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剑离家出走了 第19章

作者:二两清红汤 标签: 江湖恩怨 爽文 东方玄幻 轻松 玄幻仙侠

  残阳只剩那一线了,光笔直地照来,竟把云慎的影子正正好好地投在了陈澍身上?,他再走近两?步,整个人的阴影便把陈澍温柔地拢住了。

  “你瞧出来了?”云慎问,突地放声笑道,“哈哈!——怎么才过几日,脑袋就变灵光了,以后还怎么糊弄你?”

  他拍拍陈澍的肩膀,最后望了眼那红签,就拉着似乎还想回?头瞧瞧的陈澍朝前院走去。

  只余这红幡,同所有寻常的红幡一样,重新被人紧紧束于树上?,可也许就在这霞光笼罩、秋叶作响的一刻,被风热烈地掠过时,它?分明是自?由的。

  ——

  次日,九小门派第二?次齐聚于这论剑台。十二?个楼阁之下的群众也变多了,较之前几日越来越少的人流,甚至比那首战之日的人流都还要多,真正称得上?是人山人海。

  不?仅因为这二?十四个走到最后一战的侠客大多是名震一方的名侠,还因为昨日那次道观之行,正是标志着第二?轮大比的开启。

  第一轮与第二?轮,听?起来似是有一个先后的,但二?者?之间?实际上?并无顺理成章那般的先后顺序。

  即,第一轮的胜者?和第二?轮的胜者?一同进入第三轮,互不?相?斥。以陈澍为例,假使她今日赢了,也无需单独和九小门派之人相?争。等一二?轮比赛全?部结束后,包括她在内的十二?人、六大门派、四个在第二?轮中获胜的门派,以及轮空的寒松坞再一起抽取第三轮的对位。

  因此,通常的比试进程中,这第二?轮和第一轮实则是一齐进行的。这样无论是参赛的,还是观赛的,都好安排时间?,腾出空闲奔赴点苍关,况且赛程短些,也有利于朝廷管理。不?过是因为江湖散人众多,一场比试不?过能筛去一人,就算这论剑台足足有十二?座,也往往需要比上?个五六日才能决出站到最后的十二?人,而?九小门派之比则恰恰相?反,就算再怎么紧张刺激,也不?过才区区四场,半天时间?便够了。

  因此,第一轮往往被排至提前那第二?轮许多日。

  常人不?知其中关窍,便把这开放给江湖人士报名的轮次称作第一轮,再把九小门派相?争的称作是第二?轮,稀里糊涂地有了“一前一后”。

  事实上?,若一定要论个先后,这顺序反而?是错的。

  论剑大比原先是门派间?的比试,是后来江湖中一些新起的门派,或是无门无派之人也有意参与,这点苍关的官府自?然乐得接纳更多来参加论剑大比的人士,不?拘是什么门派,不?拘有没有门派,于是便又建了这十二?个论剑台,更专门分出一轮擂台式的比拚来。因而?这“第一轮”实则才是后添上?的轮次。

  十二?人看似很多,毕竟大小门派,笼统也就十一个能进入第三轮,初设时不?少门派都曾反对过——尤其是九小门派,在这众门派中作为元老?一样,才得五个席位,而?那些个江湖散人竟能够凭空赚走十二?个,岂不?是不?公?

  但等那一次大比一开,那些反对的声音便都消失了。点苍关这官老?爷再一次赌对了——无他,论剑大比如此盛名,又是第一次开放给江湖草莽,报名者?以千计数,这千人之中只独独选出十二?个,自?然与“不?公”相?距甚远。

  陈澍这一路,她自?己觉得轻巧,不?过比了三场,可每一场的对手也都是前一场的胜者?,以此类推,实则是踩过数十人,甚至是近百人,才能站到她今日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二?十四个人,或高或矮,或男或女,却?只有她一人是全?乎的。其他人要么是脸上?挂相?,要么是手上?有伤,有一个女侠客,甚至跛着脚,单靠她那手里扛着的大剑稳住身形。

  对比看来,她对面的邹岱确实显得要好上?一些,至少表面看来,除了脖间?似乎有些许陈年旧疤,不?曾在这几日的比试中受过伤。

  正因此,玄字台这一场较量,倒成了十二?场比试中最教人瞩目的一场。

  今日比试,俱在十二?论剑台中央这两?个楼阁上?进行。不?同于前期的比试,这几场最后一战可以预见地要精彩许多,因此,周围十座楼阁上?同首战日一样摆满了坐席,尽数被分给了六大门派和其他达官显贵。

  用作擂台的两?个楼阁,北边这个供四场门派相?斗,三打二?胜,南边的则是十二?场江湖人士的比试。

  陈澍这场最引人瞩目的比试被安排在下午,更是人流最多的时间?。

  她随着官差一步步往上?走时,楼阁中往常安静得落灰的木制楼梯,竟也在隐隐震动,不?是因为她上?楼的脚步,更不?是因为这楼阁年久失修,而?是源自?那楼外山呼海啸的起哄、尖叫、还有欢呼。

  当她终于登上?这中心的最高点,向四周望去,地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从论剑台下一直堵到视线的尽头,前几次不?曾注意过的比试场外围,那些街道、楼阁、亭台,甚至是几个屋檐之上?,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又是一阵几乎震得人耳朵发聋的喝彩声,陈澍转头看去,正巧看见李畴把剑架到那个和尚的肩头,一袭白袍上?沾染着大块大块的血迹。

  那血迹,不?知是才染上?的,还是早就染上?了,只是在灿烂的天光下镀了一层金一般的流光。她定睛去瞧,只觉得那红色好似还在缓缓流动一般,煞是漂亮,却?又教人不?寒而?栗。

  官差几乎撕裂的唱声在如雷的呼声中艰难地传到台上?。

  “第二?场,寒松坞对须陀寺,第三轮,胜者?,李畴!”

  陈澍抬眼,视线上?移,发觉在这震天的喧声当中,李畴一语不?发,剑也不?收,只是侧过头来,竟和她四目相?对。

  耳边喧闹不?绝,李畴却?仍默然不?语,好一会才终于动了,那剑锋反射着阳光,闪得陈澍不?由地眨了眨眼。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刹,陈澍眯着眼睛,光线反而?如同流水一样灌进来,眼前景象都被晕开一样变得模糊,她恍惚地看见了李畴冲着她张开了口,说——

  “玄字台终场,一号,邹岱,无门无派,善使拳脚,对二?十八号,陈澍,无门无派,善使拳脚!”

  台下随即又爆发出一阵欢声,陈澍却?似乎一点也听?不?见,猛地瞪大了眼睛,只顾着瞧着李畴的口型。

  ——我等着你。

  李畴冷着脸,目光如炬,无声地对着她比口型。接着,也不?管她看没看懂,他转身便下了论剑台。

  留陈澍在另一个台上?,迷茫地眨眨眼,又挠挠头,正是满腹狐疑之时,听?得台下锣声不?等人,骤然响起。

  此锣一响,便是昭示着比试开始!

  她先前可被偷袭了好几次,吃了教训,不?敢大意,匆匆忙忙转过身来,却?发现那对手方才也在瞧着李畴,不?曾动作。

  “小姑娘,你认识这碧阳谷的少谷主?”邹岱道,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话里却?是含着一股明确的险意,“与他相?熟?”

  “不?熟!”陈澍干脆地应道,大抵如同小动物能嗅出危险的本能一样,她难得地听?出了些许未竟之意,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邹岱咧嘴一笑,他浑身着黑,却?不?是沈诘曾穿着的朝服那样华贵的黑,更像是为了使血色不?显而?特意挑的墨色,其上?不?知沾染过什么人的血迹,一眼望去,混浊极了,衬得那笑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下也颇有些阴恻恻的。

  “不?熟便好。我瞧你二?人眉来眼去的,若是相?熟,万一把你打残了,以他的睚眦必报,届时可不?好收场。”

  “你什么意思?”陈澍警惕道,此话更是露骨,饶是她,也能听?出其中的恶意,怒道,“你先前打残那么多人,下手如此狠辣,难不?成都是故意为之?”

  那邹岱哈哈笑了两?声,厉声回?道:“你来试试,便知我是不?是故意的了!”

  “好!”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方落,邹岱不?曾回?话,二?人似有感应一般,同时一跃而?起!

  一人自?擂台边缘直直地往中央奔去,快得只剩一道影子,正是陈澍,另一人则偏了半边,绕着擂台与中心之间?画了个小圆,小步包抄而?来,便是邹岱。他速度虽慢些,可若是眼力好的,一眼便能看出他这慢的两?分,正是用心险恶所在——

  他在赌。

  赌的第一条,是陈澍必会全?力朝他袭来。

  连方才那几句交谈,此刻回?想起来,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刻意。出言讽刺,甚至攀扯上?李畴,为的不?过激怒陈澍——虽然过程不?如预想,但他显然是成功了。

  赌的第二?条,是陈澍这般坦荡之人,不?会绕弯子,若要出手,必定是直直地攻上?来。

  单这两?句交谈,把陈澍的性子透得是一干二?净!

  因此这邹岱轻易便赌对了,她不?仅笔直地往擂台中奔来,且还用尽了全?力,势必要与他分个高低一般,快似闪电!

  恰是这样快,这样专注且动了怒气?,才方便邹岱包抄而?来,并且——

  不?过几个呼吸,两?人已然近在咫尺,陈澍朝着前方,自?然扑了个空,可邹岱那方向,却?是横着朝陈澍猛切而?来!

  他赌对了这两?条,若陈澍不?过是个有些功夫的小姑娘,此刻惊慌之下,不?仅控制不?住速度,且还要以最脆弱的腰背迎上?他那大力的一掌,到时候,别说是躲开了,就连伸手去拦,从这个狠辣的角度,又在视线的死角,若手臂不?能曲至夸张的程度,也根本挡不?住。

  这已然是个死局了。

  可邹岱赌这两?条,自?然并不?止是为了冲着陈澍的背击上?一掌。就算这一掌何?其凶狠,顶多也就拍碎两?根骨头,或是打得陈澍吐上?几口血罢了,对于习武之人,在这生死之比的擂台上?,区区几根断骨,或是几口鲜血,还不?能定下胜负。

  需知他这一步,虽然是赌对了,可万一赌错了,陈澍半途停下躲过,或是干脆就也跟着他的脚步迎面而?来,那依据他这慢上?不?少的冲劲,和陈澍正面相?对,哪怕能挡下,也是会被击得连连后退,几近坠台的。

  就像赌桌上?的老?手,轻易不?出手,若是出手,又把砝码尽数投了,那一定是有了非比寻常的图谋。

  邹岱不?惜以言语挑衅,再孤注一掷赌上?一回?,所博的,一定是更大,更干脆,更一击毙命的结果。

  但见邹岱那掌风不?停,就这么朝着陈澍脊背拍去。两?人贴得极近了,陈澍侧头时,能瞧见邹岱背光的发丝,因动作而?飘起,似有若无,可再往后,邹岱那突袭而?来的一掌,甚至是邹岱那半个身子,因是背着光,都陷在了阴影之中,混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色。

  陈澍是瞧不?清的。

  不?仅她瞧不?清,这样的站位下,就连台下台上?的观赛者?,也全?然瞧不?清——

  邹岱原本不?着一物的手掌之上?,竟悄然弹出了两?节指虎!

  ——陈澍这样快,这样专注且动了怒气?,才方便邹岱包抄而?来,并且在暗处使出此等卑劣的手段,教人防不?胜防。

  眼见那指虎还不?似寻常指虎,就算在阴影之中,也闪过一阵寒光,看着锋利极了。

  随着邹岱的手掌落下,只一碰,便硬生生把陈澍的外袍割开一个豁然大口,没入肉中!

  “啊!”

  陈澍惊呼了一声。

  但与邹岱所设想的不?同,这声惊呼并不?包含着痛楚,更不?包含着惊慌,反而?似是一种平静之下的惊讶,若是一定要剥离出第三种情绪的话,倒更似是一种——

  震怒。

  此般气?势,在陈澍这样貌似年轻可爱的小姑娘身上?,自?然是很难瞧见的。

  兴许邹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手里动作迟疑了一瞬,还未想明白那声音背后的意义,更来不?及注意到自?己掌下那背似乎有什么不?同。

  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陈澍虽瞧不?见他的动作,却?仿佛背后长出了眼睛一样,脚上?先退了半步,正好卡住邹岱那迈来的右腿,用力一勾,正在提速挥掌的邹岱就这样失了平衡,左腿直直地往下一跪,而?陈澍手上?也不?停,直接扬手而?去,既然挡不?住邹岱那已没入皮肉的指虎,便冲着那小臂而?去,抓住,用力一拧——

  “卡”的一声,痛意还不?曾蔓延,邹岱那只手便被陈澍扭得脱臼了!

  那手骤然失了力,软塌塌地搭了下来,又被陈澍拽着,在邹岱跪倒时,几乎成了一个支点一般,高过他的头顶,更是被陈澍随手往高处拽了拽。

  那指虎明晃晃地挂在手指上?,反射着寒光。

  大抵来观赛的人也大多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场下噪声减弱,一片嘈杂之中,能听?见几个在台上?观赛之人倒抽了一口气?,更有人站了起来,想仔细瞧瞧此人手中那个刺眼的光点。

  一只手被生生扭脱臼,邹岱自?然是疼得几乎晕厥过去,不?过这么短的一眨眼,他额上?已然布满了晶莹的细汗。他半跪在陈澍脚边,被陈澍的阴影遮去了大半的阳光,大口大口地喘气?,在陈澍再一次将?他的手拽高时失声惊呼,终于痛骂出声。

  “你……别欺人太甚!”

  两?颗指虎应声滑落,在台上?转了好几圈,终于倒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场下更为安静了,北台的比试还不?曾开始,连这小小指虎落地的声音也回?响在这十二?个论剑台上?。

  “是谁欺负谁?”陈澍低头问他,又冲着场下寂声的观众喊道,“是谁欺负谁!”

  “……不?过是被你一招过了……嘶……”邹岱缓着气?,神情却?还硬着,断续道,“不?必……羞辱我……”

  “这叫羞辱么?”陈澍冷笑一声,掰开他那手,质问,“比试之前那官差是否曾找你问过武器?”

  邹岱咬牙不?答。

  “你是否如实登记了你这暗器?”

  “你是否曾用这暗器于暗处伤人?”

  “——这五年前比得的玄字台擂主之位,你是否胜之不?武!”

  她当真动了怒,横眉竖目,连连抛出数个掷地有声的质问,问得邹岱是哑口无言,胸膛起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只能恨恨地盯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陈澍俯视着这样卑劣、愤恨的一个小人,那怒火终于慢慢地兀自?烧尽,她深吸一口气?,睨着邹岱不?甘心的神情,不?以为忤,而?是恢复了平静,就着方才掰开的那根手指,给台下众人,或是给自?己说一般,稳声道:

  “第一场,我削了那老?太的半边耳朵,是有心,也是无意。那花脸老?怪血债累累,可偏偏她那耳朵确实什么也不?曾做过,若依我的,就该把她脑浆打碎,而?不?是为难一块耳背肉。有人劝我,不?要为此生气?,我觉得也有理,世间?事太多,该管管,管不?来不?必为难自?己。”她顿了顿,临了邹岱迅速变色的面孔一眼,道,“今日,我拿着你这伤人无数的手,也不?做多余了,不?敢替天道行事,唯求一个以德报德,以眼还眼——

  “你不?遵赛规,妄图偷袭伤我的这两?根手指,我便收下了。”

  “——啊!!”

  话音方落,她应声一挫,在邹岱的惨叫声中活生生扭断了他的两?根手指,宽厚地扔回?他自?己的怀中,拍拍手,又拿他那黑衣的袍角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竟还拍拍邹岱的肩膀,就事论事地道了声谢,才慢悠悠地逛下擂台。

  不?知这邹岱是疼昏过去了,还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一段动作,他是一个音也不?曾发出。

  只听?得台下静了半晌,方才站起来仔细瞧的那几个贵宾看呆了,也顾不?得坐下,接着,仿佛终于有人记起来一样,稀稀落落地响起来几声叫好声,然后才是——

  “玄字台……玄字台终场,一号邹岱对二?十八号陈澍,胜者?,陈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