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海酒
她当然可以把脑海里能想到的探病专用话语一股脑说一遍,且说得极漂亮,但对如今的叶夫人来说,漂亮话是最没用的。
相反的,听了太多的漂亮话,她可能还要费力气回礼。
这么想着,阿柳干脆一个字都没提生病养病的事。
而是讲起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
她向叶夫人说起自己换回女装的原因,继而又说自那之后她便出了海,故而中原武林此时怕还不知她乃女儿身。
不过这不重要,至少不如在扶桑看海赏花重要。
“我初至扶桑时,一度喝不惯他们那的酒,不过品多了,倒也别有风味。”她说,“尤其是严冬时节,去往扶桑以北的虾夷地,寻一处乳汤休憩,汤外雪花纷飞,汤内热气蒸腾,最宜饮上一盅。”
“还有无花,不知夫人对他可还有印象,他其实就是扶桑人士。”
“我原想着带他回了故地,他若不愿再侍于我左右,就让他留在家乡,却不想最后离开时,他还是随着我上船来了。”
“不过扶桑诸岛加起来,都不及飞仙岛繁华。”
“两年未至,今日进城,只觉琳琅满目,更胜从前,叫人不自觉流连。”
她一句句地说。
叶夫人也一句句地听。
说者有多郑重,听者便有多认真。
说到最后,二人目光再度撞到一处,阿柳犹豫片刻,终是道:“方才我进来之前,见到叶少城主了。”
叶夫人不意外,只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他日日来此。”
尽管她没有说原因,但阿柳还是霎时明白了为什么。
这种不想儿女看着自己枯败下去的心,她师父也曾有过。
于是她也没有多劝,只道不管怎样,叶孤城总有人照拂,她不必太忧心。
“王姑娘,还有……他师父。”她到底没说出那个名字,“有他们在呢。”
……
探过故人,阿柳便改道北上,打算去寻燕南天了。
好在在此之前,林朝英已经将消息递给丐帮,丐帮也极聪明地直接将这消息传至天下,使得中原各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此一来,燕南天也就知晓邀月是在邀她赴一场鸿门宴了。
凭她性格受不了如此挑衅,所以她还是会坚持前往赴约,但无论如何,她总会比一无所知时小心数倍。
再兼丐帮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从公义从情理,都是燕南天这边更站得住脚一些。
邀月寻的那些黑道人士便是想按原计划伏击,也得掂量一下风险。
先不说燕南天剑术高超,极有可能伏击不成反送了性命,天下第一大帮要保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阿柳赶到邀月和燕南天约战的地方,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期间她也碰上过丐帮弟子,托他们给姬冰雁递了个消息。
是以她终于抵达庐州时,收到消息的姬冰雁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就在城外候着她。
两年不见,这个生意越做越大的竹马吃穿用度也愈发精细,阿柳钻入马车见着他第一眼,几乎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她下意识问。
“什么怎么回事?”姬冰雁躺在软塌上,吃着冰镇的葡萄,眼皮都不抬一下。
阿柳:“……”
“就,是不是太醉生梦死了?”她说。
岂料姬冰雁毫不在意,且理直气壮表示,他赚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光明正大醉生梦死。
“你若不懂,就别瞧我了。”他倒是很为她着想,“免得你瞧着不顺眼,碍不着我什么,反倒是你自己别扭。”
阿柳再度:“……”
好吧,那你是真的想得很开。
“算了,聊正事。”她说,“燕姑娘与移花宫的恩怨,实则因我而起,这趟约战,我必须去,届时少不了要与那两位宫主起冲突,倘我与燕姑娘输了,你便将这功法公于天下。”
她说完,竟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笈。
姬冰雁定睛一看,发现这秘笈封皮之上一片空白,再翻看一望,里头所写,尽是她的字迹。
不过以他眼力,同样也看得出来,这本秘笈所记载的武功,实为神功天成。
“这是?”
“嫁衣神功的抄本。”她笑道,“移花宫寻燕姑娘麻烦,便是因为她乃嫁衣神功传人,嫁衣神功是他们明玉功的克星,但若是全天下都知道该如何练嫁衣神功呢?”
姬冰雁:“等等,你刚刚说这恩怨因你而起,那燕南天的嫁衣神功……”
阿柳说我给了她原本。
“上一代移花宫主去常春岛盗走藏在绣玉谷的原本。”
姬冰雁倒吸一口冷气,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他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也敢偷。
又问:“是上回为江枫去绣玉谷时拿的吗?”
阿柳一愣,想要解释,却不知说出来对方到底信不信。
再转念一想,她与那人都是“楚留香”,说是她拿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拿秘笈的时间还是该澄清一下的。
“不是。”她摇摇头,“是更早的时候。”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九华(上)
不到万不得已,阿柳其实不愿意把嫁衣神功的心法口诀公之于众。
那毕竟是常春岛的功夫,纵然日后过身后,常春岛早已没落,但也轮不到她来处置。
可邀月若是非要因为燕南天怀璧其罪便赶尽杀绝,她也只能给天下人人手一块玉璧。
移花宫主再霸道,总不能将天下人全杀光。
当然,这么做的确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
而破罐破摔总是不好看的,更不要说她本身不是这“罐”的主人。
但真到了那个地步,人命总归比秘笈重要。
她想就算另一个楚留香知道,也会同意她如此处理。
“当初是为防万一留了个抄本,没想到最后真用上了。”阿柳说着,又叹了一声,“趁他们约战之日还没到,你尽快找人印刷一批这个抄本吧。”
姬冰雁说行,这事简单,至多三天的功夫。
“不过印完之后呢?”
阿柳:“十日后他二人在九华山巅决战,想必会有很多江湖人士前往一观,若我无法让邀月立誓不再寻嫁衣神功传人的麻烦,你就直接人手一本嫁衣神功发出去。”
姬冰雁听得一抖,说你这是打算现场威胁移花宫主啊。
“他若能听进去道理,我自然不会威胁于他。”阿柳毫不在意,“非常之人,便要以非常之法应对。”
“也是。”他觉得这话没毛病。
九华山位于池阳,离庐州不远。
两人既接上了头,阿柳就干脆蹭了姬冰雁的马车。
路上他问起胡铁花,得知这家伙被她扔在船上照料小孩,不由幸灾乐祸道:“没法凑这种热闹,他怕是遗憾得要在船上捶胸顿足。”
阿柳笑了,说那也没办法,谁让她难得拜托他做点什么。
“他这个人,你知道的。看着吊儿郎当,但对于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
姬冰雁摸着下巴,嗯哼一声,算是同意了她的话。
三日后,他二人带上那新印的五百册嫁衣神功,一路往池阳过去。
途中果然碰上许多声名显赫的江湖人,甚至连当年与他们有过一段渊源的薛家庄庄主薛衣人都来了。
薛衣人记性极好,但从前毕竟不知阿柳性别,见到她时,愣了半天没好意思开口打招呼。
阿柳见状,只好主动叫他:“一别多年,薛大侠风采依旧。”
听到她的声音后,薛衣人才恍然,旋即更加惊讶。
阿柳又道:“当年初出师门,为了方便,总以男装示人,冒犯之处,还请薛大侠见谅。”
“谈何冒犯。”薛衣人总算缓过来了,“楚姑娘才是风采更胜从前。”
阿柳一听,旋即朗笑出声,道:“我这两年风吹日晒,哪还有什么风采,薛大侠这么夸我,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是客气话,但薛衣人很认真地摇了头,说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她风采更胜往昔。
“天下貌美之人何其多,但如楚姑娘一般自在风流的人物,方才难求。”
要说阿柳这几年最大的长进,大概就是听这种夸奖时不至于不好意思。
别人想夸是别人的事,只要她自己不因此飘然自得,那大方受着得了,非要否认推拒,反倒矫情。
“倒也不难求。”于是她说,“至少薛大侠这趟去九华山,便能见到一位真正的自在风流客。”
“可是那位有神剑无敌之称的燕姑娘?”
阿柳颔首……
薛衣人:“那比起她的人,我实则更想见她的剑。”
“那薛大侠更不可能失望了。”她说得笃定。
“既然楚姑娘这么说,那我便拭目以待!”聊到剑,薛衣人的语气都激动了不少。
之后他们抵达九华山脚,小住一晚,于第二日清早结伴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