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槡茴
她抬起手,脸色毫无变化地抓住了真人的手腕,虽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她身上的咒力像一块具有强大弹力的膜,猛地攻击在真人的肚子上,如同一把箭,还未反应过来的青年睁大了眼睛被弹了出去,击落在不远处的学校墙壁上。
她第一次用咒力,感觉尤为新奇,她用得很好,因为出其不意,让本就有些出神的真人被击中了。
天元的攻击力不太行,美知感觉到身上的咒力减少了一些,她只能把这些咒力当护盾一样使用,不愿意和他恋战,美知退后一步,正打算准备跑路,真人却像弹簧一样朝她冲了过来。
他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一样大笑着,又像是猫咪戏耍老鼠:“别跑嘛。”
他扯住了美知的帽檐往后一拉,美知有些生涩地开启结界推开他的手,重新扯回了自己的帽檐,回头瞪着他。
但在真人眼里,少女板着脸的样子也是可爱的,像是初出茅庐的小猫崽,对着已经能够猎杀食物的野兽喵呜叫着,一点警告作用也无。
这种体质,第一次碰到即使触碰灵魂也无法改造的人,他已经兴奋地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而他们这里的吵闹也引起头顶大楼那群人的注意。
身上显现斑纹的男人朝着楼下睨了一眼,只是简单的一眼,就足够他看清少女的面容了。
那曾是刻在他脑海中的脸庞,音容笑貌,以及最后听到的那一声临死前虚弱至极的呼唤,都似乎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他的表情和刚刚猖狂至极的样子全然不同,低声呢喃了一句“美知”,两面宿傩脸色极其阴沉,转身就从楼下跳了下去。
美知这个名字似乎打开了一个关口,五条悟几乎下意识僵硬着,他掀开眼罩往美知的方向看了过去,即使隔得很远,他却能将美知的脸庞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美知的脸。
伏黑惠喊着五条老师,而那个原本嘻嘻哈哈的男人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都为止震惊的事情,那副正经严肃的样子无法和五条悟联系在一起。
“惠,”白发青年简单地叮嘱了他一句,声音带着他不自知的颤音,“这里你处理。”
黑色短发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五条悟径直跃下的身影:“喂!五条老师,你不要这样不负责啊!两面宿傩怎么处理?!”
被呼唤着名字的美知一个不注意,真人就已经跑到她身后了。
对于咒力还无法完全掌控的美知感知到颈后的危险,瞬间汗毛乍起,她的耳边传来男人阴恻恻的笑意,带着孩童般的恶劣,还未形成结界,颈后一痛,她就昏迷了过去。
真人将她抱在怀里,他刚想离开,粉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阻拦前进的路,嘴角弯起,红色的瞳孔泛着疯意,他速度太快了,真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顶着虎杖悠仁的两面宿傩就已经离他很近了,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着,真人的惧意,以及两面宿傩的杀意。
男人抬起的拳头挥过来时几乎将风都撕裂了,真人眼睁睁地看着拳头落在他的脸颊上,那种力道几乎将他的牙齿都击落,贴在耳边的磁性声线低沉暗哑:“杂种——”
“她是你能碰的?”
第48章
千年的时间似乎一瞬而过,那些本不应该记起的过往因为美知的出现再度涌入脑海。
简单但力度极大的挥拳,在真人被击飞之前,他将美知从真人怀里抢过,对比于两个手的力度,当他的视线落在已经昏迷过去的美知脸庞上时,拉扯她的力道不亚于虎嗅蔷薇,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当活生生的美知出现在他面前时,不同于当年冰冷的身体,从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宛若暖日,呼吸平缓,只是睡着般闭上了眼。
没有占据满眼的血液,她是活着的,被他揽在怀里,乖顺地靠在他胸膛之上,宿傩仿佛回到千年前,活泼的少女将自己涂满墨汁的脸凑到他面前:“看,这样我们就很相似了。”
当时只觉得可笑,现在回忆起来在嘴里反复咀嚼,竟比食物还要美味。
他垂眼觑着那张脸,明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说话的口气依旧是大爷的模样:“看来你过得不错嘛,美知。”
五条悟瞬移伸手夺过美知的手腕,想将人从两面宿傩的怀里拉过去,宿傩眼皮一抬,低低地笑着,死死扣住美知的腰。
“这不是……”他像是打量牛羊一样的视线,在五条悟身上轻视划过,声线暗哑,“从我手里逃脱的五条后代吗?”
跟上来的伏黑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五条悟很清楚,为什么两面宿傩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果他不是看过那幅画像,知道曾经被安上五条美知的早逝女子是两面宿傩妹妹的话……
他同样淡定地弯唇一笑,并不松手,轻松地透露出自己知道千年前的秘辛:“她可不是你妹妹,你要搞清楚。”
这句话无疑是虎口夺食后还要补刀,宿傩不愿和他多说,或者是他自己对怀里这个和美知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也抱有不确定的态度,在考虑不会伤到美知的情况下和五条悟打起来。
白发青年虽不想松手,但两个人打起来的时候难免会伤及到她。
五条悟束手束脚,他看着一脸疯意的两面宿傩,低沉地警示:“虎杖悠仁,你还不出现吗?”
宿傩身体一僵,他发现自己在慢慢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美知,他像大型野兽般低头轻嗅她身上的气味,和记忆里的味道如出一辙,但却怎么也下不了口。
是他的美知没错了。
宿傩的眼神让五条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凝视这曾经被咒术界成为天灾的男人,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宿傩闭眼再睁眼,脸颊上的另一对眼睛消失不见,就连身上的斑纹也淡去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当虎杖悠仁重新控制身体时,身上的气势一变,好似翻涌的岩浆瞬间变幻成平静的湖水,清澈见底,一眼看过去就能看透底。
“嗯?美知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抱着怀里的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当他低头再次看向自己光裸着的上半身时,又因为和美知的脸颊毫无障碍地贴近羞红了耳廓。
“把她给我吧,”五条悟伸出手,看得出来即使见证虎杖悠仁能够压制住身体里的两面宿傩,但也是不放心的姿态,脸上收敛了笑容,伸出双手安稳地托住美知的身躯,“我和她认识。”
虎杖悠仁认真地看着五条悟,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宿傩并不安全,尽管只相处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也需要承担起美知的人身安全,望着面前严肃起来的白发青年,他努力忽视美知离去时的不舍,追问道:“你会照顾好她吧?”
但凡五条悟露出半点犹豫,他都会把美知重新抢过来的。
“你会照顾好美知吧,”粉发少年尽管年少,在心理上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替她找到哥哥吗?美知和我说,她……没有家了。”
夏油杰——
家这个词对于夏油家而言,尤为的沉重。或许是她已经回去过知道夏油夫妻的死亡,五条悟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但听到虎杖悠仁口中的那句‘没有家’,心底也跟着沉重了许多。
原本只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有着一个和谐的家庭,而星浆体这件事犹如一场噩梦,将她所有的幸福击得支零破碎,五条悟并不想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离高专的,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只想让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五条悟掀开眼罩,他这样做算是一种认真对待的态度,一点也不轻佻:“我会照顾好她的,”
夏油美知,曾经以献祭的形式被天元同化的少女,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五条悟甚至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尽管怀里的美知身体很轻,但也能令他确定美知是真的还活着,她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安静乖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动作和他重逢。
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叮嘱伏黑惠,或者说是警告:“惠,你今天看到任何有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事情都要忘记,不管谁问起,你都不能透露一点出来。”
伏黑惠愣怔着,他察觉到什么但没有询问,只是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五条老师。”
他用外套盖住美知的脸,避开周围所有的监控,用尽能够保护她的方法将她带回了五条家。
身为家主,他的权限足够让他做出类似金屋藏娇的事情,家中简单的布置他开始担心不受女孩子的喜爱,他从来都是随性的日子,足够富裕,足够优秀,直到年少时曾经有过一瞬间心跳加速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让这位被誉为最强的男人也品尝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一瞬间从内心涌上的情感太过复杂,五味杂陈也不过如此。
明明如此肆意妄为的人,当他换上新被褥,将美知轻轻放进去盖上被子后却不敢离得太近,他担心美知清醒过来时看到陌生男性露出害怕的情绪,毕竟在陌生环境里,突然看到成年男性站在自己身边,不管如何都会有危机感的。
但他又不敢离太远,不放心她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陌生房间里。
他摘下眼罩,在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开始注意自己的仪容了。
脸上的水滴沿着下颌线往下滑,青年凝视着自己的蓝眼,或许,对比一下惠和虎杖悠仁,自己还不算老吧。
当他端着水盆走进房间的时候,美知已经醒过来了。
她眼神还有些迷蒙,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望着端着水盆站在门口保持不动的白发青年,歪了一下脑袋,声音柔软似蜜糖:“直人……?”
面前的男人和五条直人太像了,周围的建筑和千年前的有些相似,以至于在她大脑混乱以为自己回到千年前,喊出了那个名字。
被喊错名字的男人从鼻间哼出一声笑,似乎觉得荒诞至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好友妹妹,曾经有过好感的少女,在他见证过家族秘辛后居然喊出千年前五条家主的名字……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异常地平静,喊了一声:“美知。”
他觉得自己疯了,但看着美知完全清醒过来后,瞪大眼睛喊他五条君的时候,混乱的大脑似乎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将水盆放在门口,单独走了进来。
“你醒了。”
面前的青年没有问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有问刚刚她喊出的那个名字是谁,似乎对于她的出现没有太多的惊讶,美知抓着被子垂下眼睑,掩盖住心底的慌乱,点头应了一声,“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的是真人打晕她的事情,救她的人另有其人,但五条悟没有说出实情,在她喊出直人这个名字之后,他出于私心并不想让她知道两面宿傩出现在现代这件事,所以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离她稍有些距离,露出和平时一样轻浮的笑容:“不用和我这样拘束。”
没有讨论她不想回答的问题,美知松了口气,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又担心五条悟会不会把她送回高专,起身准备离开。
她并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眼神:“五条君,我可以不回高专吗?”
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但这不能怪她,保持警惕是她应该有的状态,五条悟歪着上半身:“啊咧,当然可以哦,你不用担心。”
他说到这里时,笑容收敛了一半,便显得有些认真起来,似有挽留之意:“美知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美知和他对视了半秒,就有些落荒而逃般撇过了脸。
改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在五条悟的视线里和年少时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是容易害羞,好像上一次见面不过是昨天,这十几年发生的巨大变化在这一场交谈中都被有意忽略掉了。
他想要避开一些事情,但是美知却比他想象中要勇敢。
她看过来的时候,澄澈的眼眸似是承载着一条璀璨的银河,当他和她对视上的时候,没人能够拒绝在这样的视线下提出的要求。
“我要去找哥哥,”她说,还是十几年前那副依赖夏油杰的天真模样,好像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他,“你可以帮帮我吗,五条君?”
被这样郑重的拜托,五条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悄悄地溜走了,他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徒留一生的孤寂。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违背他的心:“当然可以哦,美知。”
美知就像他偷来的一个小小的宝藏,他想骗过所有人,他只不过是因为好友曾经拜托他好好保护她所以才藏起来而已,没有人知道,自他第一眼看到宝藏起,就被深深吸引,而如今,他需要负责将宝藏送回到原处了。
“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他说的是实话,但面对美知的眼神时,却有一种他在说谎的错觉,“你可以先住在这里,高专的人不会找上来的。”
为了增加自己的底气,他又加了一句:“一旦有杰的踪迹,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双臂垂在身前,美知感激地向他鞠躬:“谢谢您。”
对比于这种客气疏离的态度,他更希望美知能够像喊直人一样呼唤他的名字,五条悟并没有泄露自己的半点情绪,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朝她笑:“不客气哦,小美知。”
漆黑宁静的夜晚,黑色长发的男人信步走进了电话主人的家中。
像切菜一样简单地割开大门,他面无表情地踢飞房门,当虎杖悠仁从床上惊醒的时候,男人的手已经掐在他的脖颈上了。
明明是很平静的话,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犹如风暴来临之前宁静的海面,“就是你……给我发信息?”
虎杖悠仁瞳孔骤缩,他想起自己手机曾经被美知使用过,而面前这个人和美知却一点都不相似。
但他来势汹汹,一点都不像是收到妹妹消息后欣喜赶回的哥哥,反倒是寻仇一样,眼底蕴含着杀戮之气。
不能承认,不能让美知陷入危险,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美知的兄长,但他这副态度很明显对美知是不利的。
虎杖悠仁双手握住夏油杰的手腕,因不能呼吸而难受地皱着脸,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发错人了……”
这个理由一说出,夏油杰仿佛被玩弄了一般,垂着脑袋低低的笑出声。
“发错人?”他明明在笑,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掐着虎杖悠仁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仿佛野兽在猎杀猎物的时候下达最后的死亡通知书,谁能知道他是压抑着多大的荒诞喜悦奔赴过来的,明明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陷阱,他也毫不犹豫地找过来了,结果……只是一个玩笑吗?
“做错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夏油杰笑着说出这句话,他的眼神尤为冷漠,“下辈子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知道了吗?”
手掌的力道再加重,虎杖悠仁抓住他的手翻身踹向夏油杰的脸,而这一突然的举措,让夏油杰松开了手,粉发少年摸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着,微弓着腰以一种防备的姿态面对着他。
“有点意思。”夏油杰动了动手指。
虎杖悠仁的手背上多出一张嘴,露出犬牙桀桀地笑着:“不想死的话,让我来接替你的身体吧。”
虎杖把手缩回去,大声拒绝:“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