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 第33章

作者:尾鱼 标签: 玄幻仙侠

  “小少爷在大街上都能失踪,说明社会复杂,你的客人也复杂,你这样的,叫高危从业者,还有心思说我,多顾你自己吧。”

  小屁孩儿,张口闭口还论起“社会复杂”来了,井袖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又不是黑按摩,接单有原则的,地点必须是在城区二星以上的酒店。”

  阿帕仰头向着空气,“哈,哈,哈”,干笑三声。

  他说:“二星以上怎么了?坏人就不住酒店了?”

  ***

  不知道是不是被阿帕的话影响了,进电梯时,井袖心里有点毛毛的。

  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酒店很老,是暹粒第一批面向华人游客的住宿场所,陈设偏旧,走廊里的感应灯时灵时不灵,电梯运行起来吱呀响,就跟随时要出故障似的,不过仗着资历久,门路多,勉强拽上了二星。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儿的客人素质也偏低,压价的、拖时间的、动手动脚的,都不在少数,要不是因为约客是个女人,井袖多半会推掉。

  走出电梯,时间刚刚好,她沿着走廊,一路找房号,找到了218房,正要抬手去敲,身后正对着的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有个女人叫她:“井袖?”

  这也太突兀了,井袖吓得一个激灵,茫然回头。

  对面门里很暗,大概拉了遮光帘,门只开了掌宽,女人全身都裹在暗里,头发又有些遮脸——井袖看不清她面目,只隐约觉得是个中年女人,状态不太好,似乎很疲惫。

  这女人怎么会叫她的名字呢?井袖看看218的门牌,又转头看那女人,有点搞不清状况。

  那女人话说得很和气:“是我电话预约的,开始是住218,那个房间马桶下水不好,就调到这间了。”

  “忘了跟你说了,后来想起来,看看时间,你也快到了,就想着当面说也一样的。”

  这样啊,井袖笑起来:“这酒店设备是老坏。”

  那女人也笑,往里退了一步,把门拉开。

  屋里挺暗的,这么大白天,遮这么严实,只开了一盏晕黄色的壁灯。

  不过稀奇古怪的客人本来就很多,井袖也见惯了。

  进到屋里,她先把包拎到茶几上,一样一样往外拿按摩的服装和用具,无意间一抬眼,看到那女人站在不远处,正上下打量她。

  井袖有点尴尬,说实在的,应付男人她是有一套,但跟女客人相处,总有点局促。

  她指女人身上宽大的长袖连身浴袍:“那个……这种衣服,按摩起来不太方便,大家是同性,你要不介意,穿内衣就可以。”

  她终于看清这女人了,干瘦,枯槁,如柴样披拂的长发下,露一张灰白色的脸,目光很黯淡,像是时刻都在失神。

  一看就知道气血不畅,是需要多做全身按摩。

  那女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我以前受过伤,身上有疤,怕吓到你。”

  井袖赶紧摇头:“不会不会,事实上,受过伤的皮肤,跟完好的皮肤是不一样的,按摩的时候手上更要分轻重,最好能让我看到。”

  说完了又讷讷,觉得这女人虽然态度温和,但自己在她面前,没来由的很不自在。

  还是快进正题,早完事早好,她指了指洗手间:“我能进去……准备一下吗?”

  那女人点了点头。

  井袖拿着按摩工服进了洗手间,揿亮厕灯之后,想锁个门,鼓捣了两下,发现门簧坏了,只得放弃:反正内外都是女人,不怕偷窥。

  她手脚麻利地换上衣服,又开了水龙头,打香皂洗手——手洗得干净点,待会抹按摩油也会顺畅。

  洗着洗着,忽然皱起眉头,盯着镜子里的场景看。

  怎么说呢,这洗手间不大,属于最标准的形制:人站在门口的话,正对着的是坐式马桶,右边是对着大墙镜的洗手台,左边是落地浴缸。

  洗手的时候,面对镜子,可以把整个洗手间尽收眼底。

  但怪就怪在,浴缸上的浴帘,是全部拉合的。

  水声哗哗中,井袖搓着手,后背渐渐发毛。

  这浴帘要真是敞开的,一览无余,她也不至于想东想西:偏偏拉这么紧,让人满心不自在,总觉得里头藏了东西。

  井袖忍不住回头看,心里头像有猫爪子在挠。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浴缸那儿潮气很重,也不建议这么“闷”着,不方便散味儿。

  她瞥了眼洗手间的门,伸手把水龙头拧到最大。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一眼,图个心安。

  井袖放慢脚步过去,食指微勾,轻轻把浴帘贴墙的那一边掀了条缝。

  触目及处,脑子里突然就爆了。

  那是一满缸的水,呈薄透的锈红色,浴缸底下躺了一个人,小腿蜷着,可能是因为个子高,浴缸装不下。

  井袖像被火灼了一般猛然撤手,险些尖叫出声,好在反应及时,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浴帘还在轻微地晃动,她原地站着,一双小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死变态、杀人犯、也许是连环杀人魔,阿帕说得没错,酒店也不是什么清静的地方。

  井袖周身发冷,她慢慢地、步子极轻地往后挪。

  要镇定,要装着没事人一样,出去给那个女人做按摩,然后瞅个空子,夺门就跑,出去了就尖叫,会有人听见的,这里是二楼,即便从楼梯上狂奔下去,也要不了几秒……

  井袖忽然不动了。

  她的后背,碰到了一个人。

  井袖再也受不了了,她能比一般女人镇定,但也就是镇定那么“一点”而已。

  她心脏狂跳,急需发泄,于是尖叫出声。

  但这声音很快被掐断,那人扼住了她颌骨,这一扼,扼得她脸肉扭曲变形,扼断了她的声音,扼得她即便嘴巴大张,喉头里发出的,也只是咝咝的气。

  借着眼角余光,她看得明白,掐她的就是那个女人——这女人力气奇大,衣袖从上抬的胳膊上滑落,露出的那一截皮肤如同乱刀斩过,全是疤痕。

  井袖拼命挣扎,指甲抓在那女人胳膊上,抓破皮肉,却没见丝毫出血,那女人像是完全不在意,抬手哗啦一声拽掉浴帘,一脚踹在井袖腿弯,踹得她跪下之后,将她的头狠狠摁向水面。

  井袖差点崩溃了,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她来杀我了!她要来杀我了!

  她两只手死死扒住浴缸两侧,两眼紧闭,甚至提前闭住了呼吸:细瘦的胳膊硬撑起上身,只求不被摁进水里去。

  再然后,那股向下的力道忽然止住了。

  井袖能察觉到,自己的脸跟水面只一线之隔,缸水的凉意就漾在她的鼻端、眼睫之下。

  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说:“睁开眼睛看看,认识他吗?”

第30章

  什么意思?

  井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杀人狂的随机劫杀,自己被叫到这儿来,是有原因的。

  她咬着牙,战战兢兢睁开眼睛。

  水面之下,正对着她的脸的,那是……宗杭?

  那女人松手了。

  井袖腿上一软,瘫坐到浴缸边,实在站不起来,拿手撑着身体往角落里挪,颤抖着问她:“你……你想怎么样?”

  水龙头还没关,水声哗哗的,她觉得水道像是都激在自己头上脸上,浇得她骨头一寸寸凉。

  那女人没看她,目光飘进水里,话也说得奇怪,居然带几分赞赏:“是不是很完美?”

  井袖一阵反胃,她想吐。

  不就是像福尔马林泡尸体防腐一样吗?这变态女人把宗杭做成了水里的标本,还问她完不完美。

  但跟变态讲话,不能歇斯底里,要冷静、温和,不然下一个被泡进去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又瑟缩着问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那女人这才垂下眼皮看她:“也不想怎么样,就是请你照顾他。”

  恶心再次上涌,这一趟,井袖没忍住,捂着嘴巴冲到马桶边,吐了出来。

  她实在受不了了:还要让她照顾尸体,像养鱼那样换水?抑或是修剪头发、指甲?

  她的心没那么大,活着去承受这些事情,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女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没看明白,琢磨清楚了,再出来跟我说话。”

  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井袖吐完了,拿手抹抹嘴,听到水声哗哗,机械地过去洗手、漱口,然后拧上。

  水声一停,四周的静浸过来,她不觉就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粒粒簇起。

  浴帘被拽掉了,镜子里,那口浴缸就横在她身后,像口去了盖的棺材。

  那女人的话,是有所指的。

  ——你没看明白。

  是要让她再看,再琢磨。

  ——出来跟我说话。

  那就表示,这女人还有话跟她说,不会马上就把她弄死。

  但一个死人,还能看得怎么明白?

  井袖拿手抚住胸口,迟疑地再次往浴缸边走,走一步退半步,目光刚触到水面,又赶紧别过头去。

  死人,又泡在水里,这种场面,想想都觉得可怕,但不能再捱时间了,她怕那女人没耐心——井袖屏住呼吸,横下一条心,再次向着浴缸探下身子……

  是宗杭没错,只穿了条内裤,面容倒还安详,井袖鼻子里酸涩上涌:还好,看来死的时候,没太受罪……

  这酸涩气涌到一半,突然轰一声消散,井袖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涌进脑子里,胸口处寒热交替,一时结成冰,一时又熬成沸汤。

  她没什么专业知识,不知道怎么看尸体,但常识她是懂的:水里泡久了的死人,应该发白发胀吧,再怎么样,脸色该是惨白的,嘴唇该是没血色的……

  宗杭都不符合。

  而且……

  她揉了下眼睛:没看错,他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