
飒飒内心毫无波澜地摇头。
十五年后，皇帝自称无德退位，同年，太后登基为女皇。
多年的操劳并没有在女皇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绝色面容笼罩着一层威严，发问：“你是我吗？”
飒飒无奈地摇头。
再后来，女皇设六宫，天下美男尽揽，问：“你是我吗？”
飒飒再次摇头，觉得这心魔劫一点也不了解她。
搜罗进宫中的美人中，有几位颇为眼熟。
想来是心魔劫读取她记忆的时候，将她觉得相貌好的面容存下。
但她真的不想开后宫，更没兴趣搜罗剑宗熟人开后宫。
随着最后一次摇头，一道白色光芒闪过，飒飒终于脱离心魔世界。
劫云在头顶散开。
气海中金丹已成，灵气氤氲，隐隐有玄妙符文闪过。
神魂更是凝练一倍多。
心魔劫头走一遭，飒飒感觉心境有不小的提升。
虽是幻境，但能经历漫长岁月而不沦陷，这几乎是必然的。
飒飒能察觉到，在女子那些发问中，只要她有一次点头，或者传达出“是”的意思，就会完全替代“宁以秋”，然后陷入更深一层的幻境。
飒飒睁开双目，一道流光从心海飞出。
金眸少年眼里透着笑意，轻声道：“恭喜。”
晴明道人飞身到她身前，赞许地点点头。
大碗打着旋儿飞过来，巨猫从碗中探出头来，于伏苍和晴明道人中间伸过一只毛茸茸的金色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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