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 第17章

作者:尾鱼 标签: 玄幻仙侠

  宗杭给自己倒酒:“可能是看我吧,我长得好看……”

  井袖咯咯笑。

  宗杭说:“真的,我跟你说啊,这个老市场,很多变态,上次就有个男的,老盯着伊萨看……”

  井袖口齿不清地打断他:“我知道,现在很多变态,专搞男人,宗杭,你要小心了……”

  她又打了个酒嗝,茫然了几秒之后,只记得喝酒了:“来,吹个瓶。”

  ***

  阿帕费力地扶着宗杭往突突车边走。

  这一路过来,真是费了老劲了。

  宗杭一张脸红得跟猪肝似的,还时不时一惊一乍:陡然间紧紧攥住裤带,大叫“变态,扒我裤子”,下一秒又张皇地东张西望,催他去找井袖——

  “Lady first,要送女士先回家,不然不安全……”

  阿帕不是没见过醉汉的丑态,但是小少爷平日里斯斯文文的,醉了居然也这样,叫他大跌眼镜。

  他没好气:“不能喝就不要喝啊,井小姐被她姐妹接走了……”

  宗杭“啪”的一声足跟并起,抬手朝他敬礼:“Thank you!”

  阿帕犯愁,宗杭现在这德性,上了车也坐不住,保不准中途滚下来——得帮他催个吐,或者喝点什么解酒。

  他四下张望,看到街对面有个鲜榨果冰的摊子:“你别动啊,我去给你买杯西瓜汁。”

  宗杭目送阿帕小跑着穿过街道,忽然精神亢奋:“少糖!不加冰!”

  有辆白色小面包恰于此时无声无息驶近,阻断了他的视线。

  宗杭觉得不爽,试图朝边上挪:“我说少糖,不加……”

  哗啦一声,面包车的车门陡然移开。

  视线里人影晃动,宗杭那个“冰”字还没出口,已经被不知道几只粗大有力的手掌一起揪住,身体像被抛飞的水泥袋,瞬间砸进车厢。

第16章

  宗杭做了个还不赖的梦。

  梦见回国了,在KTV包房唱歌,液晶屏上放的是Lady gaga的《坏浪漫》,他抱着话筒吼得身心投入,边上朋友们挤成一堆,看他手机里拍的照片——

  “这就是吴哥窟啊,哇,我也想去哎……”

  “老外怎么喜欢吃油炸狼蛛呢,口味太重了。”

  “呦,这妹子是谁啊?”

  那是易飒的照片。

  宗杭说:“去酒吧喝酒认识的。”

  朋友们都炸了:“然后呢?后续呢?”

  宗杭漫不经心:“太主动了,不适合我……”

  说完,很有优越感地笑。

  笑着笑着,嘴角忽然有点疼,那种干裂似的、破了口子的疼。

  有个男人的声音飘在他头顶,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呦,看看,这小子睡觉还一脸淫笑……”

  话音未落,宗杭脸上重重挨了一记,打得他下巴颌歪向一边。

  梦也被打飞了,现实一点点挤进来。

  鼻端充斥着奇怪的味道:鱼腥、水湿、热气、机油、椰浆、冬阴功汤,还有狐臭。

  身子在晃,不是车子的那种晃,左右漾荡,似乎是在船上……

  船上?

  宗杭惊出一身冷汗。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眼睛被打肿了,世界窄且模糊,模糊里晃动着一张狞笑的大脸。

  宗杭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人绑架他,车子飞驰而来,车门一开,把他抓进去,又疾驰而去,他挣扎着大吼“不加冰”,脸上正中一记老拳,就此不省人事。

  然后……就到了这儿?

  不对,中间好像还短暂地醒过一次,当时宿醉未消,意识一片模糊,听到有人问他:“你爸呢?”

  他茫然答了句:“在家啊。”

  ……

  事情跟宗必胜有关?是他爹在柬埔寨投资时惹上的仇家吗?

  他心里大致有点数了,电影里常演,这叫父债子还。

  宗杭想坐起来,脸上忽然压上锋利的一线凉。

  是那个有着一张狞笑大脸的人,拿了把水果刀,在他脸上比划。

  宗杭拼命把脸往后缩:“哎,别,别……”

  因着家境富裕,童虹专门送他去参加过《遇到绑架该如何聪明应对》的讲座,讲师总结了三个“尽量”:尽量配合、尽量示弱、尽量寻找逃脱机会。

  先死的都是耍横的,兔子都被叼进狼窝了,别以为龇起大牙蹬蹬兔腿就能扭转乾坤。

  每一句都说在了宗杭的心坎上,当然要尽量配合,不然被打怎么办,他最怕挨打。

  就像现在,要是绑匪一个不高兴,在他脸上画花,这辈子这张皮就毁了,整容都整不回来。

  那人哈哈大笑,拿刀身拍拍他害怕得几乎纠起的脸:“怂货,吓成这样。”

  说着站起身,一刀插向手边桌上的一只西瓜。

  那瓜熟透了,哧啦一声,从破口处一裂到底,那人也不用刀,刀背咬在嘴里,拿手把西瓜掰成了四五块,抬手递给周围的人。

  宗杭战战兢兢抬眼去看。

  这是只渔船,不大,四面敞,顶上拿厚帆布搭着阳棚,船后应该装了柴油发动机,所以这船速度还行,哒哒哒一路往前。

  船舱里杂乱不堪,什么都有,空的泡面桶和啤酒罐滚得满地都是,船上除了他,一共三个人,那个掰瓜的是华人,剩下的两个,好像是泰国人。

  因为泰语那种让人听了骨酥筋软的腔调,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而外头是大湖,日头正烈,四面都是水,水上都是晃眼的白光,看久了让人目眩,也让人有恐惧的联想,怕被绑上石头,扑通一声扔进湖心,再浮不上来。

  三人大口吃瓜,都不讲究,汁水顺着嘴角一路淌进脖子,不知道是谁起头,朝宗杭吐瓜籽,剩下的两个有样学样,把他当垃圾桶。

  很快,宗杭头脸身上,汁水淋漓。

  他暗暗嘱咐自己要忍,然后嗫嚅着发问:“你们是不是要钱啊?”

  讲师说,要尝试着和对方“建立联系”,交情都是从无到有的。

  掰瓜那人扔掉瓜皮,舔了舔手上的汁水,笑着反问他:“谁不想要钱?”

  说完了,抬眼看正前方。

  宗杭下意识也往前看。

  远处开始出现密布的小黑点,像是谁在湖面上撒了一把芝麻。

  船越驶越近,宗杭终于看清楚。

  这是又一处水上村庄,但规模更大,破旧的船屋和高脚楼密密麻麻,像一处突兀冒出的水上城寨。

  掰瓜那人顺手捞起脚边的破渔网,往宗杭身上一罩:“你喊救命也没用,不信试试看。”

  渔网的网眼个个都有拳头大,用这玩意盖他,显然是无所顾忌,根本不怕他被人看到。

  渔船驶进村寨,在幢幢楼屋间穿行,有时候河道太窄,近得一个跨跳,就能蹦到人家的屋里去。

  他看到船屋边飘着澡桶,一丝不挂的小孩儿蜷缩在桶里睡得正酣;

  看到菜叶、塑料袋、瓶瓶罐罐在河面上盘出一块块漂浮的垃圾场,里头多处间杂血水,那是活鱼被宰杀后剖出的内脏;

  还能看到船上人的脸,多是东南亚人,或凶悍犷戾,或呆滞麻木,对渔船熟视无睹,并不好奇。

  很快,渔船靠边停下。

  这是片住户群,由十来幢船屋和高脚楼组成,和刚刚经过的那些彼此割裂的住所不同,能明显看出这些船屋都是抱团的——屋舍间有踏板、梯子相连,最边上有一块露出水面的平台,种菜,兼作码头。

  有几个女人赤着脚,正蹲在平台边洗衣服,那两个泰国人先跳上平台,拿钩杆把渔船拖近。

  船停稳之后,掰瓜那人一把揪住宗杭的后背心,把他拎拖起来:“走,送你们父子团聚。”

  父子团聚?

  宗必胜……也被抓来了?

  宗杭跌跌撞撞被那人搡着走,脑子乱作一团。

  宗必胜也被抓来了,那童虹呢?不吓死也哭死了吧,到底多大的仇,要父子俩一起抓,还有,这群绑匪会打人的,宗必胜被打了吗?他年纪那么大,又一贯地养尊处优,这一拳头下去……

  虽然平日里父子间有龃龉,但那到底是内部矛盾,宗杭忽然热血上涌,眼圈都红了,带锁的板门被打开的刹那,他几乎是两腿痉挛着冲了进去。

  昏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站起一个人来。

  目光相触,宗杭脑子里掠过一句话。

  尽管童虹从小就教他别说脏话,要礼貌用语,他还是想说——

  我日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这人是马老头,马跃飞。

  ***

  易飒站在陈秃船屋的平台边吃米粉。

  她早上去大湖深处放了一回乌鬼——乌鬼要常放常练,越复杂诡谲的水流环境越好。

  放完乌鬼,先过来找陈秃,乌鬼几轮潜水,羽毛都湿了,站在船尾大张着翅膀晾晒,翼展一米来长,像只鼓足了风的黑帆,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