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 第123章

作者:尾鱼 标签: 玄幻仙侠

  神话传说里,吃了太岁的人,“长生不老”、“身轻如燕”、“腾挪如猿”、“恶疾立愈”,甚至于“起死回生”,惹得旁观者艳羡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切两片尝尝——但如果这些“幸运儿”,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呢?

  普通的太岁都能有这功能,更别提漂移地窟里这个堪称老妖精的了。

  丁长盛喃喃:“是有这个可能,咱们三姓的老祖宗,也许就是因为吃进去几口……或者其它原因,被转化了。想想我们水鬼的异禀吧,身体比常人要强健得多,又能在水里存活——那是因为漂移地窟里这只,它就是靠水活的,这是它的特质,我们只是遗传了下来……”

  丁碛轻声说了句:“干爹的意思是,三姓的溯源,还要再往前,三位祖师爷不是源头,他们上头,还有太岁?”

  易飒忽然觉得滑稽。

  她们这一回,劳师动众,不远千里的,这是干什么来了?拼家谱来了?终于发现真正的老祖宗是谁了?

  丁盘岭点头:“现在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三姓确实特殊,可能我们由始至终,都是另一种人。”

  易飒笑起来:“所以闹到现在,发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是一家人,要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怪不得刚到这儿第一晚,被窝还没捂暖,漂移地窟就“地开门”了,这是太岁知道他们来了,有意识“邀请”他们下去观察、再推理,帮他们认祖归宗呢。

  丁盘岭眉头锁起:“等等,咱们现在得往前理。”

  他看向易飒:“金汤穴里的息巢是真的、尸体也是真的,对吧?”

  易飒点头。

  丁盘岭沉吟:“它有一个计划,先不去管它这计划是什么,但它显然设想好了一系列的意外情况,总有后备方案。”

  “如果没人关注这事、没人阻止姜骏他们,这计划就会顺理成章实施,但事与愿违,闲杂人等进了金汤,还试图探究事情的真相……”

  易飒接口:“它就甩了一个框架很大的故事出来。”

  丁盘岭嗯了一声:“甩得非常巧妙,不是直接给,而是让你绞尽脑汁去推理、去猜,不过步子迈太大了……”

  步子太大,就容易扯着裆,简称扯淡。

  上一轮文明、人工智能什么的,确实把人的视线一下子带远了,也让人在震惊之余、权衡之下,觉得接受“它们”的到来挺好的。

  可惜没经得住推敲。

  不过没关系,它依然有后招。

  漂移地窟。

  这次下漂移地窟,一路顺畅,完全不费劲,是因为它给开了绿灯:它想让你看到它的真身、想让你知道三姓是怎么来的。

  你们以为在对抗未知的敌人,但交戈之际,你们才发现,三姓其实源出于我,根本也不是纯粹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

  丁盘岭看向易飒:“为什么这个谜底,它不一开始就揭开?一直要等到前头的设防都破了,才通过漂移地窟的方式告诉我们?”

  是啊,这也是宗杭纳闷的。

  干嘛不索性把秘密藉由祖师爷的口告知后人:我们就是特殊的,我们跟“人”不一样,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要合力做件大事。

  静默中,丁长盛呵呵笑起来。

  他说:“薛平贵征西,征成了西凉人,敌营十八年,谁知道你的心向着哪边啊?哪天真的当面锣对面鼓,三姓会站哪头啊?”

第107章

  一片沉默里,丁盘岭说了句:“再看看,多想想,先别忙着下结论。”

  漂移地窟还没关闭,丁盘岭招呼丁长盛和丁碛再过去观察一下,易飒和宗杭就不凑这热闹了:下了水,体力消耗太大,更何况又是在高原,得好好休息。

  两人在营地绕了一圈,找到了迁移过来的帐篷,进去一看,大概是因为整体搬挪的关系,里头的睡袋、衣物,包括行李,都已经混成一团了。

  易飒无所谓,拎起自己的睡袋抖了抖,直接钻裹了进去,宗杭倒是有耐心整理,还一条条去捡钓鱼机里散落的小鱼。

  易飒瞥见了,漫不经心说了句:“都坏了,还管它干嘛?”

  宗杭没吭声,有意义的东西,坏了他也不想扔:全部捡齐了之后,还拿塑料袋装了包好,结实打了个扣封口,这才钻进睡袋。

  按说都凌晨了,该是人最困的时候,但刚剧烈运动过,又是在冷水里,精神反格外抖擞。

  宗杭偏头看易飒。

  她也没阖眼,正拧着眉头看着帐顶发呆。

  宗杭把身子侧向她,觉得她肯定要说点什么。

  果然。

  易飒没看他,话却是向着他问的:“丁盘岭说,先别忙着下结论,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这还用问吗?

  宗杭说:“他应该是觉得,目前的猜测还都站不住脚吧。”

  易飒慢慢阖上眼睛。

  漂移地窟里,的确有一只巨型的太岁。

  金汤穴里,也的确有无数的尸体。

  该摆出来的,其实都已经摊上了台面,就是背后的故事,依然云遮雾罩。

  ***

  第二天一早,易飒被嘈杂声吵醒,又听到车声隆隆,似乎有不少人离开。

  宗杭还在深睡,易飒没叫他,自己披了衣服出去看,才知道漂移地窟已经封口了——手持摄像机记录了全程,画面上,土壤以漩涡状慢慢聚合,末了除了留下圈痕外,跟周围的地面也没太大差异。

  而那一拨提前离开的人,是得了丁盘岭的吩咐,根据漂移地窟既往的移动规律,又赶赴下一个可能“地开门”的地点。

  易飒心头一动:还要继续追着漂移地窟,那就说明,事情的确没完。

  她过来找丁盘岭。

  天已经亮了,丁盘岭的帐篷里还亮着灯,易飒掀开帘子进去,看到丁盘岭正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笔,桌上摊放了很多纸张,上头涂划得密密麻麻,还有不少揉成纸团的——床铺昨晚什么模样,现在就什么样,显然是一夜没睡。

  易飒犹豫了一下,思忖着是不是不该过来叨扰,丁盘岭倒是无所谓,招呼她在桌边坐下。

  落座的时候,易飒朝桌面上的字纸溜了一眼,很多张上都有“太岁”的字样。

  丁盘岭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问得直截了当:“觉得它厉害吗?”

  易飒点头:“除了人以外,还有别的东西能思考、有思维,这不止是厉害了,挺可怕的。”

  “那你觉得,它的掣肘是什么?”

  有吗?

  易飒摇了摇头。

  丁盘岭在字纸间翻了翻,递了一张过来,上头的图很熟悉,是漂移地窟的轨迹图。

  “有没有发现,它怎么漂、怎么移,都没有离开过三江源这一带?真那么大能耐,怎么不漂去鄱阳湖、壶口呢?”

  易飒脑子里火花一闪,脱口说了句:“它离不开这儿?”

  丁盘岭点头:“我昨晚查过资料,太岁长在地底,靠水存活,也极其耐低温,三江源的地理环境挺特殊的,尤其是水,万水源头,李白的诗里说‘黄河之水天上来’,认为源头的水都是天水,没有污染,最干净——这种水,很可能既成就了它,又限制了它,让它根本走不了。”

  易飒一颗心砰砰跳。

  确实,源头的水一路流往下游,途中不知道会注入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泥沙烂草、血水死尸、恶臭浊物,水质一言难尽,这太岁怕是根本就消受不了。

  原来它走不了,难怪很多事都要假手他人。

  丁盘岭把另一张纸推过来:“我又列了一下这些年,它干了什么事儿。”

  易飒拿起来看,上头列了好几行。

  第一行是:祖师爷、祖牌、三姓。

  “组牌?”

  “是啊,”丁盘岭有点唏嘘,“这些日子,查这个查那个,一直没怎么关注祖牌,但想想祖牌的那些功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祖宗牌位,应该也是从太岁这儿带出来的。”

  “咱们三姓的锁开金汤,每次用到祖牌的时候,都毕恭毕敬说什么‘请祖师爷上身’,‘上身’这种事,其实是交出了自我控制权,让别人来控制你的行为、控制你的脑子——你觉得祖牌像什么?”

  易飒想起在鄱阳湖底,姜骏将祖牌抵上额头时,附近的水鬼,包括藏在淤泥里的丁玉蝶,都没能躲得过去。

  又想起在息巢里,姜骏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她脑子里瞬间紊乱,像是受到了干扰,出现了很多没见过的碎片场景。

  祖牌好像一个精神力极强的存在,能影响、甚至控制人的思维。

  易飒不置信地呢喃了句:“脑子?”

  丁盘岭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昨晚也想着,这祖牌,会不会是太岁的脑子?又觉得太荒唐了,现在看来,不是我一个人会这么想啊——用祖牌的时候要贴住额头,还得在水里用,可见特定的条件下,它是能控制人的行为的。”

  没错,在壶口的金汤穴里,丁玉蝶的一举一动,就是完全被控制的,只不过有时间限制。

  她继续往下看。

  ——金汤穴,息巢,尸体

  ——96年,把人引往漂移地窟,第一批三姓异变

  丁盘岭知道她看完了,又把纸接了回来:“做任何事,动机可以被掩饰、曲解,但是曾经干过什么,是实实在在的。它的确是安排了三姓的传承、在水下建了息巢,又故意用翻锅这件事,把人引去了漂移地窟……”

  易飒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果祖牌真等同于太岁的脑子,三姓又给它提供了眼睛,那它想安排翻锅太容易了,只要在控制水傀儡的时候故意出错,或者进了金汤穴但取不出东西来,那就是翻锅!

  这么一来,太岁的行为好像能大致理出个脉络来了。

  易飒抽过一张还有空白的纸,在上头画了条直线,然后依次分段。

  第一阶段,历时很久,长达几千年。两件事并行,一是创立三姓,不断传承;二是完善金汤穴——金汤穴的规模,不像是一夜建成的。

  第二阶段,是近百十年,它开始安排翻锅,使得三姓惶惶不安,开始思谋着去找漂移地窟。

  第三阶段,从96年开始,第一批进漂移地窟的人产生异变……

  易飒的笔头在这里顿了顿:“太岁的本意,应该不是制造畸变,我猜它是想控制一批人,然后分派这批人进入息巢,去做接下来的事,但没想到的是,这批人出了事,被关进了窑厂。”

  丁盘岭也是这想法:“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这批人皮囊没变,里子变了,这样既能瞒天过海,又能顺利行事。谁知道当场死了一批,异变了一批——这又暴露了它的一个劣势,它控制不好这种转变,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出来的成品参次不齐。”

  而其后发生的所有故事,几乎都由此展开,这秘密渐渐往外渗漏,欲盖弥彰,终于被慢慢揭开。

  易飒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预言呢,不是说祖师爷给过一个预言吗,接连翻锅的时候,也正是‘不羽而飞,不面而面,枯坐而知天下事,干戈未接祸连天’的时候,大家就应该转向漂移地窟求助了。”

  丁盘岭说:“这个预言,三姓内部口口相传,都说是祖师爷口占的,但较起真来,考证不了。你也知道,夏朝那个时候,是没文字记录的。”

  “这次祠堂那边翻查资料,我特别让他们留意了,那头回复说,能翻到的最早相关记录是宋朝时候的,明朝时候也提过几笔。”

  易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宋朝也是上千年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