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9章

作者:怀愫 标签: 玄幻仙侠

  小小浑身虚软,站不起来,望着远去的女鬼,双手结在胸前,轻声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反复念了三遍,直到女鬼的影子消失在小道上,她才停下。

  谢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戚红药的事既然已经了结,又没有打听出师父的消息,第二日清晨,谢玄小小就拜别土地。

  他们这回攒下十三两银子,进城买头毛驴,再预备些干粮酱肉。

  此去青州路途遥远,还不知途中经不经过村庄,一应吃喝药品都要带足了才行,谢玄还想买一把铁剑,好防身用。

  谢玄给土地点了最后一把香,白胡子老头儿虽然现在强壮多了,可等他们一走,又没了香火,过不了多久,又会变回泥塑。

  小小把竹篓中的吃食都拿出来,还去外头摘了几株桃花插到土瓶里:“土地公公,您慢点吃,一天吃一顿,也能再吃五天的。”

  土地公柱着拐棍叹口气,这一片原来住着乡民,只要有人,就有香火,可一阳观把这一片土地都纳入观中,变成一阳观私有,慢慢无人再来,也就没有香火了。

  他用拐杖敲敲地:“你们俩个小娃,自己上路哪能没有银子,我这一片还有些无主的金银,你们掘了去,拿这些当盘缠罢。”

  把金银埋在何处,详细告诉了谢玄。

  又看了看小小,想把开眼的事告诉她,话到嘴边又顿住了,这两个小娃娃资质绝佳,可出身寻常,跟了个师父还不靠谱。

  怀壁其罪,还是不知道更好些。

  谢玄按照土地公说的去挖,果然从地里挖出一个坛子,里头有半坛子散碎银两。

  小小没想到土地公说大方就大方了,一下给了他们这么多钱,两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他们赚来的那些银子,就已经够在乡间盖砖瓦房了,顿顿吃肉也足够过上一年的。

  这么大一坛子,是不是就够走到京城去,到最贵的酒楼里吃席面了。

  可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谢玄抱着坛子掂一掂,对小小说:“老头这么大方,咱们也不能不讲义气,想个办法,让土地庙重得香火怎么样?咱们走了,老头儿也不用饿肚子”

  小小一听,就知道谢玄有了主意,唇角一翘,点头“嗯”了一声。

  谢玄留下两锭当盘缠,余下的还收在坛中,心里摇头,这个土地就是太死心眼,一阳观招揽香火,他就不能把这香火再给揽回来了?

  想他治下有这么多的银子,随处去送给贫户病户,孝子贤孙的,又教化了治下的民众,又扬了神名,还怕人不趋之若鹜,到时候踩破他那土地庙的门坎。

  两人把坛子装在竹篓里,进了池州城。

  既然他们兜里有钱了,就先到鼎香楼去,结结实实点它好几个菜。

  跑堂两眼一扫:“两碗阳春面?”

  谢玄也不说话,从袖中掏出一只银锭,跑堂立刻堆笑,点头躬身,把小小和谢玄请进雅间。

  谢玄胳膊搁在雕花桌上,他分明跟小小一样,自小就没出过村庄,至多只在镇上走动过,可摆起架子颇能唬人。

  眉尖一挑,那跑堂的腰就更低两分。

  赶紧先沏一壶香片,送进雅间:“客倌先开开胃,咱们今儿梅酒活跳虾新鲜,客倌要不要尝尝鲜?”

  谢玄一点头:“来一个,还有什么?”

  “八宝富贵鸭,神仙鸡,金玉脆皮卷。”

  谢玄挑了两样,等跑堂的去传菜,才在小小面前松下架子,懒懒笑着:“咱们今儿吃一顿,到了青州再吃一顿好的。”

  小小捧着杯子喝香片,啜饮一口,满嘴都是茉莉花香。

  等菜上齐,谢玄还端坐着,摆一摆手,对跑堂的说道:“你下去吧。”

  门缝一阖,上手就先拆了鸭子,给小小半边炖得酥烂的鸭子腿,他自己吃了几口,又想起师父,等找到师傅就要把一路上好吃好喝的这些,都带他再吃一次。

  两人吃得兴起,听见隔壁几人在说昨夜城中的怪事。

  家里开着绸缎庄的那个蒋大户,昨儿夜里讨白雪香作小。

  喜宴刚开了一半,就从屋里冲出来,自己把自己吊在在院中那棵老树上,活生生吊死了。

  吊在树上的时候拼命挣扎,嘴里不停的叫着“饶命”,两只手抠着脖子,抓出道道血痕,这会儿尸体还停在蒋家。

  路人听了摆手:“不对不对,前头还有一段呢。”

  据说死前抱着一把琵琶,唱作俱佳的讲了一段往事,是蒋文柏二十年前骗了个女子,害她命丧黄泉,二十年后终于来索命了。

  一个又跟另一个说:“他那几个帮闲,吓得魂飞魄散,还是叫人抬出来的。”

  “那白雪香呢?”

  “那还能怎么样,今儿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还回她那梨花小院去了。”

  从良不成,重张艳帜。

  白雪香这才明白,她以为自己是猎手,没想到她才是猎物。

  眼看着蒋文柏把自己做过的恶事说尽,这才明白女鬼来找她,让她别嫁蒋文柏,是为了救她的性命。

  满堂宾客看着蒋文柏发疯,一个也不敢上前去劝。

  袁氏嚷嚷着叫人杀鸡取血,“蒋文柏”回眸一笑,“咚”一下跳上了屋檐,又整个摔了下来。

  摔了个半死,腿骨都断了,整个人像纸风筝一样被拎起来,吊到老树上。

  二十年前这桩事里,没有袁氏的手笔,戚红药有怨报怨,借蒋文柏的口对她道:“这个人的命我取走了,你的命,自有别人有来取。”

  说完娇笑两声,笑声一停,蒋文柏应声断气,身子悬在树上,一荡一荡的。

  袁氏眼看丈夫腿也断了,手也拆了,死得破破烂烂,人软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耳朵里不断响着那半男不女的告诫“自有别人来取你的命。”

  所有目睹蒋家这桩怪事的宾客,都疯了似的从蒋家跑出来,跑到街上还觉得冷嗖嗖的,不知阴风从哪儿刮起来。

  今天一早,蒋家的管事蒋荣就去一阳观把萧真人请下了山。

  一阳观的治下,出了这种女鬼索命的事,分明已经找萧真人作过法,竟还被女鬼害了,蒋家怎肯干休。

  谢玄咧嘴笑了:“走,咱们去蒋家瞧瞧热闹去。”

  谢玄骨子里好胜骄傲,又瞧不上一阳观的作派,同是本教神官,怎么就非把土地公欺负得连香火都没有。

  他十分乐意看着一阳观倒霉,牵着小小往蒋家去。

  蒋家门口围着许多人,指指点点闲话不休,俱是听说有冤魂索命,趁着青天白日来看热闹的。

  萧真人悻悻从蒋家出来,蒋文柏的死状一看就知是厉鬼索命。

  今早蒋荣骂进山门,到灵官殿里大闹一场,一阳观将要开真武大帝下降法会,观中都是长年供奉的功德主。

  除了池州本地,还有外地赶来的,落了萧真人好大的面子。

  他抓了女鬼,也没有细问,就让两个徒弟把法袋供在纯阳祖师面前,让两个徒弟念经,到祖师殿中一看,法袋被老鼠咬破了洞。

  清源清正不敢说在蒋家时,女鬼已经逃走,只推说昨夜守灯火的弟子没看住,让灯油落在法袋上,这才召来了老鼠。

  萧真人站在蒋家门口,看见外头乌泱泱站着这么多人,拂试道袍,肃正脸色:“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蒋文柏多行不义,非我辈能恕。”

  清源清正赶紧接口:“蒋文柏他自己作恶,天要收他,我们师父已经多替他要了两日阳寿。”

  意思就是蒋文柏他的寿数到了,一阳观作法还让他多活了两日呢,他自己作恶,须怪不得别人。

  谢玄小小站在人堆中,听见这番话,也算大开眼界,谢玄摸摸脸皮,他自忖自己已经皮厚得很了,萧真人这个脸皮,可真是刀枪不入。

  蒋家自然不依,萧真人又道:“便是州府问案,贫道也是这番说辞。”

  蒋文柏死得这样蹊跷,官府自然要问案,是不是冤魂索命,那还是萧真人一张嘴就能定案的。

  一阳观虽是本地道观,却是紫微宫一阳真人门下,蒋家跟一阳真人相比,不过蝼蚁,撼不动大树。

  谢玄伸手一摸脸,小小便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把攥过谢玄的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以示告诫。

  谢玄被师妹打了一记,低头看她,见她细眉拧住,十分不悦的样子,赶紧哄她:“别气别气,我肯定不学这样,你不打我,师父也得打死我。”

  小小听见谢玄连声保证,这才消气,心里忧愁,师父说师兄性子跳脱,最易移性,果然是真的,还得牢牢看着他才好!

  两人相貌出众,站在人群中就十分扎眼,刚刚不说不动还好,一笑起来立刻吸引了清源清正的目光,他们在萧真人身边耳语几句。

  萧真人眼睛一眯,目光直刺在谢玄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老子》

  就是天公疼好人的意思啦

  小小(打手):不许师兄学坏!

  还未出场的师父:我明明说是你师兄一肚子坏水

第10章 纸影戏

  清源清一见谢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两人私下商议,箱子里就是装法器的,那香油那馒头是从何处来的?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小贼!

  放跑了女鬼,多添一条人命,他们俩半点没放在心上,可弄坏了师父的法器,非得被狠狠责罚不可。

  看见谢玄站在人群中,脸上似笑非笑,心头怒起,立时跟萧真人告状:“师父,法袋无缘无故破了,必是这小贼弄鬼。”

  萧真人还记得谢玄小小,他还记得那把阳气极足的桃木剑。

  炼化法器十分不易,萧真人入道门已经三十余年,也不过一只法袋一柄拂尘颇得灵性,法袋毁了,他怒意难消。

  清源又道:“坏了师父的法袋,可不能放过他们。”

  两个徒弟那番说辞,萧真人并不全信,他们也逃不脱偷酒惫懒的责罚,可抓贼拿赃,无凭无据的指谪谢玄坏了他的法袋,也不能服众。

  两个徒弟蠢钝,看不出那两个小道士手里的宝贝,萧真人暗想,说不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把剑的威力。

  谢玄耳廊一动,听见清源清正的话,但他一点不怕,老鼠干的,又不是他们干的,有本事就拿出凭据来。

  见萧真人看过来,冲他咧嘴一笑,似是正把清正的话听在耳中。

  萧真人目光微敛,轻声喝斥徒弟:“不可胡说,这位小道友通身正气,岂会作这等事。”他两步迈下阶,走到谢玄身边。

  以道门礼问好,客客气气邀请他们:“再有两日就是真武大帝朝科法会,两位小友可要前往观礼?”

  真武大帝圣诞是道门大节,修道之人须得在真武大帝像前敬清香,念威灵咒。

  小小一把攥住了谢玄的衣角。

  萧真人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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