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们的死后生活 第170章

作者:文绎 标签: 幻想空间 宫廷侯爵 玄幻仙侠

  “死了还挺好啊,以前是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现在可好,生也无涯,知也无涯。”

  “你去吗?”

  “不去。”

  吵了三年多,吵的墨翟、管仲等人都离开山中,在地府中住着。

  墨翟在匠作监有一间屋子,平时是匠人们供墨翟和鲁班的小庙,他要是出来了,就在这里住。

  管仲不一样,他有三座庄园五个牧场,八家店铺还有投资的十几家店,不在山中隐居时,喝着酒,欣赏着歌舞,看着杂技百戏,有人烤好了昂贵的‘地府本土养殖五花肉’,涂上美味的酱料,用薄饼卷好,搁在他面前的碟子里。也有美人斟酒。

  花钱如流水,享受的也是地府顶级待遇,何必听他们吵架呢,丝竹管弦不愉人么?

  顺便抽调几十名雇工,囤积上一千蒲团和一千个马札,让人在这里卖,笔墨纸砚都要备货。管仲不相信这些兴致勃勃来看热闹或学习的人能想的起来这些东西,这倒是他大赚一笔的机会。

  诸子百家们早就背了书箱,早早的出来占地方,他们以前四处游学,经验丰富的自己带了席子,铺在地上,不冻屁股。

  帝镇几乎是倾巢而出,能来的都来了,但各人的目的不同。

  刘邦抱着一把串儿,姗姗来迟。烤芋头、烤馍、烤肉、烤山药应有尽有,不论什么东西,只要烤一烤就更加美味。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周文王还没来,高台上空无一人。

  高台周围二十丈内挤不下人,他随手买了个马札,坐下来开始吃烤串。周围的人无不侧目相视,香啊!馋啊!又不能起身去买东西吃,怕自己辛辛苦苦早来了两天抢下来的位置没了。

  机智的小贩们在旁边卖吃食,各种蒸糕、各种馅饼、胡饼应有尽有,可是没有人去买。都觉得如果让周文王看到自己坐在台下啃饼子,太丢人。

  扶苏三人来的挺早,在高台外十丈的地方坐着。

  张嫣在袖子里摸了摸,拿出来一包棋子豆,急迫时就吃几颗。

  刘盈伸手抓了一把,嘎嘣嘎嘣的往嘴里扔,不太满意:“多年以来,没多少人敢让我等这么久。”

  过一会过来好几个人,又从天而降落在台子上的,还有落在外围使劲挥手,被神鬼拎起来飞到台子上搁下的。

  正在这时候,一个黑黑胖胖的老头从天而降。这次不是短褐赤足,也没有露出粗壮的手臂,而是一套浅褐色的丝绸衣裳,垂下宽松的袖子,头上也戴了发冠。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声:“原来是他?”

  “怎么是他?”

  “我的天哪!”

  “啊呀羞煞我也!”

  “起来让我走!”

  一个脸盲问:“这人是谁你们认识他?”

  张嫣:“哇?”

  扶苏激动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眼力啊!”之前你说和他交朋友,听他讲周易时,我还担心你被占便宜呢,谁能想到周文王就在告示旁边,像个浇完地的老农民一样坐在地上?

  一切都明白了!他要暗中观察这些人啊,或许这不只是公开传道,还要收学生,他现在有空闲慢慢考量学生的为人啦!哎?应该多给阿嫣两把钱,让她请这胖老头吃饭。

  姬昌虽然谥为文王,实际上他善于射箭,还精通飙车——亲自驾车征战,虽然和能手撕虎豹顺便举着鼎玩的帝辛相比体力差一些,但他在重视农业之余自己也耕种一小片土地,进行实战操作。这些活动忙下来,和文人所想的洁白清瘦的文王截然不同,只是也很有气势,也很文雅平和。

  姬昌笑了笑,开宗明义:“对于《易》的说法数不胜数,各人都以自己的见解来解释。释教《大涅槃经》有个故事说得很好,盲人没见过大象,就去摸,摸到象牙的说大象长得像个萝卜,摸到头的说大象长得像石头,摸到鼻子的说像是蛇,摸到腿的说像柱子,摸到脊背的说象像是床。《易》写的只是事物发生发展的自然规律,并非包罗万象,也不能无往不利。高尚的、无所不有的不是《易》,而是道。

  我所作之书,只是将我观察到的道,结合古人的智慧,分做六十四条变化写了出来。诸子百家阐述的也是道,各人所见不同,大道无形,如天空中的云气千变万化,没有人看的全,也没有看错。多看了一些云,就能准确的预测云接下来的变化吗?你们认为呢?”

  易经是逻辑学,也是经验的积累和事情演变的自然规律,写的细致全面,六十四卦各不相同,各有其逻辑。朝代的更迭,人的成败兴衰都有规律,其中虽然有玄学的一部分。

  他叨叨的开始讲,语气温和,说话不急不缓,既不狂傲也不要求听众一定要完全相信自己。

  扶苏有些怅然,他小时候常常听父亲生气的鄙视分封制,分封制的确有其缺陷,但周文王这人的确有雄才,能服人。

  张嫣扯了扯两人的衣袖,轻若耳语:“这和我之前所听的不一样。”

  扶苏暗笑,这是公开讲课,自然不一样。现在姬昌说起朝代更迭时,说这是天命注定,又全方面的分析了何为天命,不是昊天上帝闲的没事说‘去他的这个朝代该结束了’,就结束了。而是由皇帝+后妃+大臣+外戚+官吏+军队+气候状况+理政用兵=天命,但这些人的整体评分低到一定程度时,天命就结束了。又说起地府冥君,盛赞他们节俭朴素,知民间疾苦,爱民如子,简直是帝王这行当中的楷模,还是禅让制而不是家天下,他们才能真正的千秋万代!

  多强的求生欲。“自然不同。”

  张嫣心说,她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不要将这些话当做是周文王的真意,易经不全是这样的。他在谦逊,你们不要当真呀。他谦逊是他的涵养,你们要是当真了,会有损失。

  正要解释,转念又一想,他们都不傻,哪用得着我提示呢?如果他们听的不耐烦了要走,我再拉住他们。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就连刘邦都啃着竹签子陷入深思。

  刚死的前任汉朝皇帝、现任山阳公刘协来到地府时,带着他回来的刘据特意绕了半圈从西门进,远远的看到这一幕轰轰烈烈声势庞大的讲学。

  刘协早就看淡了皇权,对生死也不是很在意,淡淡的问:“这些是什么人?”

  刘据叹气:“周文王在此讲授《易经》”

  刘协淡然道:“无用之物。”

  嘿,还真没法说他什么,计划巧妙的夺取曹操的权力,都被他发现并压制了,就连衣带诏那么缜密的事都能被发现,还有什么好说的?通过周易能推断出来吗?不能。

  能猜到曹操在两次威胁之后,竟然没弑君吗?不能。结合之前的经验根本猜不到。

  刘协现在看淡了天命,会审什么的也无所谓,爱咋咋地,根本不想自己的未来了。

  会审是很严肃的,不是去判官厅会审,而是在阎君殿中会审,请了三名判官前去一同会审,其中当然有嬴政和刘洵(刘病已),但没叫同为判官并且人品口碑都很好的刘恒,还有一位端庄严肃的女判官,看不清容貌。

  阎君们在刘协到来之前,已经开始探讨他的事:“刘协到底能算是个皇帝吗?要是算是,那就省事了。直接搁帝镇里完事儿~”

  “他当然是皇帝。虽然柔弱,却有雄才,只可惜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的多了,现在需要盖棺定论!按照什么规格对待他?皇帝吗?山阳公么?”

  “我觉得不算,他禅位了,以前的少帝走了好几个。”

  “这倒是。但是刘备听闻他的死讯时,尊他为孝愍皇帝。曹操都在帝镇里了,他怎么不行?”

  “曹操除了祭祀和仪仗之外,军政一把抓,当然算是皇帝。”

  “刘协也曾执政,在许都有朝廷,穷归穷惨归惨,还是皇帝。”

  “他那也算是执政?”

  “人家能下诏诛贼!”

  “没成有什么可说的,要不是曹‘贼’手下留情他就死了。”

  “现在曹叡率群臣亲自哭祭,我觉得将来很可能会追封他为皇帝。”

  为首的白发阎君有些心烦:“我问你们,他有文治武功么?”

  “有一点吧。”

  “他杀过人么?有人因他而死么?刘协一生的功过,算不算是个皇帝?”

  那当然有啦,衣带诏株连甚广,几乎整个朝廷都换血了,伏皇那次牵连的也不少。这些人当然是因他一念而死。但是,这能怪刘协不甘心为傀儡吗?不能。试图反杀曹操这件事,合情合理吗?

  就算不搭理儒家那套君臣父子的理论,任何一个人不甘心为傀儡,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还有足够的例子——直接动手,都是合理的。

  那么曹操杀了那些要谋取他的权力乃至于性命的人,有错吗?阴间计算的结果是中心一部分真参与的人杀了,不能算他错,外围一部分被随意株连的人是他错。

  对于权力的争夺,凡事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正确答案,没有谁就该放弃投降,但两方势力角力所导致的死伤,才是地府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

  这也是阎君把他们关在一个镇子里,让仇敌们毗邻而居的原因——有仇请单挑。

  “祖龙,刘病已,现在知道你们这些皇帝有多麻烦吗?”

  嬴政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了,一脸淡然:不麻烦的要么是隐士要么是废物。

  刘病已一脸无辜:我是个好皇帝啊。

  商量的结果很简单,最近地府挺忙的,刘协先别想去投胎,没时间细审其功过。

  刘协淡定如老中医,他现在也的确是四十多岁的外貌,须发花白。他出生之前母亲就被何皇后(何进之妹)恐吓的喝了几份堕胎药,出生之后不久,母亲被何皇后毒杀,自己也性命堪忧,要不是祖母保护、哥哥友爱,真的要死。然后就是董卓进京废刘辨立他为皇帝,当了皇帝之后颠沛流离,辗转于人手,到了许都之后怕曹操行王莽、霍光、窦宪、梁冀之事,试图先下手为强,又连着宠妃和皇后皇子都被杀了……一直到最后,禅位之后才得安宁,封了山阳公之后安全感满满,还能自由的上山采药,最快乐的样貌当然是中老年时期。

  进了殿内,深施一礼,静默无言。

  刘病已看了看左右,就没有一个说话的,他只好简单介绍了一下帝镇和帝镇外的区别。

  “你自己选吧,选在镇外不能搬进去,选在镇内出入有些不方便,但能住在祖先身边。”

  刘协根本不用想,他不拿自己当皇帝,当然是选择住在帝镇外。

  只好在探讨一下他要不要住在三国群雄那条街上,住在孙策袁绍张飞的隔壁,思考了半天,刨去皇帝的虚名之外,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还爱好医学。

  刘协想见的人不多,只有祖母董太后,母亲王荣和哥哥刘辨。

  董太后已经投胎去了,王荣另外改嫁,刘辨和唐姬倒是很高兴,拉着他一起喝酒欣赏歌舞,蜀舞和魏舞风情不动,吴的歌真是吴侬软语,又甜又软,配上一壶好酒,可以让人的骨头都酥掉。

  哦,前些年刘辨的王妃唐氏过世,和他团圆,俩人一起沉迷歌舞宴乐。

  刘协现在对经史子集没什么兴趣,倒是在酒席间听说医馆中有名医坐堂,扁鹊也在,伊尹也在,他自认为医术也不错,给自己抓药吃,吃了几年身体好了,到了山阳县给百姓治病,也治好了许多,到打算认认真真的当个医生。把人的疾病治好可比治理国家快的多,也更有成就感。

  姬昌开课之后每天讲三个时辰,他自己拎过来一个漏壶做计时器。

  从刘协死(四月)讲到了诸葛亮死(同年十月),高兴的宣布:“我所知《易》,全都讲了,讲完了,明天不必再来。”

  路过的诸葛亮留恋着人间的事,看到高台旁边有寥寥数十人在这里听着课做着笔记,心不在焉的问鬼差:“这位老丈是什么人?”

  鬼差:“周文王,在这里讲易经。”

  诸葛亮:啊!文王!我就听见最后一句话!我也想听!!

第114章 孔明+相见

  诸葛亮虽然心神一乱,十分痛惜, 但还不至于方寸大乱, 毕竟一生经历了这么多事, 多少艰难困苦,最惨的时候和刘备一起骑马逃命。突然见到周文王, 只听到他讲的最后一句话,反倒让他从对蜀汉的担忧中转移了注意力。

  出于谨慎,首先确认了一件事:“差人, 周文王经常在此讲课吗?”我错过了什么?我想听课!

  鬼差们:“我在地府生活了三百多年, 这是头一次看见。”

  “六百年前有一次哦。”

  “这种事可罕见了。”

  诸葛亮遥相拱手致礼, 不必走到近前去做了自我介绍再行礼,不知道周文王晓不晓得孔明这号人物, 反正自己的功业不怎么成功。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组, 我六出祁山不成, 有什么颜面去和周文王说话?陛下(刘禅)成不了武王。心痛, 六百年才一次的授课,我赶上了收尾, 汉朝四百年江山, 我赶上了末尾。心累。距离较远, 看的倒是清楚, 可惜不是路遇不方便凑近了说话。咦?我怎么看的这么清楚?这是百步穿杨的目力啊。

  远远的眺望周文王的容颜, 看到一位威严、健壮的老者站在高台上,怎么说呢,主公和他有些相似。

  文王平静严肃的和台下的学生们话别, 好像还点了三个人的名字。从台下三个不同的角度走上去一男一女,第三个人则是一个垂着双环的女童,从父兄身边站起来,飘到台上,娴静平和的接过书。

  诸葛丞相有些怅然,抚了抚胡须:“这是哪家的神童?”看起来就很聪明。

  神童这个物种因其稀少,只要出现一个就是天下闻名,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要为其扬名,还以借以坿驥名彰。

  鬼差又看了两眼,虽然不认得这美貌女童是什么人,可是看她身上的环绕的气,看她足下和裙裾:“那可是一位神鬼呢。可不是普通的小女鬼。”

  新鬼的脚的半透明的,有些心神不安稳,心里不坚定的人,脚都看不见。新鬼裙裾的边缘也微微透明,随着在地府生活的时间长了,颜色会渐渐变深,有些鬼还会有实体的脚。但这东西不绝对,完全是看鬼本身的心智来决定的,非常相信自己的鬼,脚的透明度就很低。神鬼不一样,身上有微光的就是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