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岭之花 第44章

作者:海派蜡烛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玄幻仙侠

  一门兴衰,系与全族。

  这大概也是云湖侯府能盘踞三大世家之位的窍诀。

  两大天魔都没能将这一家子搞得风雨飘摇,从这方面来看,就稳如磐石这一点,修真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天魔之血,只是凌家彪悍战绩里平平常常的一笔而已。

  然而,凌玥最初的目的就不是除魔卫道。

  “我祖父便葬在那里。”瞥了眼月下的少年,她指着不远处的坟茔说道,“按照师尊的说法,他应当是下葬时贴身携带了钥匙,才能隐瞒这么多年。”

  杨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只见到了一片灰暗的虚影。

  凌玥凝神一瞧,才发现自己偷偷沉迷小师弟撩发时的风情,竟然不小心点错方向。

  “小师弟,”为了掩饰失态,某位师姐连忙唤他,“你觉得,那天魔是凭什么将官家卷进来的?”

  随着凌晋峰彻底死去,他与天魔原本的打算也变成了无法解开的谜题。令人尴尬的是,谜底被扣死了,解了一半的谜面却还在。

  杨鸿轩说,凌家邀请了晋帝分饼。

  邀请人死了,分饼人却还在。

  最重要的是,那个能勾的晋帝破例的“大饼”,还一动不动的躺在云湖侯府的祖坟里。

  至于这个饼到底是什么?

  两名玉泉山弟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与无奈。

  一个深藏在凌家祖地,能让云湖侯府都独吞不了,不得不向皇家求援的“大饼”——除了玉柄真人心心念念的玉泉秘宝,还能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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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站在冰天雪地之间, 杨鸿轩打了个哆嗦。

  在堪比凛冬的刺骨寒风面前, 神武真龙诀还比不上一件厚实的棉衣,以至于他在一瞬间怀疑凌仲文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是为了杀人灭口。

  你看,遍地都是冰葬,连埋人的功夫都省下了。

  “阿嚏!”

  心中暗暗决定回去就向老头子告上一状的康乐郡王打了个喷嚏,再抬起头,就发现面前默默出现了一方手帕。

  想起江州红颜给的定情信物已经被凌玥拿去包纸条了, 杨鸿轩接过手帕, 给予少年一个赞赏的笑容, “有心了。”

  凌湛摇了摇头, 抬手指了指脸上的伤——这是在问他还要不要血。

  与最初的衣冠整齐相比,杨鸿轩此时四处都是斑驳血迹,每当一块干透, 就要立马补上新的, 稍微耽搁一下,就会招来不得了的东西。

  他外袍上那道撕裂爪印, 就是某次疏忽后的结果。

  由于频繁取血,凌湛脸颊上的伤口外侧卷了起来,在低温下泛出晦暗的紫色。放在平日, 对自身外表颇为在意的小少爷只怕早就哭闹了起来。

  可现在, 他只是麻木的撕开结痂的伤口取血, 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

  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前面领路的男子。

  凌仲文此时的状态其实算不得好。

  在祖地外围,只是金丹中期的他与元婴修为的凌晋峰硬拼了一招, 真气反冲之下,在体内横冲直撞,把经脉伤的不轻,然而,正是他的当机立断,才让三人逃离了魔爪。

  对儿子狠,对自己更狠,这一系列的壮士断腕,令杨鸿轩对这位平日接触不多的前姻亲刮目相看。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怕满朝文武对这位傀儡侯爷都……看走了眼。

  就是不知道,凌玥那丫头逃没逃出来。

  “郡王不必忧心。”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凌仲文突然开口,“我那侄女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心中成算胜过我家这傻小子百倍,大长老定奈何不了她。”

  “侯爷早就知道大长老并非善类?”杨鸿轩用扇子在掌心轻敲了一下。

  “郡王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人家,延续的年岁久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多了。”凌仲文平静的回道,“唯有人人不求甚解,才能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大长老是人也好,是魔也罢,他的存在于我凌氏有益,便留着,于我凌氏有害,便除去。凡事想的多了,只会自受其乱。”

  这句话粗听不过是难得糊涂,往细里一品,却令杨鸿轩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老头子说的对,这些存在万年的世家,果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们到了。”这么说着,凌仲文停下了脚步。

  杨鸿轩抬眼看去,却当下一愣。

  只见那在鳞次栉比的冰柱之中,有一处格外突兀。

  那是一个目测足有十尺见方的圆。

  焦黑的冻土蔓延到那里就变成了松软的黄沙,漂浮的寒气被蒸腾成大片的烟雾,而在圆圈中央,有一道人影以罩门大开之姿坐在漆黑的椅子之上,有数道铁链从身后的铁柱上垂下,穿透了他的身体,又重新绕回原处。

  “咕嘟。”凌湛吞咽唾沫的声音大的像擂鼓。

  一滴汗水顺着脑门淌下,杨鸿轩抬手去擦,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出了一脑门的汗珠。

  不,是温度确确实实在上升。

  看着手心原本干涸的血迹在汗水的晕染下重新变得湿润,杨鸿轩心里陡然“咯噔”了一声。

  黄沙、蒸汽还有高温,这些乍看与墓园格格不入,可若是抛开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一个词就会猛然跃入脑海:

  旱魃。

  赤地千里的旱魃。

  足以令天下哀鸿遍野的旱魃。

  “这……?”杨鸿轩在凌仲文那里寻求答案。

  “这是家父。”男人注视着被绑在铁柱上的“人”,“起码生前是。”

  “隐瞒旱魃出世是欺君灭族之罪!”浪迹花丛的康乐郡王第一次丢下了从容,“如此行事的后果,凌侯,你可得好好掂量一下!”

  “郡王不必紧张,”凌仲文冷漠的回视他,“您也说了,是出世。”

  “家父不是在祖坟里好好呆着吗?”

  那双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看得杨鸿轩心中生寒。

  见青年不再说话,凌仲文望着面目全非的父亲,遇到微微缓和,“十年之前,我随族老祭祖,却发现整片祖地化为了汪洋。”

  “郡王大概无法想象吧,那种在极热与极冷之间徘徊的感觉,每一息都想要立刻死去。”他回过头看向青年,微微一笑,“那日之后,没有受伤修养的元婴长老,只剩下大长老一人。”

  不跟青年接话的余地,凌仲文继续说道:“郡王大概也听过,家父是死于天人五衰。”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在我亲眼目睹之前,也只以为是神话传说中的故事而已。”

  男人的语气平静,却压抑。

  “等到最后,家父在床上枯瘦的像是朽木,被葬入祖坟时,甚至受不住冰棺,捎一用力,就会化为飞灰。”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成就元婴之后,也是会病死的。”

  听到这里,杨鸿轩终于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未尽之意,“死于五衰的修士……怎么能变成旱魃?”

  僵尸诞生的首要条件就是肉身足够强横,可经过五衰之后的凌尚云恐怕连一滴精血都留不下,怎么可能异变成最为恐怖的旱魃?

  杨鸿轩有一种预感——他抓住了关键。

  “可以的。”凌仲文笑了笑,“只要在他舌头下面压上玉泉秘宝的钥匙就行了。”

  杨鸿轩呼吸一窒。

  “昔日的道门第一山果然不凡,仅仅是一块敲门砖也能化腐朽为神奇。”男人说道。

  “当日我就想取出来看个究竟,可惜,在场诸人,唯有大长老与我想法相同。”

  所以,凌晋峰非留不可。

  “侯爷好谋划。”沉默良久,杨鸿轩叹了一句。

  凌仲文依旧神色淡淡:“父亲和大哥都是天才,天才永远没有凡人的苦恼。”

  “以侯爷的心智、计谋,也不必以凡人自谦了。”青年摇了摇头。

  这位云湖侯隐藏在平庸面具下的城府之深,远超上京城所有人的预料。

  以至于,他这位远道而来的分饼人,恐怕没法赚的盆满钵满。

  杨鸿轩由衷的祝愿他那个送儿子上贼船的父皇早日驾鹤西去。

  “侯爷谬赞了。”凌仲文说道,伸手对儿子一招手,“湛儿,来,去给你祖父上柱香。”

  “……爹,”凌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孩儿不想去。”

  凌仲文深深的看着他,“凌家从来没有过胆小如鼠的家主。”

  “所以我当不了家主。”深吸一口气,凌湛压下了快要涌到嗓子眼的尖叫,“一个实力不够的家主要如何服众?爹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才是。”

  “只要拿到玉泉秘宝,这个问题对你就不复存在。”

  “问题是,我!不!要!”

  歇斯底里的怒吼、布满血丝的眼珠,沉默已久的少年终于爆发了。

  “我不想抗着凌家!我不想要那些责任!老姐处处都比我强,为什么爹你就是不愿看清楚!”

  “因为!”凌仲文的声音宛若穿透了这片幽冥鬼蜮,“在她心里,凌家什么也不是了。”

  凌湛愣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句“什么也不是了”,嗓子突然堵的厉害。

  凌仲文双手搭在儿子肩上,俯下身看着他,眼眶通红,“明白了的话,就去吧。”

  明白吗?

  凌湛木木的转过身,向被困在中央的祖父走去,鞋子陷入松软的黄沙之中,高温袭来,蒸干了他眼眶里的泪水。

  凑近了看才知道,除开手腕粗的玄铁锁链,凌尚云浑身上下皆是密密麻麻的镇魂钉,最长的一根自天灵盖直直插下,甚至从下脑透了出来,为青年带来了足以破坏他英俊外表的痛楚。

  凌湛从未见过面目如此狰狞的祖父,在他的记忆里,对方是宗族画像里丰神俊朗的青年,透着遮不住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