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38章

作者:怀愫 标签: 玄幻仙侠

  说完给小小掖掖被角,小小奔波了一日,好不容易身上干净舒服了,陷在软被中,眼睛一阖,便要睡去。

  小手指头还勾着谢玄的手。

  谢玄等她睡着,把她的手送回被中,转身到外间对红姐道:“我答应了,只走那一程,到了商州我就离开。”

  红姐有些不虞,觉得这少年不识好歹,到了商州他们也一样被道门通缉,又能往什么地方去。

  “你这条件,郑爷只怕不能答应。”

  “他既然找这许多人要到商州,自然会答应。”

  红姐眼睛一瞬,轻笑出声:“我这就着人传话给他,应不应要看他的。”

  她嘴上虽这样说,可笑意已经透露出来,郑爷会答应这个条件,商队要能先走到商州才行。

  郑家派出去的商队,接二连三的折在路上,马匹倒卧一边,连人带货通通不见踪影。

  郑爷本以为是碰上了黑吃黑,掘地三尺也要把对头找出来,可把马匹拉回来,便知道不是。

  所有的马,血都被吸了个干净,连脑髓也一并吸空了,只余下一张皮,人是办不到的。

  本来商队逢此险事,该寻求本地道观相助,可郑爷的生意见不得光,三清观吃的是朝廷的供奉,与官府相联,找三清观帮忙,就是自投罗网。

  这才要另寻高人,谢玄就是其中一位。

  谢玄一离开床前,小小立刻惊醒,强撑着睡意,听外间谢玄的说话声。

  她睡在暖被之中,手脚也渐渐暖和起来,青梅陪在小小身边,她自己没有哥哥疼爱,便十分羡慕小小,给她切了瓣枣子糕道:“你哥哥去走镖,你就留下来,跟咱们一道罢。”

  小小沉默不应,青梅以为她是害怕,替她拢拢头发:“外头的人坏得很,你跟着红姐,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小小看她一眼,没想到,青梅也觉得外头的人坏。

  青梅笑眯眯的:“只要入了郑爷的镖局,就是三清观也不敢说什么,你与你哥哥就安心在城中安家。”

  看小小还是眉有忧色,青梅以为她年纪小才害怕,便不再说些什么。

  小小心中想的却是明日缉榜一出,就知道朱长文是不是死了,到时候不能给红姐她们惹麻烦,得赶紧走才是。

  谢玄回来,见青梅给小小洗了樱桃,又切了枣糕,照顾她十分妥帖,对着青梅点头:“多谢你了。”

  一回是青梅报信,一回是照顾小小。

  青梅瞥了谢玄一眼,面上微微一红,竟有些扭捏:“不客气的,往后就是自家人了。”

  小小分明刚刚还感激青梅,看她又是脸红又是扭捏,心里竟然隐隐不乐。

  谢玄谢过之青梅之后,就坐到小小床边,从被子外面伸进手去,摸她的手指:“有些暖意了,再歇一夜,就能好了。”

  话音没落,碧檀就进来报信,对红姐道:“来人了。”

  谢玄能想到躲藏的地方,三清观也想到了,城中宵禁,客栈酒肆都要记下姓名,只有躲回原处才是办法。

  红姐挑挑眉头:“不慌,他们进不来。”

  那几个道士在门前聒噪,郑家的打手没有出面,叫了几个花娘,涂脂抹粉往院前一站:“道爷逛窖子,到这儿来供三清?”

  惹得人人哄笑,那几个道士道:“还不赶紧将人交出来。”

  其中一个花娘笑起来:“哟,咱们这儿只见过大妇来找自家爷们的,道长是来找谁?相好的?”

  那道士闻言大怒,拔出长剑,寒光一闪,既然动了刀剑,郑爷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涌了上来:“白日里已经将人拿走了,这会儿又是有谁报信,说人在这院中?”

  自然是无人报信,不说没人瞧见谢玄,只看王三的下场,还有谁敢找死?

  这些道士又不能贴身保护他们,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三清观的道士没有由头,也不能进妓馆中抓人,就是论到官府,一样没理。

  谢玄听了一会,见那个姓郑的说到做到,果然无人能进来搜查,他握着小小的手:“咱们过了商州,再想法子。”

  小小夜不能安眠,梦中也是朱长文脸色青紫,软倒下去的身影,她自梦中惊醒,就见豆豆盘在枕边,伸手摸摸豆豆的脑袋:“你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豆豆一被抚摸,立刻抬头,它不懂小的,摇头摆脑,甩着尾尖,还冲小小吐出红信,咧开三角嘴,仿佛是在笑。

  谢玄搂紧了她,拍着她背,心中惶然这感还未全然消退,总是止不住在想,要是小小出了事,他要怎么办,闷声道:“我宁可死一城的人,也不要你伤一根毫毛。”

  小小眨眨眼睛,抓过谢玄的手,在他掌心上轻轻打了一下。

  有一句话,二人谁也没说破,要是师父听见谢玄说了这等话,多厚的板子也给打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豆·萨摩耶·豆

第42章 绣花鞋

  一清早,青梅便来叩谢玄的门:“红姐说了,那些牛鼻子还会再来,你们不能久呆,马车已经备好了,有人带你们去见郑爷。”

  谢玄睁眼即醒,脑中清明,侧头看一下小小,她细眉微拧,把脸藏到他怀中,磨蹭了两下,不愿意起来。

  心里也想让她好睡,可还是轻轻拍她,软言低语:“咱们走,换个地方歇息。”

  小小睁开眼睛,心中叹息。

  昨夜她做了一夜的美梦,梦见他们又回到村中去了,竹屋茅舍,两亩薄田种瓜果食蔬。

  梦中师兄不不过才到梅花桩那么高,她还更小些,两人拎着一个小竹篓,牵着手到山上挖笋子,春日里初生的嫩笋,晒干了炖肉。

  再捡一些鲜竹叶,也拿回去晒干,给师父泡茶喝。

  一梦醒来,睁眼便是雕花床,锦绣帐,他们还在外头,离家越来越远了。

  小小吸口气,睁眼坐起来,把长发结成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跟谢玄从后门坐马车去了郑家。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三清观的人便上门来。

  三清观昨夜未能进院,今日一早,就去衙门拿了手书,要进院搜查。

  红姐倚着门骂骂咧咧:“老娘的屋门,你们想开就开?我这院里三道门,过一道那是一道的价钱。”

  老鸨客客气气同她商量,将她请出门:“我的姑娘,你那屋子自是千金万金,这些穷牛鼻子,这辈子也享不了这福,就叫他们瞧一眼,也是他们的福气。”

  这一干道士气得仰倒,三清殿中也安坐,在个妓子面前竟要受这种闲气。

  红姐是有意闹大,拖住他们的脚步,好让小小和谢玄快些到郑家,她闹了一场,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把衣衫一拢:“就叫他们占这个便宜。”

  三清观那几个道士,何曾见过这样的屋子,屋中香气馥郁,珠围翠绕,衣架上挂着纱衫红裙,一时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青梅碧檀眼睛都不错的盯着他们,拿他们几个当贼看。

  红姐在门外道:“要搜就搜得仔细些,什么床底下,柜子里都别放过,我这儿可不吃消一天来两回道士。”

  他们在每间屋中仔细搜查,没能找到谢玄小小的踪迹,连同金道灵都仿佛插翅飞了一般。

  红姐嘱咐青梅买些花糕点心送到郑家镖局去:“我看那小姑娘倒还有几身像样的衣裳,只是鞋子破得厉害,你收拾些衣裳鞋袜,一并给她送去。”

  青梅道:“那他呢?”这一看就是哥哥疼妹妹,虽穷困,可小小身上穿的要比谢玄精细的得多。

  红姐“扑哧”一笑:“哪个他?”

  青梅紧紧抿住嘴,面上飞红一片。

  红姐又笑又叹,谢玄生得俊俏,人又机敏,跟着郑爷自能闯下一番事业,青梅这样,若能早早就结下善缘,倒也有好处。

  “也给他预备几身,人要衣装,去了郑爷那儿,他们兄妹这付模样,只怕要被人瞧不起的。”

  青梅欢应一声,替谢玄小小预备衣裳,碧檀悄悄问她:“怎么,真瞧上了?”

  青梅板着脸:“别胡说,我不过可怜他们兄妹罢了。”

  碧檀轻笑:“我又没笑话你,只是想说,他眼里仿佛只有他妹妹,你若真有那主意,讨好他,倒且不如讨好小姑子。”

  青梅立时恼了,拍了碧檀两下。

  碧檀看她动气,赶紧说道:“我是为着你好才替你出主意,咱们这样的,还论什么家世,他相貌这样出众,自然也有别人动心,你既知道了关窍,还不赶紧使力。”

  青梅低声道:“他是想走的。”

  碧檀道:“人是因为无根可依这才漂泊,他跟着郑爷,一二年的就能买屋子置产业,还能给他妹妹攒嫁妆,有了这些好处,他难道还想走?”

  青梅心里隐约觉得那兄妹二人非是寻常人,何况谢玄眉宇间的骄傲骗不了人,默不作声,将自己一双舍不得穿的缎面鞋子拿出来,塞到包袱中,拎着竹篮到街上给谢玄置办鞋袜。

  谢玄一到郑家,就被请到后院,给他们兄妹俩安排了一间屋子,安顿好小小,他便被人请去开山堂见郑爷。

  开山堂十分气派开阔,两边十几把交椅,堂上设个高座,座上还铺了一张虎皮。

  厅中已经等着八九个人,谢玄进去,主位上还没坐人,底下一些人有的孤身一个,有的凑在一处,都是郑开山找来的押镖的能人。

  没一会儿郑开山就从后堂出来,大马金刀在堂前一坐,拱手道:“各位英雄,郑某请各位英雄来,想必已然知道是所为何事,明日咱们就且出发,这一回,我会与大家同去。”

  郑家早年是做山匪起家的,这开山堂便是仿着山寨上的聚义堂来陈设,今上开国之后,他便下山做起了正经生意,先是镖局,后是赌当妓馆,在西南一带混得风生水起。

  郑开山一身匪气,他手下有刀头舔血的,却没有会道术的,三次押货都被人掠去,血本无归,既不见人,也不见尸,非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弄鬼。

  郑爷发完话,问大家:“有什么要求,此时便可提出来。”

  谢玄上前一步:“我师妹也一并同去。”

  郑爷座下的人道:“哪有走镖还带女人的?你师妹年岁再小,那也属阴,带不得。”

  谢玄并不看他,只对郑爷说:“我师妹必要同去,我们俩是师兄妹,各有所长,缺一不可。”

  那人还待要说什么,郑爷手指一抬,那人立刻住口,退到后头不敢发声。

  郑开山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并押镖。”

  他话说得万分客气,待这些三教九流,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鄙之意,除了有求于人,也是性格所至。

  谢玄看郑开山一伙人,比看闻人羽一行要顺眼得多。

  郑开山又道:“今晚就在这厅中摆酒摆肉,等镖送到商州,再有酬谢。”

  话将要说完,外头才踢踢踏踏来了个老头儿,穿着一身破烂道袍,头发花白,背后背着一个酒葫芦,醉熏熏的往里来。

  脚将要迈过门坎之际,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谢玄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轻轻托起。

  余下这些人,看这老道士都道这人是来骗钱的,并不理会他,老道士举着酒葫芦,摇摇半葫芦酒:“听见酒字,我这葫芦自个儿来了。”

  郑开山一笑:“来人,给这位老道长送两坛子好酒。”

  他并不计较老道士无礼,吩咐完了就此离开,手下果然端了两坛好酒来,一只坛子总有十好几斤重。

  老道士头发花白,脸皮有皱,人看上去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又已经醉了,哪还能抱起两个十来斤的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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