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若苦寒
“待过个几年,阿弟医术学成,就可以在乐善堂做坐堂大夫了!到时候我们的好日子就来啦!”李许氏笑道,“我想好了,等那个时候我们就把宅子翻盖一下,重新造得漂漂亮亮的,看着体面,住得也更舒服!”
李大郎也笑道:“要说造房子,倒不必等那么久,现在即可。这几年我们也攒了点钱,虽说翻盖整个宅子是远远不够的,但在旁边加盖几间厢房、再圈一个小院子还是行的。”
李许氏不解地问:“相公,加盖厢房作甚?”
李大郎笑:“娘子,你糊涂了?当然是给阿弟娶亲用啊!”
李许氏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哎哟,我确实糊涂了,是我的错!我还当阿弟是当年那个事事依赖我、有时还哭着要我抱的小孩子呢,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阿弟已经长这么大了,都快到弱冠之年了!”
说着,她握着许仙的手,泪眼迷蒙地上下打量着他:“好,好,阿弟,等给你拜了师后,我和你姐夫回头就给你盖房子,再找媒人物色贤惠持家的姑娘,给你说亲!”
许仙顿时神情一滞。
李大郎没注意到许仙神色的异样,继续满面笑容地跟李许氏说道:“娘子,不必急着找媒人。不瞒你说,近日我们东家就跟我提过,他有个年方十八的侄女,温柔贤惠,想说给我们阿弟呢。”所以前面一向神经粗线条的他才会提起给许仙加盖房子娶亲的事。
李许氏听了,惊喜万分:“那太好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们东家!”李大郎是五谷丰粮铺的二掌柜,五谷丰粮铺在杭州城的规模中等,生意也还算兴隆。粮铺东家为人厚道,做买卖童叟无欺,在杭州城的风评相当不错,他的侄女,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李大郎笑道:“那我回头就跟我们东家说一声,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备上厚礼、带上阿弟前去拜访。以我们阿弟的品貌,想来定是能入得了他们眼的。”
李许氏也笑:“嗯,我们也要看看那位姑娘是不是真的温柔贤惠。”如果确实还不错,那依她的打算,许仙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满心欢喜的李大郎和李许氏万万没想到许仙红着脸、踌躇着提出了反对意见。
“对不起,姐姐,姐夫,我只怕要辜负你们和粮铺东家的一番好意了。”许仙期期艾艾地说道。
李大郎震惊:“五谷丰粮铺东家的侄女,那可是从小在女学读书、能识文断字的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你都看不上?阿弟,你该不会是想娶天上的仙女吧?”
许仙摇摇头:“我不是看不上,只是我……我……”
李许氏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拉过他,笑着问道:“阿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许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姐姐。”
李许氏笑了:“那你何不早跟我说?”然后问了他一系列的问题。
李许氏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许仙回道:“她姓白,芳名我却是不知。”
好吧,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肯将名字相告也是正常。李许氏并不以为意。
李许氏又问:“那白姑娘哪里人氏?”
许仙迟疑了一下,答道:“可能……可能也是杭州人士。”
可能?这下李许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了。
李许氏再问:“白姑娘年方几何?”
许仙说道:“瞧着约摸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李许氏很是无语,她怎么感觉她的蠢阿弟跟那位白姑娘一点都不熟呢?
李许氏再问:“可知白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营生?”
许仙说道:“这我实在不知。”
想也是,他会知道才怪。李许氏想道。
李许氏还问:“白姑娘样貌、品性如何?可识字、可会女工针织、可会管家?”
许仙脸上露出一抹怀念和神往:“她长得极美。”
其他的呢?嗯?
许仙的回答让李许氏忍不住扶额:“所以,阿弟你除了知道那位姑娘姓白,年约十七八,长得极美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许仙摇头。
李许氏觉得有些头疼:“那你告诉我,你与这位白姑娘见过几面?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许仙说道:“只见过一面,是大约七个月前,我从钱塘坐船回宝芝堂时,在船上遇到的。”
就一面啊?
李许氏恨不得抄根棍子敲醒她最疼爱的阿弟的头:“只见过一面,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你就这样魂牵梦绕的、喜欢得不行?甚至为了她还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推拒面前这么好的一桩婚事?”
“阿弟,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跟那位白姑娘根本就是连八字都没一撇,说不定她根本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是站她面前,她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许仙说道:“我相信我跟白姑娘一定会再见面的。我告诉过她,我姓许名仙,是宝芝堂的学徒,让她和她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到宝芝堂来。姐姐,是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非常熟悉,我想我和她的缘份绝不会这么浅。”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感觉,好像白姑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身边,一直在陪伴着他。
这下李大郎也听不下去了:“阿弟,你可真不会说话!你那么说岂不是诅咒人家姑娘生病?要我是那位白姑娘,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是恼了你的,也难怪你再也没能见到她。”
“你放弃吧,你跟她不可能!”
许仙摇头,固执地说道:“白姑娘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不会介意的。”
转而他又想起来一事,纠结不已:“可是我就要彻底离开宝芝堂,争取拜乐善堂的陈大夫为师了。那白姑娘要是来宝芝堂找不到我怎么办?”竟然开始动摇要不要从宝芝堂出走的决定了。
李许氏劝他:“男儿当以事业为重。白姑娘若心里真有你,只要去宝芝堂略作打听,自然能找到你的新去处,你多虑了。”
李大郎也道:“将来你不管娶谁,身为男人,都该有担当,能负起一家子的责任来。你若是为了眼前这点区区小事纠结,致你的大好前程于不顾,那就是本末倒置。”
李许氏向着李大郎温婉一笑:“女人最想要的是有担当、有本事的男人,而不是成天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男人。”
许仙清醒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他离开了宝芝堂,他也没有放弃寻找让他一见难忘的“白姑娘”,只要一有空就找人打听。虽然,从来都是无功而返。
小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向安秀说道:“姐姐,你好狠的心!都大半年了,许仙还是没能忘了你,还是在到处找你。他对你如此真心一片,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半点触动都没有吗?”
安秀淡淡地道:“他记没记着我,他对我是不是真心,都跟我无关。”
小青说道:“你就感念他心诚,发发慈悲,让他见一面嘛。”
安秀的回答仍是淡淡的:“难道我与他见的面还少吗?”
小青轻哼:“可是没有一次是以你真正的模样见的!不是宝芝堂的何掌柜,就是贫民区的张大嫂、李大姨,要不就是鸿儒书院的书童小厮!”
安秀微微一笑:“我真正的模样?你是指让许仙看我的蛇身吗?”
小青吓了一跳:“当然不是蛇身原形啦,我说的是人形,就是你现在的模样!你要是拿蛇身给他看,还不把他给吓死啊?”
呵呵,原剧情里,许仙还真的被吓“死”了!
这样想着,安秀摇了摇头:“不,小青,你错了。蛇身,才是我真正的模样。你也说了,他若是见了我真正的模样,只怕会被吓死。”
“你总鼓动我与许仙谈一段情,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若真与许仙相处,为了确保他不会出事,我就得时刻克制着自己不显露出异样。我没法变回蛇,不能舒舒服服地游来游去、盘起来休息,不能吃我爱吃的那些东西,冬天的时候还要扛住冬眠的困意。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桎梏,你愿意吗?”
小青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那样子实在是太难受啦,一直做人有什么意思?累了当然也是要变回蛇,那样才自由自在、舒舒坦坦嘛!”
安秀继续说道:“还有,与人类谈情,与人类朝夕相伴,就得入乡随俗,他们的节日我们也得过。比如端午喝雄黄酒,比如新年去寺庙烧香拜佛。为了一段情,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你愿意吗?”
小青顿时脸色苍白:“不愿意,当然不愿意!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我才不要死呢。”
安秀笑道:“这就对了!所以小青,你还想要我跟许仙谈情吗?你还想要自己去找个俊俏的郎君玩吗?”
小青被安秀描述的场景吓坏了,自是不敢。只是她还有一个疑惑:“可是姐姐你既然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为什么却要对他那么好呢?这一路过来,你帮了他太多太多了!”
安秀拎起手中的团扇就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是对他好吗?我这是对自己好!要不是为了报恩,为了了断前几世的因果,我管他是不是有出息、是不是被人欺负?我扭头就走!”
“别忘了我们的初衷……”
小青拉长嗓子接过她的话:“是,我们的初衷是修炼成仙!摒弃一切,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拖累我们修仙的脚步!”
“一切,都是为了成仙啦!”
安秀微笑着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只是许仙这段时间来虽然长进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优柔寡断、不能轻易放下的个性还是没能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在李大郎和李许氏兴致勃勃地去市集采购拜访乐善堂陈大夫的礼品时,在家的许仙却是兴致缺缺。他虽然已经决意拜陈大夫为师学医,但心底到底是意难平。
他从床底翻出了书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又一本书籍,轻轻地摸着,眼里满是向往。
姐姐和姐夫都忘了,他原先读的不是医书,而是四书五经啊!
他很怀念在塾学念书的时光。他也能时常回忆起他读书时的满腔热血,他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考取功名,科举进士,入朝为官,做出一番大事业。
可是,现实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他耳光。
都快二十岁了,他却连个童生都没能考上!
虽然“何掌柜”说起过这与袁秀才不肯教他应试的技巧有关,但是只是一个小小童生啊,他都考不过,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在读书上的天份来。
很可能,他真的只会死读书。他再读下去,只会拖累了姐姐和姐夫!
而学医,却是给他带来了好名声,能拜到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师傅,将来能拥有一份有着稳定收入的工作,能独当一面不说,还能反哺姐姐和姐夫,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样,才不枉姐姐和姐夫这些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啊。
所以,许仙从来没有向李许氏和李大郎说过他的真实想法。李许氏他们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许仙是喜欢学医的,想要做大夫的。
一直在暗中观察许仙的安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崽,可真难养!
她现在倒不是原身白素贞似的恋爱脑了,但却成了养孩子的老母亲了!
不过,至少比起上一个世纪的织女那还是要容易很多的。安秀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
你优柔寡断是吧,你话闷心里不肯说是吧?那我就找机会推你一把,让你做出真正的决断!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天,李大郎所在的五谷丰粮铺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县衙的主簿、典史和书吏,他们颐指气使,拿这拿那,极其嚣张。
粮铺东家也在,可一向体面的东家在他们面前也只得换了副面容,语气极其谦卑地陪着笑,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可是主簿几个不但半点都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搜刮东西。终于,李大郎见典史满面红光地取下了放在柜台最上方的玉制貔貅——那是东家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价值不菲时,实在忍不住了,动手将它取了回来。
这下糟糕了!
主簿几人火冒三丈,当场捏造了一大堆“妨碍公务”“不敬官吏”等罪名,要将李大郎拿下问罪。即便东家转头将玉制貔貅送上,恳请他们放过李大郎,仍是没有用。
典史恶狠狠地瞪着李大郎,不怀好意地笑道:“想让我们放过他?不把事情捅到县太爷那边去?倒也不是不行。”
“李大郎,你,给我跪下道歉,向我磕一百个响头,说一百句‘我是狗,我错了’,我就考虑从轻发落,只打你个十棍就算了事。”
东家不忍地闭上眼,但很快又不得不重新睁开正视眼前的现实,他转向李大郎,压低了声音无奈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韩信都受过□□之辱,大郎你……唉!”
典史则是笑得更神气了,高傲地把下巴抬起。
然而李大郎生性耿直,最是忍不得这等屈辱之事,哪里肯照办?
他腰板挺得直直的,冷笑一声,朝着趾高气扬的几人的方向啐了一口,伸手指着典史大声说道:“你是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周围一楞,然后发出一阵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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