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正说话间,那条大型纸莎草船已经被拖至王船跟前。
格里高一眼瞥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时间惊叫了一声,连忙伸手捂嘴,低下头,好半天却听不见性格倨傲严酷的法老出声呵斥。
他偷偷抬起头,才发现法老瞪着眼睛,像是王宫跟前高大的石雕立像一样僵里在船头。
“救……救命!”
浑身是血的人虚弱地发出一声悲鸣。
是个男人的声音。
提洛斯顿时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稍许,方才下令:“把他带过来,王要问话。”
纸莎草船上的人转眼就被送上王船,人们都看清了他的惨状。
这是个男人,看穿着打扮是在附近服役的民伕。他原本穿着亚麻布的坎肩和腰衣,现在这些衣物都破烂被撕成一条一条,糊满血渍,让人根本看不清原本是什么颜色的。
这人两条腿自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小腿已经不知去向。
他也算是硬气,用布带把膝盖以上绑住止血,又将自己绑在了纸莎草船上,随波逐流,纸莎草船竟没有被活到了现在。
提洛斯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男人,冷漠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寒声开口:“给他喂一点清水。”
水手们齐声应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副残缺的躯体从船上解下来,抬至离王船最近的一条小舟上,一名水手将陶壶里的水倒在洁净的亚麻布上,将浸湿的布稍许蘸了蘸男人的嘴唇。
“问他,萨卡拉行宫是什么状况,他有没有见过第一王妃。”
水手们这才明白,王之所以施恩于这个平民,说到底还是为了王妃艾丽希。
“疯了疯了……”
在水手们的帮助下,饮下一口洁净清水的男人嘶哑着声音大喊。
“萨卡拉的人全都疯了,他们全部躲进了地下!”
提洛斯与格里高面面相觑,他们一时难以判断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臆想。
疯了的人到底是谁?
这男人断断续续地将他在萨卡拉的经历讲了出来,王船上的人谁也不敢相信:
竟然发现了先代法老的陵墓,所有人为了躲避大水,逃进了地下陵墓里?
那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本来说要夺去星象台……后来竟都听了那个女人的话,改口要去地下,我和几个没疯的,上了这条船……遇到了河马,还有鳄鱼,然后是不知什么水下妖兽……”
“船险些被掀翻,人都落了水……”
“他们都死了,我把自己绑在了船上,才有了今天……”
这男人看起来神智清醒,并没有发疯,甚至还懂得讨好谄献。
他用完好的双臂支撑起身体,望向王船上凛然而立的法老提洛斯:“陛下,陛下……是神明庇佑小人支持了这么久,一定是——”
提洛斯脸罩寒霜,瞥了一眼这个男人,然后转过脸下令:“把他扔进大河里,喂鳄鱼。”
法老话音刚落,水手们就动手了,扑通一声伴随着求饶的喊声不断传来。
这个奋力求生的男人万万没想到,把他救起的人竟然这么快就翻脸。
水里的血腥味不知引来了什么水下凶兽。没多久,便是一声惨叫,水面动荡,迅速浮上许多气泡,接着动荡平息,王船附近的水面渐渐染红。
法老别过脸去,刚好见到一脸茫然的格里高。
“他只是个普通民伕。”
提洛斯脸露不屑。
“你刚才也说了,至少是匠人队的匠人才能想出把纸莎草船绑在一起,增加稳定性的法子。”提洛斯难能可贵地向御用领航者解说两句。
“萨卡拉的行宫驻扎着王妃的人,除此之外至少还有匠人,怎么样都轮不到他上这条船——”
“如果他不是与人合伙,偷了这条船,就是僭越——”
“怎么都是死。”
提洛斯脸色漠然地说出死这个字,区区一介民伕的生命根本不放在法老心上。
甚至让法老费上两三句唇舌,解释为什么处死,都是这个男人的荣幸——
法老的一言一行都会由书记官记下来,这个低贱的卑劣的男人,死不足惜,竟然能被写进埃及的历史里——
“吾王,如今……”
二等祭司萨沙望着水面上那一大片殷红,胆战心惊地不敢多说话。
“就在这里等!”
提洛斯断然宣布。
“可是,刚才那个男人提到水下可能有妖兽……小臣的占卜结果也显示……”
“那就在附近寻找适合泊船的地方。”
提洛斯凝神望着刚刚水手们指点的水下石碑,已做决定。
“王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大水退去,萨卡拉行宫重现的那天。”
提洛斯紧抿着唇,暗自将牙齿咬得格格响:艾丽希。无论是活人还是尸首,我都要找到你。
泛滥的大河淹没萨卡拉行宫的那天——
通往尼托克莉斯地下陵墓的通道内,轰鸣声逼近,水汽扑面而来,用于照明的火把一枚接着一枚迅速熄灭,光明在迅速缩短。
光明尽头就是汹涌黑暗的波涛,它们奋力拍打四壁,毫不受阻地前突,似乎席卷一切吞噬一切。
地下陵墓里空旷的穹顶将这奔涌的涛声放到最大,躲在这里的平民们似乎感受到了末日的到来,全部挤在一起。
家人亲友们相互拥抱着,有人闭上眼,任凭恐惧填满内心;
也有人回头,望向守在陵墓出口处的四名阿苏特。
“王妃、大祭司、侍女长、工匠……”
“谢谢你们,愿意守在我们身前……”
德卡大叔被他的家人们簇拥着,闭上了双眼,喃喃地说。
这时一个清亮的孩童声音突然响起:“快看!”
是罕苏的声音。
人们闻声向那边望去,只见虚幻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沉重的青铜大门,门上铸着清晰的金合欢花纹样——几乎和萨卡拉行宫那座大殿的巨门一模一样。
这一对既虚幻又现实的门,似乎被风扬起,冲着席卷而来的涛涛巨浪猛地关合——
“砰——”
“啪——”
巨门的门板猛地干涸,浪头啪在门身上发出巨响。
在人们眼中,巨大的青铜门扇,雕饰繁复的金合欢花纹样在迅速消失。但是洪水却被挡在了那一层虚空外面。
他们中有人大惑不解地往前迈了两步,将用来照明的松枝火把纷纷举起,想要看清通道入口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扇巨门依旧在,反映着光线,光泽宛然,门的另一侧被挡住的浪花腾起的细碎白色泡沫却一样清晰可见。
这扇青铜巨门,竟然成了完全透明的。
它甚至不再是一对巨门,而是成为了一堵严密的屏障,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甚至不断向穹顶深处延伸。
守在这座巨门跟前的四名阿苏特,艾丽希又惊又喜,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办到了;
森穆特望着整扇巨门,若有所思;
南娜激动之后猛醒,赶紧跑过去搀住了艾丽希;
而卡拉姆则浑身一抖,突然像是打了个寒颤似的,问:“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冷?”
早先被卡拉姆呵斥,赶到地下大厅深处的罕苏按捺不住,跑了上来,往那扇透明的巨门跟前一蹲,好奇地问:“这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没忘了扶扶双臂,抖了抖,振作精神,说:“是好冷……”
艾丽希:……
你们埃及人,难道从没有见过冰吗?
是的,从她掌心喷薄而出的能量,在她应用了关门这一条相似律的同时,以寒冰的形式结成了一对巨门。
巨门封上之后,寒冰将一切可以透水的位置全部封满。
此外,这扇门在短短瞬间迅速增厚,变得坚不可摧。在一时之内,除非有人能在对面点燃炽热的火焰,否则没有事物能毁去这扇门分毫。
卡拉姆的儿子罕苏这时候太好奇了,他实在想弄清这扇巨门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于是他大着胆子,冒着寒冷,伸手上前试了试,觉得门上很冷,此外又有点粘粘的。
这孩子突发奇想,想试试这种材质究竟有没有特殊的味道。于是趴在冰封巨门跟前,伸出舌头,想舔一舔,试试口味。
艾丽希:……
好吧,埃及人应当是真的没有见过冰。
第36章
艾丽希眼疾手快,总算是及时制止了罕苏将自己的舌头完全粘在她一手创造出的冰门上。
适才她模拟了关门,并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试图召唤自身的力量。
那是一种感觉,是人在面对危机退无可退时的本能应对。
能量从她指间、手心、她全身上下……奔涌而出,并迅速幻化出形态,冷静、镇定、亘古不变、坚不可摧,一道坚硬厚实的冰墙出现在她眼前,并且越来越厚。
刚开始时,这道冰门还完全保留有艾丽希使用相似律时心里默念着的原型——萨卡拉行宫大殿的青铜门。
但随着冰门的完全成型,并且抵挡住了涌入地下陵墓的滔滔河水之后,这道冰门开始失去了具体门的形状,变得更像是一堵毫无缝隙与瑕疵的冰墙。
这堵墙蕴含了深厚的能量,但凡靠近的人都能觉察它所散发的寒意。
而这冰墙不断加厚的原因,艾丽希估计是它太冷了,将另一端拍在墙上的河水迅速冻住,成为冰墙的一部分,这下倒是不用担心一时间冰墙消融,河水涌入的问题。
经历过这一次脱离了咒语的咒法应用,艾丽希终于获得了一点经验:她使用的能量不知从哪儿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赐。
而她更像是一把钥匙,需要的时候,这闸门就忽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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