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道 第21章

作者:不若的马甲 标签: 玄幻仙侠

  梁捕头适才松了口气,再看贞白,就觉得及其闹心,得亏他及时压制住,否则谢家人闹起来,局面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现在腿上那股酸麻已经褪去,梁捕头站起来,狠狠剜了贞白一记刀眼:“妖言惑众!”

  贞白只是说出实情,没料到谢家人会这般冲动,遂保持了缄默,即便此时此刻面对梁捕头的谴责,也没再吭声。

  有些真相,或许不是别人能够接受的。

  把王六女儿的尸体合着棺材一起运回衙门后,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儿就跟阵风似的,刮到了街头巷尾,几乎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众人再对其进行一番品头论足,有些站神鬼,有些站人为,最后添油加醋说法五花八门,就连祥云客栈的后院里,都有人剥着花生在石桌边议论,去送点心的伙计时不时还会插几句嘴,一唱一和跟说书似的。

  李怀信倚在床头,闭上眼静静的听,不禁感叹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须臾,他睁开眼,抬起手,腕颈处有两颗血洞,比筷子细一圈,已经结痂。

  他想不通,这是怎么伤的?

  似乎是前夜,那女冠给他刮骨的时候,在最后一刻,腕颈传来锥心刺痛,仿佛被两柄利器洞穿。

  李怀信阴郁的想:她咬的?吸血了么?

  但当时意识太过混沌,他根本想不起来,如果那女冠要饮血的话,放她这样在外头四处游荡,岂不要出大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李怀信:“她吸血鬼。”

第24章

  县衙的验尸房内已经停放着两具骸骨,再抬入一口棺材,空间就显得有些狭窄。

  仵作一身白衣,浸手祭香后便开始验尸,小曲的脖颈处有几圈青紫色勒痕,仿佛悬梁自尽般,是窒息而亡。

  “但她绝对不是悬梁自尽的。”仵作一边查验,一边剖析,死者脚上穿着一双旧鞋,鞋底均有污迹和磨损,但鞋后跟处,有极为明显的摩擦,好比如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想要反抗,会不由自主的狠狠蹬腿,鞋跟处就会出现明显的磨损。

  仵作再翻过尸体,发现死者半身以下的衣裙沾满泥土,裙摆甚至因磨损严重而破了几条口子。

  褪去衣服发现,死者后背以下都有大大小小的青紫与破皮,这种伤势显然是经受过长时间的拖拽造成。

  梁捕头道:“你是说,小曲是被人勒死后,拖到山上的?”

  仵作道:“她脖子上的勒痕不均匀,频死前有过巨大的挣扎,也可能是被勒着脖子活活拖死的。”

  梁捕头的眸子一沉,仵作补充:“我只是推测,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会是谁呢?”梁捕头戳了戳下巴上的胡渣,视线转到谢老太爷那具尸骨上,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今日贞白发表的那一番言论,不得不怀疑,小曲的死与谢老太爷有所关联,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凶手谋害了小曲把尸体埋在了谢老太爷的空棺里。

  可是关联在哪里?该从哪里入手?

  如果当年是王六听信了妖道的蛊惑,挖了谢老太爷的尸骨埋在自家院里救女儿,那么目前能将二者联系起来的关联就是王六。

  可王六已经死了,棺材还设在自家堂屋没来得及下葬,就因为一个无知的小女孩闯进去捡到一截指骨,何大爷撞见后前来报官,将王氏逮捕归案了。

  梁捕头猛地想起来,这两日光围着谢老太爷的尸骨转,把另一具尸骨都给忽略了,昨天他去抓樵夫,让属下找曹寡妇前来认一认另一具尸骨是否是她丈夫张成的,结果如何,到现在都还没抽出时间了解一下。

  他扶了扶头上的纱布,觉得伤口隐隐作痛,纠结是先换药呢,还是先了解案情,最后决定同时进行,一边拆纱布,一边听属下汇报:“诶,那曹寡妇一见到尸骨就开始哭,结果直接晕过去了,给我们吓得把她扛到保和堂,还以为她是认出了这具尸骨是她丈夫呢,在跟前儿守了半天,她醒过来,居然说是自己胆儿小,吓着了,死活都不肯再看一眼。”

  额角的鲜血凝固后粘在了一块儿,揭掉最后那层纱布就扯到了伤口,梁捕头嘶地一声,把纱布仍在桌案上,对属下招了招手:“来给我上药,然后呢?”

  衙役走过去,拿起桌上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往他脑门上倒:“咱也不能强押着她来认是吧,正没辙呢,她就说,他们成亲前,他丈夫是个赌徒,小指头被赌坊斩过半截儿,后来就改邪归正自己做点生意,才攒了积蓄娶了她过门。”

  梁捕头皱了皱眉:“可那具骸骨的十指并没有残缺。”

  衙役上完药,开始给他缠纱布:“对,所以那具骸骨不是她丈夫张成。”

  本以为会是张成,结果线索嘎嘣一声中断了,梁捕头烦躁不安的偏过头,衙役给纱布打结的手因他这一偏没把握好力道,直接将伤口缠紧了,梁捕头痛嘶一声训人:“绑鞋带儿呢,手上还有没有轻重了。”

  衙役冤屈:“头儿,你先别乱动,我再帮你松一松。”

  “行了,就这么着吧。”他挥开衙役的爪子,问:“那玩人手指的小丫头找到了吗?”

  “之前去寻过没找到,这丫头也不知道钻哪儿去了,我们从昨晚到现在不一直抽不开身吗,一会儿再去找找。”

  “我说,也别光盯着那丫头,还有带她来报官的那谁,就那老大爷,也带回衙门审一审。”

  “啊?”

  “啊个钏钏。”

  “我知道了头儿,我马上就去。”

  衙役一溜烟儿就要蹿,被梁捕头喊住:“回来。”

  衙役又蹿回去:“还有什么指示?”

  梁捕头就问:“你知道什么了?”

  “把那大爷带回来。”

  “为什么带他回来?”

  衙役一脸茫然:“你让带回来肯定有你的理由啊。”

  好一把狗腿啊!

  梁捕头只觉脑袋上套了一个紧箍咒,属下一开口,就是念的一句咒,他痛苦的按住额头。

  衙役见状,紧张道:“头儿,怎么了头儿。”

  瞧这念着咒的一脸关切样儿,梁捕头不忍直视,痛心疾首的挥挥手:“没事,脑壳痛,你去吧。”

  衙役不放心:“可是你脸色很难看啊,要不去让大夫瞧瞧?”

  梁捕头咬牙切齿:“别管我。”

  衙役愈发担忧:“好像很严重啊头儿,去……”

  梁捕头忍无可忍:“别跟这儿碍眼了,赶紧滚,老子就是被你给蠢的!瓜货!”

  见属下蹿得比兔子还快,梁捕头遂放低了声音嘀咕:“非要舔着脸来挨骂,成心想气死我。”

  随后,他又叫了几名下属前往王六家,也许能在小曲的房中寻到些蛛丝马迹呢?

  一拨人刚进宅院,就看见赵九蹲在一个被挖开的大坑前,手肘搁在膝头,支着腮喋喋不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再缓缓吧,我还得再缓缓,道长啊……”

  说着一抬头,正对上梁捕头的目光,凶神恶煞地对他一声吼:“你在这儿干啥?!”

  把赵九吓得一撅而起,差点一跟头栽进坑里,险险站稳了:“我,我,我……我跟……”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他指了指灵堂,贞白正好走出来。

  梁捕头立即又飙一嗓子:“你们在这儿干啥?!”

  贞白淡定道:“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是民宅,你当逛集呢想来就来。”

  这梁捕头的脾气是真不好,动不动就跟人喊,中气十足,特能唬人,也许是在衙门当差这些年,压制刁民不容易。

  贞白性子淡,别人的喜怒哀乐对她影响并不大,除了偶尔感慨,很多时候都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她似乎一直都这样,不爱跟人计较,所以梁捕头气势汹汹也罢,讥笑嘲讽也罢,她都没所谓。

  但曾经有个人说:“这是因为你不在乎。”

  不在乎吗?

  她不知道。

  可那人还问她:“你有把谁放在过心上吗?”

  放谁在心上呢,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深山,一年到头或许会遇上一两个借宿的过客,打搅一宿,翌日便谢过离开。

  她一直以为,她会在那个深山老林的不知观中渡完一生,与世隔绝。却不料,懵懵懂懂地,就闯入了尘世之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自己就被压在了乱葬岗的大阵里,长达十年,再睁眼,就看见了两个手执长剑的狼狈少年。

  见贞白没敢顶嘴,梁捕头迈进堂屋,没好气道:“看看这灵堂,乌烟瘴气的,你们来捣什么乱。”

  贞白:“……”

  赵九:“……”

  究竟是谁捣的乱?你心里没点数吗!

  心里没数的梁捕头理直气壮地瞪了二人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在贞白身上:“说吧,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们才刚到。”

  赵九赶紧点头迎合:“嗯嗯,刚到,你们后脚就进来了。”

  梁捕头将信将疑,拿刀鞘在门板上拍了拍,大喊:“孙排。”

  负责跟踪贞白的那名衙役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凑到梁捕头跟前:“头儿,的确是前后脚的事儿,我盯着呢。”

  赵九很是吃惊,心道:你搞跟踪的,现在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梁捕头挥了挥手,衙役立即加入了搜查列队,对每间大小屋子进行翻查,特别是小曲的闺房,梁捕头亲自上阵,连根针或刺绣上的线头都要仔细的瞧上半天,也不知这女红究竟有什么好琢磨的。

  赵九瞧着里里外外的捕快,叹了口气。

  一个衙役突然高喊了声“头儿”,就提着一双布鞋和布衣从王六夫妻俩的房间走了出来,布鞋很旧,看起来穿了有些年头,鞋面已经泛白,鞋底也随着脚程磨薄了,但是针脚密集,鞋垫打底很厚,面料软且结实,所以及其耐穿,看得出做它的人费了些心思。

  布鞋上沾满了泥巴,好像田老汉穿去耕了地,沾着新刨出来的土。

  因为搁在床底,秋冬的气温低潮,泥没有干,还带着些润。而这种湿度具有一定黏性,梁捕头把鞋翻了个面,鞋底黏着片绿叶。这个时节除了四季常青的绿植,树叶枝丫全都枯败了,所以梁捕头对谢老爷子坟头的那颗枯木逢春的树印象及其深刻,当然还有贞白那翻玄学谬论的加持,令他印象深刻到只看一眼,就立刻辨认出鞋底这片绿叶跟那棵树的叶子是一个品种,不出意外应是出于同根了,毕竟这满山荒芜的,也就那一抹翠绿了。

  为谨慎起见,他还得再跑一趟谢远的墓地,对比泥土和树叶。

  梁捕头抖开那套靛青色布衣,一眼看见衣摆下角有块扯破的缺口,他掏出从小曲手中抠出来的那一角,正好能够拼凑起来。

  之前他们怀疑小曲遇害时扯下了凶手一片衣角,那么这套衣服怎么会从王六的房间里找到?

  梁捕头冲进屋,打开衣柜,翻出里面男性的所有衣服,还有布鞋,一一对比尺寸,众人难以置信的发现,尺寸全都一致。

  梁捕头心猛地一沉:这是王六的衣服?

  贞白道:“腰带呢?”

  “嗯?”梁捕头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这件靛青色开衫布衣没有腰带,他们又把王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根靛青色腰带。

  那根腰带会是凶器吗,小曲被勒着脖子拖上山,埋进了谢老太爷的坟地里?

  这个发现在梁捕头的内心翻起滔天巨浪,视线从衣物上转移到灵堂,盯着王六的棺椁久久出神。

  一个父亲,怎么可能活活勒死自己的女儿?

  一定有别的原因,或者是——嫁祸?

  他定了定神,命人去谢远墓地,在山中进行地毯式搜索,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寻找那根靛青色腰带,然后对比泥土和树叶,而他得带着布鞋与衣物回衙门提审王氏。

  安排完这一切,梁捕头回身转向贞白,欲言又止道:“你……”

  贞白:“我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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