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 第17章

作者:与犬回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精彩。听完故事,萧姊姊十分动容,只不过有些犹豫:“桐柏山上,竟来了为害的大妖?”

“是,就因为它,我们兄妹的双亲尸骨无存,”妖灵道,“只是,我也没想到桐柏山本就凶险至此。那些妖物,难不成都是生在这里的?”

萧姊姊沉吟着,摇了摇头:“妖物突然增多,是近十年的事。你们大仇得报,不要多管,还是快回家吧。”

妖灵深深叹一口气,又讲了一个兄妹二人为筹钱出行,变卖家产,四处举债的故事。

这对兄妹当真惨得很,父母留下的家产被叔婶吞了一半,带着勉强凑来的钱财出发,没几步又遇到了山匪。他们沿路乞讨,举步维艰,惨绝人寰。

“……”萧姊姊皱了皱眉头,似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站起身来,“那你们是回不了家了。这样吧,今天先歇在我这儿,明天,我带你们……下山去找个人。”

我敬佩不已,冲着妖灵小声:“文武双全。”

他以扬眉回答了“当然”。

萧姊姊的住所在半山腰,凭依着突出的山岩在头顶遮挡风雨,搭建起一座小小的茅草屋。里面空间不大,却打扫得十分干净。一进门,角落中便窜出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吓得我退了出去。

萧姊姊忙将那小东西喝退。这时我才看清了,是一只机灵的黄鼬。萧姊姊笑道:“皮子修炼得不好,一百年了还不会说话。”

屋门前的松柏虬曲苍劲,树瘤形似人面。我正盯着它看,恍惚只听枝叶一响,跳下来个小童。他一声“栩儿”话音未落,被妖灵惊了,迅速又隐回了树中。

萧姊姊讶然,对妖灵道:“他们怕你呢。”

妖灵报以礼貌的微笑。他俩说着话,我在屋里转了一圈,高兴不起来了——屋里没有灶台。

只怕山灵也与妖物们一样,不用吃饭。“大哥,”我绕回妖灵身边,楚楚可怜扯他的衣袖,问,“你饿吗?”

妖灵当然不饿,没有答话。萧姊姊憬然有悟:“啊,你们一定饿了。”

话却只说到这里,没了下文。我心知萧姊姊是指望不上了,便将目光牢牢黏在了妖灵脸上。他与我对视片刻,眨眨翠色的眼睛:“训儿,你知道大伯当年为什么不肯借钱给我们吗?”

我:“……为什么?”

“因为你偷吃过他家养的老母鸡,还烧糊了。”

这是什么设定?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又问:“你又还记不记得,叔婶侵吞我们家产时说的是什么?”

“我……”

“你把人家正抽薹的油菜全割了煮着吃,能不被找上门索赔?”他语重心长道,“你为了吃惹的祸够多了,不要再吃。”

这就没道理了。我是个人,且是个还在长高的孩子,要吃一日三餐总不过分?一边的萧姊姊也听不下去了,来打圆场道:“出门朝西不到百步就是个缓坡,以前常有人来挖野菜,应该能找到些东西充饥。”

我没胆量一个人出门,便拉着妖灵去了。山野郁郁葱葱,说实话,桐柏山的夏景当真不错。

风和日丽,妖灵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旁竟生着一丛玲珑剔透的石斛花。我一边惊叹一边蹲下身,凑过去嗅。妖灵懒懒道:“石斛花摘下就可以吃,你就吃些花花草草填肚子好了。”

“不,别想,”嘴上虽这么回着他,我仍摘下一朵花,放进嘴里嚼了嚼,转念又想起他的厨艺,“说来,萧姊姊都不会做饭,你怎么会?”

“以前有人喜欢吃。”

“谁?”我来了兴致,“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长草绿树沙沙作响,他迎着太阳眯眼看了看我,面上没流露情绪,干干脆脆回答:“是女,是妖。”

这个女妖能令他学做菜,当真是很了不起了,不知是他的什么人。我站起身,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出去以后,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她?”

仿佛是觉得我的饶有兴味有趣了,他眸中漾起一圈笑意来,口中说的确是丝毫不好笑的三个字:“她死了。”

他完全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嚼花的动作顿了顿,又问:“她好看吗?”

“沉鱼落雁。”

“是不是你说过的有二十四对眼睛的花魁美人?”

“不是。”

“她还能活过来吗?”

“不能。”

我琢磨了一下,总结道:“真可惜。”

大约是我的惋惜太缺乏诚意,妖灵忽地笑了。他十分愉快地笑出声,绿碧玺的眼睛色泽暧昧:“兰子训,我们真像。”

他沉吟片刻,进一步道:“也不太像。如今你还会为一部分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比如竹栩儿。”

我皱起眉头,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用意。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我决定不理他,回身摘野菜。

这片缓坡,的确野菜丰茂,没走几步我就摘了一把。可妖灵口中轻飘飘的“她死了”三个字,突然在我耳边回响起来。

一遍紧跟着一遍,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就这么害怕起来。两三步外是一株马齿笕,叶片肥嫩,我看着它,喉头却猝然一甜。

一股液体自腹腔中涌上来,我一把捂住嘴,再拿开手时,只看见手上一片殷红。

我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血。

真的是血。我吃坏肚子了吗?我病了?

前两天还只是呕吐,今天就呕血了?

我是真的慌了,抬头求助地看向妖灵。多年后,我依旧能清晰回想起这个情景。他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说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妖灵拿出一块手帕,递到我跟前,不带丝毫情绪道,“你就快死了。”

这个“死”字,与他方才描述女妖的“死”字,在我耳中叠成了一片。我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已经挤不出笑容:“这个里境……”

“不关里境的事,”他的嗓音在我耳畔轰鸣,近得不可思议,“在外头在里头,你都快死了。你师父用药替你把命延长不少了,可是,你若继续不听话,坚持吃人间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