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的报恩 第26章

作者:妖王的报恩 标签: 东方玄幻 甜文 女强 玄幻仙侠

  最先找到她的是那个男人。

  那人在雨中仿佛比平日里更加自在,明明淋着大雨,浑身却不见半点淋湿的痕迹。

  他分开雨帘向云娘伸出手,一脸窘迫和愧疚,“抱歉,都是我的不好,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了。”云娘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带我走吧。”

  听到这里的袁香儿张圆了嘴巴,“所以这个人就是师父?原来从那时候起,师父和师娘就在一起了。”

  “虽然完全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很清楚。他就是那只鱼了。”云娘笑了笑,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绣在手绢上的图案,“他和我在一起之后,一直很努力想像一个人类一样生活。他让我教他识字,教他读书,教他关于人类的一切。我陪着他云游四海,寻访名师,学习人类的法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类。”

  “这样看起来,好像很浪漫。”袁香儿说。

  就连南河都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娘。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终究违背了世间规律,是为禁忌,不合时宜。”云娘叹了口气,把视线放在袁香儿身上,“随着时日的流逝,我一日日的开始衰老,而岁月对于夫君来说,只过去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袁香儿心中突然难过了起来,她替师娘感到难过,自己日渐老去,而心爱的人却还依旧年轻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日垂垂老矣,脚步蹒跚,而本该并肩齐行之人,却依旧停留在原地,昭华正好,青春年少。

  “你觉得是先老的人比较可怜吗?”云娘摇了摇头,“其实先一步离开的人,反倒得到了解脱。年寿绵长的人才是被孤单留下的那一位。”

  袁香儿愣住了。

  “有一日你师父占了一卦,说有一位小姑娘和他有几年的师徒之缘,他十分高兴,特意走了很远的路,去将她接到家里来。”云娘看着袁香儿,眼中带着慈爱,“那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媒体蹦蹦跳跳地进屋来喊我师娘。但我那时已是风烛残年,腐朽之躯了,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可是师娘你当时……”

  你当时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年轻,和师父一双璧人,神仙眷侣。

  “你师父一直是一个随性之人,只在这一件事上无论如何也堪不破。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留住了我的容貌,但其实那时我内在的一切,都已经衰老腐朽到了极致,活得十分痛苦。他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让我离去,我早已心灰意冷,劝说他放弃,可是他十分固执地坚持尝试各种方法。为此,我们彼此争执,我甚至冷落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只希望他能够自己想通放弃。”

  袁香儿一下站起身来,只是如今师娘恢复了,但师父却不见了?

  “即便是我,也知道让一个凡人长生久视,是多么的有违天道。”云娘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天边,“我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但他既然已经坚持这般做了,我就要好好地珍惜这得之不易的一切,把他给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地等着他,我想总能等到他回来为止。”

  云娘伸出手,把袁香儿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香儿,如今师娘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早早知道这一切的是非因果,天道人伦。将来能像你师父期待的一样,更好地走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袁香儿伸手握住了云娘的手,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师父当年没有告诉她任何事就离开,大概是希望她能够毫无压力地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无忧无虑的长大。

  当年那个父亲一样的男人带着温和的笑容,找到了她,握着她的手把她一路牵来这里,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如今她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能力和想法。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找到师父,替师娘把他带回这里。虽然世间广阔,茫然无序,但就像师娘说得一样,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可以慢慢去做,机会总是还有,希望也还存在。

第35章

  接近年底,集市上十分热闹,有钱没钱的人家都免不了采买些年货,添置些新衣,准备过年。

  市集上的商品也变得比往日丰富得多,各种南北行货,新鲜吃食,摆得街道两侧满满当当。

  袁香儿将一包酥酥脆脆的米花糖放在眼前身形高的妖怪手中,名为祙的妖魔伸出黑漆漆的双手,接住那个香喷喷的布袋,他一直驻立在桥头边,歪着脑袋看袋子里的东西。

  直到袁香儿走了很远,祙的身影又从石桥的桥墩边赶上来,宽肩小头从目,一身奇特的模样,黑色的手臂举在袁香儿面前,摊开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朵沾着水珠的山茶花。

  这个时节想找到开着的山茶花可不容易,袁香儿笑嘻嘻地接过那朵山茶花,将它别在鬓边,微微躬身向自己的朋友道了谢。黑色的大个子学着她的模样,也微微弯了一下腰。

  祙是袁香儿到阙丘镇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妖怪,九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从一个普通的妖魔变成了自己的朋友,这个小小的镇子也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了自己的家。几只小妖精混杂在人群中,安居乐业的镇民,宁静平和的小镇,仿佛这里是一个不需要她担心任何事的世外桃源。

  挥手和祙告别之后,袁香儿来到一家首饰行,拿出了在山上捡到的那个金球。她想着厌女十分看重这个球,如果能把它修好,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给她,或许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铺子里的老板拿着那个烧化了大半的金球左看右看,摇摇头,“此乃累丝工艺,难做得很。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可没这种手艺。别说我们店,整个阙丘我保证找不出能修这个球的匠人。大概只送到州府或京都这样繁华之地才修缮了得。”

  听见老板这样说话,袁香儿只得把球收了回来。正要离去的时候,一位锦衣华服的富家子弟陪着女眷从门外进来,男人是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身边的女子螓首蛾眉,纤腰玉带,身姿款款,媚眼含羞,乃是人间尤物。

  错身而过之时,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向着袁香儿方向转了过来,眼角微弯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

  “那个男人活不了几天了。”蹲在袁香儿肩上的乌圆小声说到。

  袁香儿回首看了一眼,只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年轻男子虽然看上去得意洋洋,实着面色发青,眼下乌黑,浑身笼罩着一股灰气,已有短命之相,

  “果然那个女子是妖精吗?我看着也觉得不太对劲。”

  “是狐狸呢,身后有三条尾巴。他们狐狸一族最喜欢溜到人间来玩耍,经常装得特别像。”

  袁香儿跨出门框,铺门外卖绢花的婆子正和一位主顾嘀咕,

  “看见了没?楚家的那位新近讨的第十二房小妾。”

  “作孽啊,就他家一个,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

  “听说这次是一位乡下佃户家中的女儿,老子娘去年生了场病,向主家借了几个大钱,年底还不上,就非要人家用闺女抵债。”

  “可惜了,可惜了,农家的闺女长得却也这般水灵,可怜掉进了楚家这个魔窟。”

  袁香儿听了一耳朵闲话,也就懒得多管闲事。出了首饰行,心里想起南河变化为人形,却变不好衣物,赤着脚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拐到沽衣行买了几件男子穿的成衣,又进了果子行糕饼铺各买了不少时新糕点,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路过东街口永济堂的门外,那里的大门口正请了道家法师前来做法事。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

  “这永济堂的铁公鸡如今倒也舍得坏钞做这般大的道场。”

  “你不知道他们家最近出了不少倒霉事,破财害病惹官非,一件接一件的来。都说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得不花了大价钱特意请高功法师来镇一镇。”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就是心虚,自从韩大夫仙游之后,铺子落到这两个兄弟手中,一个以次充好,锱铢必较。一个坑蒙拐骗,医德败坏。能不出事吗?这永济堂的老招牌啊,算是砸他们手中了。”

  前头法事的排场布得不小,法堂香案,灵幡飘飘,鲜花果品,金纸银钱,一应俱全。做法事的法师仙风道骨,头戴宝冠,身穿五色袖帔,手持桃木剑,正在法堂前念念有词。只见他呵斥一声,抬手祭出一张符纸,那黄符飘在空中,无风自燃,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

  “哎呀,好厉害,我一点火灵气都没有感受到,他是怎么让符纸烧起来的。”乌圆蹲在袁香儿肩上看得兴致勃勃。

  袁香儿笑了:“不过是骗人的小戏法罢了。不需要灵气。”

  就在法堂正上方的屋檐上,体型已经变得十分臃肿的蠹(du妒)魔也正伸出脑袋来看热闹,滴滴答答的口水不断滴落在法师帽子上,那位庄严肃穆的法师却一无所觉。

  只见他手持桃木剑,大喝了一声:“呔,妖魔哪里走!”

  气势汹汹一剑劈在案桌上,桌面事先铺就的黄布条上赫然出现一道鲜血淋漓的红痕。

  围观的众人无不吓了一跳,胆小地甚至闭上了眼睛。“哎呀,砍死了,砍死了,你看都是血。”

  屋顶上的蠹魔被那喝声吓得一哆嗦,缩回脑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茫然得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哈哈哈,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们人类也太好玩了。”乌圆笑得直打滚。

  袁香儿不得不捏住他的脖子,转身离去。

  身后道场还在热闹,永济堂的两位老板和妻室们正跪在法师面前,感激涕零的高价买下护身符。

  相比此地的热闹,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歪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大冷的天里穿着一件单衣服,灰败着脸色,哆哆嗦嗦地和一只流浪狗挤在一起取暖。那只同样瘦骨嶙峋毛发脏乱的小狗冲着一个无人的角落拼命吼叫。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人看见在那个小乞丐身前,静静站着一只魔物。束冠着袍,脸上长着尖锐的弓形鸟喙,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默默盯着蜷缩在地面的小男孩,那只狗子夹着尾巴抖个不停,却始终挡在主人身前。

  “好臭,好臭,那又是什么?简直是恶臭。太难闻了。”乌圆捂着鼻子喊。

  “其名鬼鸠,噬魂为生,他知道这个小孩要死了,在这里等着将他离魂的时候将他的魂魄一起吞噬下去。”

  路过之时,袁香儿停住脚步,伸出手指在小男孩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一股点细细的灵气闪过,男孩喘了口气,悠悠转醒。

  袁香儿留下一包新出炉的桂花糕和两锭碎银。这个孩子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饿了。但如若放任不管,他或许会就在今夜饿死街头。

  鬼鸠转过长长的脖颈,惨白的眼珠盯着袁香儿发出极为不满的一声尖啸。

  “他还活着,没你什么事,你现在就走,否则将你封禁十年。”袁香儿低声开口,双手成决,掐了个大光明镇魔决。

  鬼鸠迟疑片刻,展开腐臭熏天的翅膀,桀厉的一声尖叫划破苍穹,展翅离开。

  “阿全,你看这是什么?是吃的,啊还有银子!太好了,我们俩这个冬天都不用饿死了。”

  袁香儿抱着采购来的大包小包,心情舒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传来小乞丐欢天喜地的声音,期间夹杂着雀跃的犬吠。

  这个世界有很多妖魔,他们有些能和朋友一样,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有些却对人类充满恶意。在这个小镇还不明显,因为这里几乎没有能伤害到袁香儿的妖魔,但在阙丘之外的世界,如何繁花盛景,光怪陆离,她还从未曾触摸。

  到了家门口,院子的大门外停着一队人马。轩车宝马,从者众多,看起来有些眼熟。袁香儿辨认了一下,发现是那位曾经来过一次,住在洞庭湖畔的周生。他的妻子突然性情大变,宣称自己是男子,非但不再肯让他近身,还把家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此刻的院子里,那位名为周德运的男子正不顾脸面地跪在云娘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您就替我想想办法吧,我这请遍了各路大仙法师,都不顶用啊,您看看我都被我家娘子给打成什么样了。”

  他抬起脸上,只见他本来还算得上英俊的面孔上好像打翻了染料铺子,青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鼻梁正中包着一块白色纱布,十分具有喜剧效果。

  云娘为难地捻着帕子:“外子虽略有些神通,但我却对此事一窍不通,你让我如何帮你?”

  “周德运,你缠着我师娘干什么?”袁香儿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看着那个男人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妻子为什么把你打成这样?她既然内里换了个瓤,变成了驻守边关的将军,你总不能还对人家升起什么非分之想吧?”

  周德运涨红了面孔,吭吭哧哧地说道,“非我所想,只是在下日前请了一位有道高人,他说我家娘子发此癔症乃是阴气太重,邪魔上身。只要……只要有了身孕,自然自己就好了。”

  “啊,你们还想要人家怀孕生子?这是不是也太不道德了。”袁香儿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小生家里只有这一位娘子,夫妻之间琴瑟调和,故剑情深,并不想停妻再娶,一心盼着她能转好,恢复如初。何况那……那本就是我娘子,我,我如何不道德了?”周德运自己说的也不太有底气,说到气处又咬牙切齿,“谁知那邪魔法力高深,一应符咒法器通通不惧,只是抵死不从,还把我揍成了这个样子。”

  “我这是实在没奈何,只得求到云娘子这里。先生不在家里,还请娘子找一找,赐下一张半张先生留下的驱魔符咒,或许先生的符箓才能起些效应,驱除那鬼祟,唤醒我家娘子,使我周家也不至绝了后。呜呜。”

  这古人的思想真是既迂腐又可笑,不过难得他倒是对自己的发妻一往情深。

  袁香儿在云娘身边坐下,“这样吧,你若是不嫌弃,我去替你看一看,或许凑巧能琢磨出个可行之道。”

  周德运喜出望外,“姑娘乃是自然先生的高徒,请都请不到的精贵之人,如何敢言嫌弃。小生心中早做此想,只恐劳累姑娘,耻于开口。”

  他遍请法师术士,折腾了一年之久,不得解决之道。心中只服童年时救过自己一命的余摇,如今余摇不知所踪,能请到他的弟子自然也是好的,只是考虑到袁香儿年纪幼小,不便开口,这会见她主动提起,自然是惊喜万分。

  云娘却有些忧虑,“从我们这到洞庭湖畔的鼎州,少说有一二百里的路程。”

  不管香儿修习了再高深厉害的术法,在她的眼中始终还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

  周德运站起身来,各种承诺保证,“我们到了辰州便改道沅水,走水路不过一日夜就能到。沿途都是现成的车马,我绝不让小先生受一丝半点委屈,不论是否能成,必定妥妥当当将她送回来,还请云娘可怜则个。”

  “师娘,路也并不算远,我保证来得及回来陪你一起过年。”袁香儿握住云娘的手摇了摇,“我想去师父曾经走过的地方走走。顺便看一看外面的这个世界。”

  云娘只得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第36章

  袁香儿把自己买的衣服一件件拿给南河看,

  “这是中衣,穿里面,这是长袍,穿外面。这个叫捍腰,最近很流行。这个是……”

  袁香儿捻起一小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柔软布料,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算了,不穿应该也没关系。”

  “这些衣物是给你变成人形的时候穿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呢,你要是回来,就到我屋子睡,这里最暖和。饿了的话,就去找师娘,她会给你东西吃。”袁香儿坐在炕沿将那些内外衣物整齐叠好,口里絮絮交代。

  乌圆是自己的使徒,锦羽长住在家中,但南河只能算是客居的朋友,还需要渡过他自己的离骸期,袁香儿当然不好意思邀请他陪着自己一起出远门。不过她还是抬头悄悄看了南河好几次,指望他亲口说一声想要一起出门看看,这样自己也好顺水推舟拉着他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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