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同人)荒野挑战[综英美/美娱] 第109章

作者:撸猫客 标签: 英美衍生 爽文 BG同人

第120章

  拉练的队伍在凌晨启程。

  彼时天还未全亮, 整座冰川灰蒙蒙的, 只有少数几块更平滑的区域倒影着星星的天光。离开营地数百米后排泄物和垃圾的臭味才渐渐消散, 透出极寒冷处原本该有的气味来。海拔更低处还能见到刻着登山客名字的石碑, 再往上走便只有被埋在冰雪里无法移走的尸体——人们把这些遇难者当做珠峰上的路标。

  珠峰大本营的海拔有5000多米, 詹妮弗在徒步前三天觉得一切都好,后面就开始慢慢吃力。自然之心陷入长久的沉眠,只有地球意志通过庞大的珠峰在不断呼唤, 这种呼唤极轻又极远,仿佛蝴蝶的翅膀振过水面。抵达大本营的前一天她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头痛,那种痛苦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她险些要求随行队医联系直升机把她送回加德满都, 如果不是第二天疼痛程度有所缓解的话。

  《荒野挑战》团队在大本营已经进行了三周的适应训练,数名向导每天凌晨带着队伍在冰川上来回拉练,时不时还进行几次从大本营到一号营地再到大本营的冲刺。

  这段路上最危险的莫过于昆布冰川本身, 30%的遇难者葬身于此。

  这里每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断裂和冰崩, 小队第二次上山时, 数人高的冰锥和冰块从高处砸下,一名夏尔巴人躲闪不及被砸中头部。选手们的运气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一名坦桑尼亚选手在返程时不慎坠入冰缝——说实话, 冰川上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裂缝——如果不是领队索登眼疾手快, 恐怕这家伙连尸身都找不到。

  詹妮弗在一个石块边站定。

  这次拉练是冲顶开始前的最后一次练习,很快, 最适合攀登的五月就将到来, 他们也将真正踏上预定的天路。

  荒野团队并不是唯一一个团队, 整座珠穆朗玛峰上有超过五个团队在等候良机。96年发生的惨案改变了很多事,又好像没有改变什么事,当年几个团队共同冲顶已经是致使灾难发生的“巧合”之一,时至今日,珠峰堵车已经从巧合变成了必须考虑的因素。近年来尼泊尔下发的登山证始终在增加,商业团队的数量只增不减,越来越多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冲顶——而狂风暴雪的空窗期只有那么多。

  “站起来!”詹妮弗听到队伍后段传来一声呼喊。她朝后看去,只见选手阿克西姆正被夏尔巴人从地面拽起,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朝前走。

  阿克西姆是选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七月他就有五十一岁了。五十一岁,詹妮弗想到,一个即使具备诸多生存知识肉体都有些力不从心的年纪,可不知怎的,有时候人就是能从自然规律里找出一条逆天的路来。

  “走吧,走吧!”领队索登在队伍前列喊道。

  脚下的昆布冰川无时无刻不在发出沉闷的响声,远处珠峰峰顶向外飘出一条长长的扬尘般的冰晶,活像女神的丝带。从地上看它美得惊心动魄,但詹妮弗知道那代表着山顶正在遭受狂风肆虐。

  她想知道站在风中是什么滋味。

  8000米以上的地带别说不适合人类居住,甚至不适合人类踏足,人一旦进入这里就会缓慢死去,唯一重要的是,登山者能否在□□“死去”前踏足世界第三极,并且从顶峰安全撤离。

  晚些时候整支团队回到了珠峰大本营。

  32名选手中的3名女选手共用一个帐篷,詹妮弗睡在多洛雷斯和南德娜中间,有时也充当这两名选手的“缓冲地带”。南德娜对多洛雷斯的眼高于顶嫌弃已久,而后者对前者的装模作样也怀怨在心,詹妮弗有时怀疑她们是否也对她不满。

  这很正常。

  到达珠峰大本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一派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样子,在高山上待的越久,一些小事越是被放大。一个人很难在遭受低氧低温环境折磨时保持冷静思考,也很难在边头晕眼花边徒步跋涉时去在意公众形象,更别说是个人形象。

  对此,领队索登评价道:“至少你们都是户外生存专家,尼泊尔政府并没有为南坡登顶设置一个明确的标准,只要有钱,他们几乎会为任何人颁发登山证。前年有几个只爬过入门级小山的团员和我们一起冲顶,去年团里还带过两个装假肢的老兵,他们都爬到了这座该死的山上。别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没有冲顶的资格,我对那些身负残疾心怀梦想的伙计满怀敬意,我对任何想挑战自己去圆梦的人都满怀敬意,只是作为领队,我们必须让团员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在城市里人们自有一套社交标准,但在超过8000米的山上?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比起那些彼此不熟识的团员,《荒野挑战》团队在彼此不熟识之外还存在利益纠纷。这种利益纠纷是海岛上部分先登岛选手拒绝为漂流而至的选手提供帮助的原因,是森林里部分选手联合队员攻击其他小队的原因,是沙漠里部分选手把资源点攫取得一干二净的原因,也是雨林里部分选手抢夺其他人勋章的原因。

  倘若在雪山上不发生点什么事,詹妮弗才真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而“奇事”也确实发生得很快。

  某个傍晚长跑运动员特纳在晚饭时咳嗽了几声,旋即在用餐帐篷里把所有的东西吐了一地,这引起了整个医疗团队的注意,也引起了整个选手团队的注意。晚上开会时詹妮弗发现自己无法不注意到部分人脸上隐隐的兴奋,只有16人能进入第六轮,换句话说,只要16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继续比赛,剩下的人就可以少爬几座雪山,少受几次罪。

  “特纳怎么样啦?”当氧气瓶使用教学告一段落时,终于有人清清嗓子问道,“你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他......攀爬珠穆朗玛峰毕竟是很危险的,呼吸系统的问题恐怕会更危险,你是领队,你们是队医,还有节目组,你们得对在座每个人的生命负责。你爬过那么多山,多洛雷斯,你怎么说?”

  尽管平时和他不对付,多洛雷斯还是点了点头:“他在更高的地方会喘不过气来。”

  李博士从他的圆镜片底下扫了扫这些选手。“情况确实不太稳定,继续山上也的确存在隐患——”他拉长声音说道。詹妮弗立刻看到几个坐在她正对面的选手面露不自在之色,那种演员们自己常常在领奖台上做出来的为了压抑狂喜反显得怪异的神色。“——但选手本人决定继续前进,我们给了他必须的药剂,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你们不能这么做。”有人咕哝道。

  “哦,是的,我们可以,先生,而我们正准备这么做。”李博士平静地说道,“团队不会等到性命攸关才采取行动,我们每天都在给出负责任的建议,而你们,选手们,都是成年人,都是签署过合同的对象。准确的来说我们并不是一个常规的商业登山团,而你们也不是常规的登山队员,与其说我们必须为你们的生命负责,不如说你们必须为自己的每个行动负责。”

  “这是珠穆朗玛峰,不是过家家。”领队索登严厉地说。

  他环顾四周,将每个选手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始终在帐篷里飞行的摄像机组比他“看”得更清楚明白,一段时间后,当选手们安全返回城市后,少数人将会停止咒骂世界第三极上严酷的环境,转而感谢这寒冷使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领口拉到脸上,不至于把表情完全露出。

  詹妮弗懒洋洋地朝后靠到椅子上,打定主意不把希望寄托在队友上。

  不管他们在希望什么,这一次他们的祈愿是无法成功了。

  鼻炎和喉咙肿痛在雪峰上都是常见的症状,一些人甚至会患上更严重的干咳症。医疗团队想方设法使特纳镇定下来,大本营有条件让登山者睡几个好觉,在真正开始登山前他就已经恢复了健康。

  身体大好的特纳为此得意忘形,在队伍出发前一天夜晚的篝火边上对着山风喊出了许多年前一位伟人举世皆知的名言——“我至,我见,我征服!”

  当时众人正难得地摈弃防备,共同在营帐外整理行装,闻言纷纷欢呼大笑。他们用“冒险”为自己鼓劲,用“征服”安抚被寒冷和恐慌弄得瑟瑟发抖的身躯,用“丰厚的回报”和“人生梦想的实现”填平前行路上一个又一个的危险和隐患。

  詹妮弗跟在多洛雷斯和南德娜身后出了帐篷,一名夏尔巴劳工跟在她身后。詹妮弗看到他摇头叹息,面露不平,对着远处庞大而漆黑的高山不断行礼。

  她等待几步,问道:“这是为什么?”

  起先他不愿说,在三翻四次询问后才用蹩脚的英语吐露心声。“永远不要对山不敬,人不能征服山峰,我们只能在山的允许下短暂地依偎进她的臂膀,借着她的肩头看向远方。”

  “我明白了。”詹妮弗道。

  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三年后会有一名夏尔巴向导发出这样的感叹——“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珠穆朗玛峰总有一天会惩罚我,因为我踩在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也并不知道,世上有两件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那就是爱与死亡。

第121章

  凌晨1点, 夏尔巴人提前出发。他们需要为登山客搭设绳索、检查梯桥、评估冰塔, 紧接着还得把物资运送到目的地点——和其他商业登山队一样, 《荒野挑战》为选手们准备了充足的氧气瓶、药品和其他补给物。凌晨3点30分,庞大的团队分成四支分队在苦涩的寒风里出发。

  为了避免“堵车”,节目组提前通过关系和金钱打点上下、协调日期, 最后决定在5月18日冲顶。5月是最适合登顶珠峰的时段, 今年5月的天气甚至比往年更好, 这也导致挤在大本营的探险队比往年都多。曾有向导指出冲顶者可能会遭遇一场史无前例的堵车, 也会带来史无前例的危险。在这种环境下,《荒野挑战》能避开大多数队伍已是非常难得。

  从大本营向上走必须经过昆布冰瀑,一些华国人也管它叫“恐怖冰瀑”。昆布冰瀑是东南山脊路线四大关中的第一关, 也是最危险的一关,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死难者葬身于此。他们有的被掉落的冰塔击中, 有的失足跌落冰缝,有的消失在冰川截面边缘,有的则被雪崩掩埋。

  在为期一个月的适应训练中, 詹妮弗曾五六次踏足这里,没有一次不是担惊受怕、心如擂鼓。当她第七次站在冰瀑脚下时, 刹那间, 那些在其他地方读过的资料又全部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了起来——

  昆布冰瀑源于高山上流下的一条冰河,冰河从起源地流出并迅速下降,形成了近5公里长的冰瀑。由于冰川特性, 昆布冰瀑每天都会移动约1米, 且各个部位移动的速度不一, 这也就造成了极易断裂塌陷的地形。如果把冰瀑还原成水流,那么冰塔就是一个个波头浪尖,成百上千座碎冰堆耸立着,倾斜着,一些只有几米高,一些则有几十甚至上百米高。这些冰塔随时随地都会从根部中部断裂,整个倾塌下来,或者从顶部落下一些被风吹掉的冰屑、被阳光晒裂的冰块。

  每年开春都会有一支特别部队突入冰瀑勘测并确定商业探险队的穿越路线,每天凌晨也会有各个团队的夏尔巴人对道路进行再度检查和维护,但即使如此,昆布冰瀑在世界各地的登山客心中仍然是声名狼藉。

  当团队第一次走上冰瀑时,一名来自俄罗斯的选手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们管这东西叫他妈的冰柱?”当时他叫道,“看在老天的份上,冬天冻在家门口屋檐底下的叫冰柱,电线上垂下来的东西叫冰柱,而这玩意?这简直是栋联邦大厦!”

  选手们都笑了。

  詹妮弗当时也笑了,但她知道那种笑声只是生理性战栗和维护脸面的表现,就像一些人经历极端的恐惧后会大笑出声,不管怎么干巴巴,而一些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则会猛地窜起来朝四面八方说“我没事”。

  事实证明她的感受并没有错。

  昆布冰瀑给所有还对珠穆朗玛峰心存轻视的家伙上了一堂课。

  出发三小时后,走在最后的领队索登快步赶上队伍中段,拍了拍詹妮弗的肩膀。古怪的是,夜色和头灯反而让他的脸变得清晰可辨起来,平时人们往往只能从登山服的颜色来确定身份。詹妮弗早就发现那些男人们遮住头发长出胡子满脸霜雪之后根本没差,而女性也不过是矮小几分,戴上氧气面罩也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简短地朝彼此点点头,相互拍拍肩膀,好像这是种什么通用语言。“别走得太快。”索登例行公事地提醒道,“但也别太慢了,过分缓慢反而不安全。”詹妮弗点了头,她心里有数,打定主意尽可能保存体力、保持警惕,黑暗固然使大楼般耸立的冰塔变得模糊而平庸,但也给冰缝增添了吞噬性命的可能。

  出发前索登把四支小分队笼在极易相互照看的地方,又小心不让他们排成错误队列,以免队员连累彼此。对很多登山爱好者来说这不是常见讯号,通常他们会和同伴捆在一起,彼此保护,增加容错率。但索登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选手们:在珠峰上他们只能靠自己。

  队伍行进到一条宽大的冰缝前停止。为了跨越冰缝,选手们必须走过架在上头的金属梯桥。

  这里是世界上最高的区域之一,身边都是摇摇欲坠的冰塔,脚底是深达数百英尺的冰川,登山客们踩着冰爪挥着冰镐都无法确保平衡,而从路线一头赶到另一头的必经之路赫然是一面又一面架在悬崖断壁上的晃晃悠悠的金属梯,更糟的是这些梯子并不算特别固定,冰层每时每刻都在日光下消融,前一秒还死死插在冰雪中的定点下一秒就可能松动。

  夏尔巴向导普巴率先从梯桥上通过,他走得又快又好,没有太多摇晃。詹妮弗不知道他能否意识到这种高水平发挥不仅没能让团员们安心,反而给他们增添了些许别样的心理负担。

  她将领口稍微下拉,深呼吸,企图从稀薄的空气里汲取氧气。不太陈旧的登山靴鞋帮把小腿压得生疼,这又给她增添了一重忧虑,寒冷无疑是苦痛的,但寒冷也会麻痹一些知觉,冰天雪地里都感到疼痛,可想而知等回到帐篷里后会是个什么样。她克制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梯子底下的冰缝有多深,更关键的是那条缝已经埋葬了、未来还可能埋葬什么人。

  幸运的是第一个走过去的选手也走得很稳,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十六个。选手克里斯托弗和前段时间的特纳一样深受咳疾折磨,据同住选手闲话时说,他常常在帐篷里辗转反侧,因咳嗽摩擦到喉咙和胸骨而泪流满面。队医对此无计可施,只能给予他足量的缓和药剂及止痛药,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地到达峰顶。

  谁也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队伍后段的人只听到一声沙哑的尖叫,旋即冰块和浮雪砸在断崖里,发出断骨削肉般的敲击声。克里斯托弗从梯桥上滑落在外侧,起先安全扣发挥了作用,把他死死拉在半人高处的扶绳上,但人们能预想到人类行动的隐患,却预想不到冰层的陷阱。南侧用来固定的锚点随着冰块断裂而松动,整座梯桥先是一歪,然后朝着下方掉落,断折在冰面上,顷刻就消失在黑暗里。

  天蒙蒙亮,事后人们很难确定克里斯托弗究竟是如何滑倒的,站最近的多洛雷斯描述他“因为剧烈咳嗽而失去平衡,双手离开安全绳去揪住胸口,像快石头似的从防护绳和梯桥的间隙摔了下去。”南德娜则补充,“他的冰爪在金属梯上打滑,可怜的克里斯托弗,他太虚弱了,这该死的冰,这该死的冰!”

  无论如何,事故发生时所有选手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反应最快的詹妮弗和经验最丰富的索登几乎同时把身边的选手朝后扑倒在地,这才没让他们随着断裂的冰面沉入深渊。几个夏尔巴人在千分之一秒内拉起了还没来得及完全脱离掌控的安全绳,但他们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没有固定锚,安全扣和安全绳就变成了一条滑索。

  飞在空中的摄像机组在系统的控制下朝深渊中前进,自带光源和崭新科技使它们能清晰拍到底下的场景,而智能系统也控制这些画面不被向观众们公开——也没有公开的必要了。任何一个清晨六点守在电视电脑或手机前的观众都能看到摄像机自带生命检测系统上的拉成直线的心电图。他们已经习惯了失去选手,甚至在这次挑战公开前就知道珠峰曾让多少登山好手折戟沉沙,但如此突然的死亡还是令他们难以接受。

  几天前还勾心斗角的选手们也被这一记闷棍敲醒,他们感同身受地显出种种样态,但又没人敢在松动的冰面上活动,有的仰天祈祷,有的大声哭嚎,还有的在高呼“救救他”,“救救他”,场面一团混乱。

  在所有人中,索登第一个摆脱不知所措。他示意普巴把已经过桥的选手沿着既定道路朝冰瀑上方带,否则等太阳升起,不确定因素将会变得更多。在众人或自主或被推搡着继续前进后,索登又同另外三名向导一起把留在南侧的选手集中起来,预备绕过冰缝继续前进,又留下三名夏尔巴人尝试救助冰缝底下悄无声息的克里斯托弗。

  没人提及折返,也没人提及等待、推迟或取消,无论在冰瀑上,或者大本营里。

  克里斯托弗的不幸给全团蒙上了一层阴影,更让人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的是,他的死亡对珠峰来说只是个符号,一个被勾掉的名字。任何人都会为克里斯托弗真心默哀,但任何人也都会迅速地沉浸回各自的情绪里:夏尔巴人更担心今年昆布冰瀑的状况,领队们更担心本就压缩的时间表变得不可接受,资助者更担心时刻徘徊在空中的摄像机组如实记录这一惨剧会给今后的登山生意造成影响。

  一切事在珠峰上都是那么迅速。

  先锋们花了一个下午勘探新的路径,劳工们花了一个凌晨把新的绳索和梯子固定在那里,选手们花了几小时重温注意事项——而这些加起来甚至没有赶上各个登山队争论冲顶时间段会议的零头。

  事故后第三天凌晨,超过五支探险队一同出发。

第122章

  詹妮弗拖着双腿迈出最后几步。

  冰爪勾在雪地里溅起大大小小的冰片雪花, 留下几道深深的刺痕。这套装备在最开始让没有解除过冰攀的几名选手爱不释手,短短几小时的训练后就宣称自己无法想象没有冰爪要怎么在雪山上前进,但在长时间的跋涉后也让他们感到疲惫和疼痛。有经验的攀冰者在一些地段会只用脚尖处的冰爪攀行, 没经验的攀冰者则会每次都重重落下脚步, 消耗无谓的力气。詹妮弗不敢说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攀登者,也不敢说她在每一段路上都选择了合适的行走方式,更不敢说自己是体力最好的那一拨,但她走进帐篷区后很是受了一番围观。

  无他, 整支登山队刚刚走过昆布冰瀑,加上冰缝的那一次, 她一共搭救了队友三次——整整三次。

  其中一次队伍正在攀登最高的一处冰壁, 那里有四部铝梯首尾相连,人爬在空中会跟着猛烈的山风来回摇摆。南德娜不慎在铝梯中段滑倒,如果不是跟在后面的詹妮弗及时将她托起,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第三次事故发生时小队正在穿过一座冰塔,说是穿过, 其实更像是他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从倾斜的山下溜过。不知从何处, 一块飞冰掉落,假如詹妮弗没有将身边的夏尔巴人朝后一拉,团队可能会再次面临减员。

  在城市里,人们敬仰名望和地位;在荒野, 人们敬仰力量和敏捷。

  三次搭救之后,连领队索登都对詹妮弗另眼相待,允许她和普巴一起走在队伍前列。

  和许多商业登山队的风格一样, 索登将比较强壮也比较能照顾自己的选手归于一类,让他们能自由判断跟着哪波向导前进。尽管碍于节目组给定的规则,向导和劳工不能给予选手行动上的帮助, 只允许给予指导和健康监管,但对于那些身体素质较差或流露病容疲态的选手,索登还是格外注意——被选为《荒野挑战》第五轮珠峰关的总向导已经让他在登山界名声大噪,如果大部分人都能成功登顶,对他和团队的名气都是巨大加成。

  昆布冰瀑给登山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但领队索登不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5月12日,也就是冰缝事故发生那天,珠峰大本营收到来自气象单位的天气预测,说明接下来很长时间内可能出现极不稳定的天气,可供登顶的时间一下子从大半个月缩减到周余。好像情况还不够糟糕似的,大本营爆发了一顿激烈争吵,到了14日,大部分原本愿意推迟以避开高峰的登山队纷纷启程赶往一号营地。大本营在联系荒野登山队时把情况统统说明,索登在12日中午到达一号营地时就知道事情超出预料,但直到14日他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当时选手们已经在二号营地停滞了两天。

  为了节省体力,并尽可能快速地到达峰顶,商业登山队不会在一号营地逗留,而是会直接选择冲刺海拔在6400米左右的二号营地。在快速攀登后原本就有一天被拿出来做休息和调整,但多出来的一天则完全是因为意外。

  选手中年纪最大的阿克西姆在出发前就觉得精力不济,翻过昆布冰瀑和一号、二号营地间近乎垂直的数座冰壁也耗费了他巨大精力。据同帐篷的选手后来回想,阿克西姆在12日晚上躺下时就自感呼吸困难,第二天一大早他因为呼啸的山风无法入眠,起床检查同伴(至少按他的说辞),发现阿克西姆的睡袋边上吐了一滩冻结的血沫,索登和普巴立刻判断这是高山肺水肿。

  高山肺水肿,又被称作HAPE,是一种常见的高山病,超过半数登山者都曾或轻或重地遭遇过它。人在低氧低压条件下肺部的压力增加,引起肺动脉高压和肺血容量增加,液体增多,造成咳嗽、咳血、呼吸困难、昏迷、严重时会危害生命。它的致命时间非常之短,且许多患者会被误诊为感冒,给登山者造成了极大威胁。

  阿克西姆必须被立刻送到低海拔处,所有人一致同意这一点,但不幸的是,团队正处于6400米的高山地,直升机无法飞到这个高度;即使世上有飞机能到达这个高度,它们也从未得到允许进入领空。13日凌晨,索登通过卫星电话联系大本营,要求对方准备好高压氧舱,四名夏尔巴人将会用氧气袋护送阿克西姆下山。

  当詹妮弗打完水经过时,正看到一名向导在帐篷里为阿克西姆注射地塞米松,而另一位向导则在努力尝试把他装进高压氧袋子里去。她看到和他同住的选手抱着双臂瘫坐在睡袋边,似乎打定主意不去帮忙。她犹豫片刻,走过去拍拍索登的肩膀,而后者对她摇了摇头。“我们得把他弄下山去。”领队说道,“你得去边上坐着,好好休息一天。”

  没人要求登山者去护送阿克西姆,在海拔6400米处,任何一个计划外的高强度体力活动都可能给后续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明白这一点,詹妮弗便了悟地站到一旁。她细细打量阿克西姆的脸,这个强壮的男人正在发出恐怖的呼吸声。有那么几秒钟她试图找出恰当的比喻来形容,拉风箱也好,吸酸奶也罢,但此时此刻她完全被这种声音搅混了头脑——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塞满液体的肺和一根塞满血痰的气管应该发出的声音。

  不知怎的,阿克西姆在被塞进氧气袋前仍然能用这副呼吸器官支撑自己说话。“我得爬上这座该死的山!”他含糊不清地说,“这座该死的,该死的,山!”

  詹妮弗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横贯在头顶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