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卷春风绿
忘川道长点头。
孙荷正安慰赵清荣不用害怕河上那个小破鬼,有老大和忘川道长还有她在,肯定能把那个小鬼给收了。
可巧孙荷的话音刚落,苏园的话就响起,赵清荣立刻用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孙荷。
孙荷惊讶地凑到苏园身边,询问怎么事。
“早听说穿红衣的都是厉鬼,难道这鬼厉害到连忘川道长都对付不了了吗?”
“嗯,道长刚才亲口说,他对付不了水上的那个东西。”苏园应承道。
孙荷看向忘川道长。
忘川道长苦笑一声,只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赵清荣吓得忙招呼大家还是赶紧快走。连道法高深的忘川道长都不行的事,那这鬼肯定够厉害,像她们这些并不擅长驱鬼的人,肯定更加没办法对付厉鬼了。
“既然道长不行,那就我们来收呗。”苏园提起手里的桃木剑,在水里划了划。
惠民河的河道因为修治过多次,这区域的河岸边都砌着石头,看起来规整干净。
苏园的桃木剑在水里顺利划过一段距离之后,终于碰到了阻碍物。
孙荷和赵清荣都不解苏园这动作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在随便划水玩儿。
赵清荣提议大家还是快走。人跟鬼斗,肯定不行。
孙荷照旧不怕,“鬼来了我挡着,我带了拘魂网,老大手里还有宝贵桃木剑,我就不信对付不了它!”
“道长都不行,你逞什么强?要是大家的命都因这事儿栽在这了,多不划算。”赵清荣急得跺脚道。
赵清荣非常相信忘川道长的修为,她认识的贵族们请忘川道长占卜,无一不灵验。所以忘川道长都不行的事,她是觉得真不行。
孙荷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你信那道士的,不信我们老大的?去去去,那你不配做老大的小弟。”
总算可以找个借口赶走她了。
赵清荣立刻闭嘴,虽一脸隐忍之色,但不再多言了。赵清荣立刻反省,意识到自己在胆量上还是比不过这些江湖人,她不能叶公好龙,嘴上说喜欢,却在见真章儿的时候又怕起来。对,要胆子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鬼也不怕!
忘川道长见赵清荣明明紧张害怕,却摆出一脸刚毅赴死之色,不禁失笑,对赵清荣道:“大可不必担心,县主的老大肯定会解决河上的那个东西。”
其实忘川道长也很好奇,若不是鬼是人的话 ,怎会那般从容自在地在水上飘。
苏园这时收回桃木剑,就在岸边蹲下来。
孙荷马上凑过来,问苏园接下来该怎么办。
“采——菊——东——篱……”
河上的红衣女鬼依旧唱着,她忽然回首,似乎看见岸边有人在张望着她,歌声更响亮,颤音更瘆人。
接着,红衣女鬼转过身来,一边唱着歌,一边一步步走向苏园等人所在的方向。等越来越近的时候,忽有一阵夜风拂过,吹飞起遮挡在她脸上的长发,一张极其惨白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眼黑漆空洞,唇红似染了血。
孙荷和赵清荣看清女鬼的面貌后,都吓了一跳。赵清荣直接躲在了孙荷身后,孙荷刚说过,如果鬼出现,有她在前扛着。
孙荷咽了口唾沫,颤着嗓音感慨道:“原来鬼长成这样子,跟大家形容的样子好像差不多。”
苏园从腰间拔出匕首,仰头看向孙荷:“那你还想再看会儿?”
“看看看——”
苏园便把匕首插回腰间,干脆在岸边坐下来,等孙荷看够了她再动手。
“……看看看个屁呀!”孙荷脸色惊惶,当即蹲靠在苏园身后,赵清荣见状赶紧也跟着靠过来。
“你不是一见鬼就兴奋么,怎么这会儿躲了?”苏园扭头问孙荷。
孙荷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赵清荣代为解释道:“叶公好龙呗,平常嘴上说得好,但等到见真章儿的时候就怕了。”
这情况她太了解了,因为她也这样。
“是那鬼长得怪丑的,我嫌弃不愿看。”孙荷嘴硬辩解道。
“东篱死得好惨啊……东篱死得好冤啊……”女鬼突然不唱歌了,颇具穿透力的颤抖嗓音在寂静的夜空划过,听得人不禁浑身汗毛竖起。
下游方向传来摊贩们的惊叫声,紧接着就听到车辙声。大概是那些留下来的摊贩,在听到红衣女鬼的惨叫后,吓得纷纷逃了。
苏园抬首,见那女鬼还在一点点朝她们这边靠近。
孙荷抓住苏园的胳膊,担忧地问苏园:“老大,要不然咱们逃吧?这也不算太丢脸,人斗不过鬼很正常。她在水上呢,咱们也不能在水上走,便是算有厉害的法器,却也碰不着她呀。”
忘川道长淡定地站在原地,等着看苏园接下来会干什么 。
苏园张望着那女鬼所在的方向,安静着没说话。
红衣女鬼继续靠得更近,距离他们大概只有七八丈远。长长的黑发,血红色的衣服,惨白的额头,黑洞洞的眼睛……
赵清荣壮着胆子去看一眼,立刻吓得惊叫一声,身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来。
孙荷马上警告红衣女鬼不要再靠近了,“我们请了法术最高强的道长,还有最厉害的杀鬼法器……你你你再靠近我们,小心魂飞魄散!”
红衣女鬼停驻了片刻,幽幽地继续缓慢靠近她们。
“怎怎怎么办?她要过来了!”孙荷慌道。
“别过来!别过来!”赵清荣冲女鬼喊。
红衣女鬼仿佛听得懂她们害怕的惊喊,反而移动得快了些。
“你好飘啊。”苏园对红衣女鬼感慨了一声。
孙荷紧张地抓紧自己手里的拘魂网,只得准备迎战,但她掌心已经冒出了许多冷汗。
“但很快就不飘了。”苏园抄起匕首,探到水下,狠狠地一划。
伴随着红衣女鬼惊惶的尖叫,噗通一声,红衣女鬼落水了。
原本怕得不行的赵清荣在见到这一幕后,惊呆了。
孙荷也愣住了。
忘川道长若有所思地望向苏园所蹲的位置,恍然大悟。刚才那女鬼虽然在河上‘飘’,但好像走得一直是直线。这水下怕是绑了一根大绳,那红衣女鬼才得以从容在水面行走,又因为夜里黑,水面反光,便不容易看清藏在水下的绳子。刚才苏园把匕首探到水下,应该就是割断了绳子,红衣女鬼因为脚下失去支撑,才落水了。
红衣女鬼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后,就安静了,转而朝着对岸游过去。
孙荷见状,忙去找船,她非要抓到这个装鬼的小贼不可!
苏园则用帕子慢悠悠地擦了擦匕首。将匕首收好之后,她抱臂等了片刻。见那红衣女鬼终于要爬上对岸了,苏园便飞身踩水掠过河面,直抵对岸。
赵清荣一脸惊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神儿。这时候下游传来孙荷的喊声,说找到船了。
赵清荣笑了一声,对她喊道:“你太晚啦,老大已经到对岸了。”
“什么?”孙荷匆匆赶回,在听说自己错过了看老大水上飘的精彩一幕,拍着大腿,懊恼后悔不已。
“苏司法的功夫出神入化,实在是高。”忘川道长也跟着惊叹。
最终,四人将擒到的红衣女鬼抓回了开封府。
苏园抓这女鬼上岸的时候,女鬼已然是正常人的面容,皮肤并不那么惨白。审问方知,之前在水上行走的时候,她是带着鬼样的面具。面具的双眼是镂空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就像是无底的黑洞一般。刚才因为落水,面具就挣脱掉了。
‘红衣女鬼’老实招供了她的身份,是怡红楼的歌姬,名唤红桃,擅长在绳索上跳舞唱歌。今日她这般行径,全是受怡红楼鸨母的指使。
赵清荣听说三年前死去的歌姬东篱就出自怡红楼,忙问她:“你们是为了给东篱报仇,想替她伸冤,吓唬那个害东篱自尽的人,才会这样做?”
苏园和孙荷都不禁看向赵清荣,俩人的眼神里都一致表达出同一个意思:你太单纯善良了。
赵清荣起初还不解她们二人为何这么看自己,直到她听到了红桃的解释后,她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是很单纯。
“怡红楼每年秋天都会举办赏菊宴,选花魁。鸨母精于算计,觉得菊花太贵,想跟那些卖菊花的商贩压价,但因为后头还有赏菊大会,商贩们都说他们的菊花都不愁卖,都不肯给便宜价。鸨母便十分气恼,每次到赏菊宴的时候她都会埋怨唠叨菊花太贵。
三年前,东篱投河自尽,鸨母忽然就想出了闹鬼这个主意,可让赏菊大会的花卖不出去,再把怡红楼的赏菊宴延后在赏菊大会之后,这样她便可以使劲儿地压价,捡着最便宜的价钱置办菊花,最后算下来竟能省下近千两银子。”
红桃的任务就是在惠民河上装鬼。
在赏菊大会之前 ,怡红楼鸨母就叫人在河岸两边提前安了铁橛,用于固定捆绑绳索之用。等赏菊大会开始之后,每晚入夜之际,都会有熟悉水性的护院在水底下提前拉好绳索,给红桃装鬼使用。等装鬼结束后,再及时把绳子撤了,以免被人发现。
苏园问清楚护院的名字,擒来此人后,再抓来怡红楼鸨母细审,二人皆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案子就此了结了。
“唉,又是假鬼。”孙荷遗憾地感慨道。
“你可算了吧,假鬼都快把你吓得半死了。”赵清荣毫不留情地拆穿孙荷,这位曾经令她崇拜的女侠,如今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轰然崩塌。倒是苏老大,她越了解就越崇拜。特别是今晚她在水上行走时那飒爽的英姿,简直太潇洒了!
可惜她是女子,不然好想嫁给她。
等苏园审完怡红楼鸨母,从侧堂里出来的时候,赵清荣便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去看着苏园。
“老大饿不饿?我请你去瑶光楼吃饭,或者去我家,我们王府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山珍海味随你点,包括牛肉。”赵清荣极其热情地招待苏园。
苏园还真被诱惑到了,“今天不行,改日吧。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县主快早些回去 ,别让王爷担心。”
“老大见外了,怎么能叫我县主,喊我名字就行。你要是对我这么客气,那我就不走了。”赵清荣掐着腰,任性耍赖道。
苏园瞪她一眼,如她所愿,赐给她一个字:“滚!”
“哎,好咧!”赵清荣立刻高兴乖乖地应承,带着自己的属下们走了。
苏园扶额。
孙荷眼巴巴看着苏园,“老大,那我——”
“你也滚。”
“哎,好咧!”孙荷开开心心地也走了。
苏园无语地转身,看见着一袭白衣的白玉堂,正淡淡笑着看她。
“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这样。”苏园无奈地解释一句,然后就上了石阶,与白玉堂并肩而立,“包大人审完襄阳王了?”
白玉堂‘嗯’了一声,脸色随之严肃下来,跟苏园道:“襄阳王承认贪污了赈灾粮款,但拒不承认其它罪名。因其身份特殊,不好对他用刑。”
若襄阳王仅有贪污罪名成立的话,凭其是皇帝叔父的尊贵身份,惩罚并不会太重。前宰相丁谓的罪名重过他,皇帝因念其过去的功劳 ,却只是降黜他到边苦之地为官罢了。以襄阳王的身份,若这次不能一举拿证据定他死罪,说不定过几年他还会复启。
“所以,冲霄楼的盟单兰谱尤为重要。”白玉堂最后总结道。
苏园默然听着,暂时没吭声。
因提到冲霄楼,白玉堂不禁目光深邃地凝望向苏园,“包大人便改主意,决定让我们所有人都去襄阳。展昭和王朝他们已经先行启程,为了提防襄阳王被擒的消息传到了襄阳,他的那些属下们会提早转移盟单兰谱。”
“转移了不正好么,省得去闯冲霄楼了。”苏园随口说道。
“但变数太大,若查无踪迹会更麻烦,倒不如在冲霄楼拿起来方便。”白玉堂知道苏园担心什么,对她保证道,“我不会有事。”
“你当然不会有事。”
苏园语气应承得很自然,她绝不是为了安慰或鼓励白玉堂才刻意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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