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海酒
阿柳扫了她一眼,弯腰取走了她手里的剑,而后才转向与自己配合的少年,道:“多谢阁下及时施以援手。”
少年摆摆手,说如果没有你,光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打得过这变态的老妖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朝自己的脸用力一扯。
原来他戴了一张面具,面具之下,他真正的容貌,竟风流秀致,丝毫不输无花!
饶是阿柳这个见多了帅哥的人,在看清他真正长相的这一瞬间,也下意识屏住呼吸,怔了一下。
“薛笑人那个排行第五的徒弟,之前被她派出去杀一个赌坊老板。”少年解释道,“那晚我恰好在那间赌坊玩,救了那老板一命,后来又从她五徒弟那得知了他是接了他师父的命才来杀人的。”
“原来是这样。”阿柳恍然,“所以阁下扮成她五徒弟回来,想的也是查清她的身份,是么?”
“是啊。”他很大方地承认了,“但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她武功也高,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她,如果不是今晚你恰好和她动起了手,我都打算从她这接个任务,然后再另外找个朋友过来帮忙了。”
阿柳听得很感慨:“辛苦阁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说到这忽然笑起来,“其实挺有趣。”
和无花不一样,他虽然也生得美,但笑起来时那股子爽朗却是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灿若日光,叫人移不开眼。
“对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此人?”笑完,他就回到了正题。
“这么大的事,先知会薛衣人大侠一声吧。”阿柳下意识答道。
“薛衣人不会包庇她么?”少年皱眉,“他们可是亲兄妹。”
阿柳正想说凭薛衣人的人品,应当不至于,就听无花忽然惊呼道:“薛笑人好像打算咬舌自尽!”
阿柳:“?!”卧槽,你哥还没知道呢,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少年的反应和她差不多,皱眉走过去,三两下点住其穴道,道:“看来你很怕被你兄长知道,那我就势必要送你去薛家庄走一趟了。”
薛笑人倒是想挣扎想阻止,可全身所有穴道都被点住,连声音都发不出。
阿柳在边上看了片刻,发现不知何时,薛笑人的眼角竟闪起了泪光。
这泪水令她唏嘘不已,忍不住道:“既然这么不想让薛衣人知晓,当初又何必做这种傻事呢?”
薛笑人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但眼角的泪水却已默默淌下。
说来奇怪,此时她一身黑衣破了好几处,肩上还在流血,分明是叫人不想多瞧一眼的狼狈模样,但眼泪淌下来的这一瞬,竟又有一种奇异的悲壮感,令在场其他人一时之间都没能移开目光。
最后还是无花打破了沉默,无花小声问阿柳:“那……一会儿就去薛家庄么?”
阿柳回过神来,道:“去吧……”
“事不宜迟。”少年也是个干脆的人,“再晚恐怕就不好去敲人家的门了,走吧。”
“此事还需几个人证。”阿柳道,“否则到了薛大侠面前,无凭无据,我们不一定能讨着好。”
“这个简单,这里就有三个现成的。”他抿唇一笑,朝身后的破庙又唤了一声,“还有红姑娘,你也随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阿柳:“……”等等,红姑娘?别告诉我薛笑人最著名的那个徒弟中原一点红和她一起性转了!
下一刻,一个穿黑衣的少女提着剑从破庙里走了出来,朝少年点了点头。
少年顺便给阿柳介绍:“这位是一点红姑娘,也是薛笑人这么多徒弟里,排行为‘一’的那位。”
阿柳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幸、幸会,在下楚留香。”
少女一点红闻言,便也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楚留香?这名字真不错。”少年念了一遍,而后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对了,我叫林朝英。”
阿柳再度:“……”林、林朝英?!痴恋王重阳的绝世美女林朝英?!
草,痴情美女变帅哥,帅哥杀手变少女,这场面真的绝了。
第19章 痴恋
“我是大约一个半月前来到此处的。”收拾去薛家庄路上,林朝英给阿柳简单讲了一下他卧底期间探听到的事,“这装疯卖傻的妖婆一共收了七十几个徒弟,但现在还活着的不超过十五个,大部分死在了为定名次的厮杀里,还有几个是接了她的任务出去杀人时,力有不逮,在外头殒了命。”
阿柳对此并不意外,或者说比起这些小说上就有的内容,还是林朝英是帅哥中原一点红是少女比较让她震撼。
在她持续震撼之际,林朝英又继续道:“薛笑人习惯让徒弟们自相残杀,她的徒弟们也习惯了互相防备,不与其他人交心,所以我混进来后,除了红姑娘,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不对。”
阿柳:“那红姑娘——”
林朝英笑了,说红姑娘是‘一’,能当上‘一’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她记住了所有同门的出剑习惯,一眼便看出了我不是老五。”林朝英的语气里满是赞叹,“我原以为她看出我李代桃僵的把戏后,会向那妖婆揭发我,结果她确认了真正的老五没事后,只提醒我务必小心,那妖婆的武功非常可怕,不论我是为什么混进来的,都不能轻举妄动。”
阿柳恍然:“原来是这样。”
林朝英:“是啊,所以前两日我刚与她做下约定,接下来她会想办法帮我接一个任务,好让我有机会暂时离开,寻一个帮手过来,结果不成想半路杀出了楚兄你。”
“我也没想到。”阿柳这几句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实话,“本来以为同她对上,最好的结果就是谁都无法奈何谁,不料关键时刻得你襄助。”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不想让她继续作孽了吧。”林朝英说着,回头朝被一点红押着的薛笑人看了一眼,发现其已是一派心如死灰模样,不由得不解起来,“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通,堂堂天下第一剑客之妹,究竟为何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阿柳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就因为她是薛衣人的妹妹罢。”
林朝英:“?”什么意思?没明白。
阿柳也没多解释,反正一会儿到了薛家庄见到了薛衣人,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结果他们一行人走到薛家庄门口,还没进去,她就先听到了薛红红的辱骂声。
“妈的!谁准你们绑我的!”薛红红气愤道,“你们这么对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回应她的是一道满是惫懒意味的男声,道:“所以我们这不是特地把你送回给你爹来了么?”
“等会儿见了你爹,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不放过我们。”
薛红红都快哭了:“你们不就是想找我姑姑么,我不是都带你们去了吗?她不在那我也没办法呀……她本来、本来就经常不知跑哪去了……”
阿柳听懂了,想必是胡铁花和姬冰雁看她追着薛笑人一去就是半天,想来帮忙,让薛红红带路结果薛红红也没找到薛笑人现在在哪,所以干脆将她送回薛家庄来了。
现在误打误撞,正好会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喊了他俩一声。
姬冰雁和胡铁花听到她的声音,当即回头,而后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没事啊,那就好。”胡铁花走近来,才说了一句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人,而后一愣,“咦,这是薛笑人?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长。”阿柳道,“一会儿见了薛衣人,我再慢慢解释原委。”
“那真是巧了,我和老姬也正要送薛大小姐回家见她爹呢。”胡铁花说到这朝她龇了下牙,似是不满,“你一走就是半天,这半天我可被她折腾得不轻!”
阿柳也知道应付薛红红不容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晚请你喝酒。”
胡铁花就等着这句,嘿嘿一笑,说最好让阿花再做两个下酒菜。
“好说好说。”阿柳摆手。
之后一群人便进了薛家庄。
薛家庄的守卫看到薛笑人和薛红红都在这几人手里,薛笑人甚至还受了伤,不用他们说,就主动去通传了。
因此,阿柳几人甚至没费口舌就见到了这几年深居简出,不再涉江湖事的薛衣人。
薛衣人成名于十三年前,成名之后,他只花了四年时间,就当上了与李观鱼齐名的第一剑客。
李观鱼一生研习剑阵,而薛衣人对理论并不热衷,他成名迅速的根本原因是杀人——那几年,死在他剑下的高手,可谓数不胜数。
这样一个人,哪怕已经退隐江湖,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事实上,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阿柳就明显察觉到,不论是姬冰雁胡铁花,还是林朝英一点红,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是紧张的表现,也是做好出手准备的表现。
“薛大侠。”一片死寂里,阿柳主动打破沉默,向他说明了来意。
她从在酒楼偶遇薛红红说起,把自己不小心撞破薛笑人装疯卖傻豢养杀手的事悉数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给薛红红留面子,一开始双方起冲突是因为薛红红主动求爱被拒绝这一茬她就直接省略了,只说是自己的侍女和薛大姑娘起了点口角。
薛衣人也没怀疑,他其实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女儿有多骄纵。
而且相比在酒楼里找人麻烦的女儿,还是妹妹犯下的事更严重些。
他几乎不敢相信,可薛笑人此刻的打扮和反应,以及那几个自称跟她学剑的少年人使出的剑法,无一不提醒着他,这的确是事实。
他看着薛笑人,目光难掩心痛。
良久,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抬眼直视向阿柳,道:“几位误会了,此事……真正的主谋其实是我,而非笑人。”
林朝英第一个不信:“薛大侠!我在她手下卧底的时候,可不止一次听她说你的剑不值一提,你这个妹妹打从心里不把你当兄长,你还要为她顶罪?!”
一点红也点头作证:“是说过很多回。”
薛衣人却垂着眼道:“那是因为只有这么说,听的人才会完全不往我身上联想,你们不就是么?”
林朝英:“好,那你说,你暗中做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
薛衣人说没什么理由,人生在世,总不会嫌钱多,从前他纵横江湖的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今退隐在家,方知柴米油盐压死人,故生贪念。
“但现在几位既已揭破其中内幕,我也不会再辩白。”他越说越平静,“不论几位是想将我移交给官府,还是把我的所作所为诉诸天下,都没关系,但笑人她不过是听我命令才犯了错,不应与我同罪。”
他越是这样,林朝英就越是不信。
就在林朝英气得想拔剑的时候,一直低眉顺眼的无花忍不住道:“这全是薛大侠的一面之词,不妨听听薛笑人怎么说。”
林朝英哼了一声,道:“这还用听吗?有人替她顶罪,她高兴还——”
后面的“来不及”三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为他扭过头朝薛笑人看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院中霎时陷入静默。
无花小声道:“我猜薛笑人应当也有话要说。”
“你说得对。”林朝英回过神来,抬手替薛笑人解了穴道,“那就听听她怎么说。”
薛笑人一张口便是哭腔,道:“谁要你给我顶罪!我做的事我会承担!”
她这一哭,惹得薛衣人沉静如水的面容也终于起了波澜。
一时间,兄妹二人目光撞在一处,俱是泪凝于睫的模样,而薛笑人看着兄长落泪,却是忽然笑了:“你哭什么?”
“往后你再也不用为我这个不成器又任性的妹妹操心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薛衣人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替她顶下这份罪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