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山海
莫北神也是无奈,低声说道:“国不可无储,楼里也该有个少主,哪怕像雷损那样有个女儿也是好的!”
这不仅是莫北神自己的想法,也是风雨楼很多老人的想法,楼里的老人大多都是老楼主的兄弟,是看着苏梦枕长大的,公子实在是个优秀的继任者,可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他的身体,本就病恹恹的,还为个女人耽搁到现在,若有个万一呢?风雨楼这么大的摊子又交在谁手?
刀南神无奈,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他其实也忧心这个,可他们忧心也没有用,公子那个人,他认定的事,谁能劝得动他?
今日两方部队的首脑来此,自然不是寻手下,而是要在红楼集合,雷损前两日给风雨楼下帖,邀请苏梦枕前去叙谈要事,这种谈话是很没有保障的,双方一般都会带齐人手,在两方对峙之下谈事情。
这场会面,苏梦枕明面上带“泼皮风”对峙,背地里要埋伏“无发无天”断后,所以两位煞神都前来红楼待命。
作为一方大势力之主,苏梦枕很少要自己的手下等,他非常注意时间,刀南神和莫北神来了不久,苏梦枕就到了,他的身边跟着茶花,身后是杨无邪,余无语,师无愧,还有一位“无”名叫花无错,近来在外办事,今日并没有来。
既醉在跨海飞天堂也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原本像她这样的新进人手,金风细雨楼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排位置的时候会特意排得向前一些,是为了不让新人觉得自己受到排挤,但她的排位排得特别特别前,就在杨无邪下首那个位置,再往上就是苏梦枕的主座了。
既醉刚刚切磋时被打飞了兵器,这会儿还有些蔫呼呼的,苏梦枕说什么都没仔细听,端着茶碗喝葡萄饮,这会儿正是吃葡萄的季节,既醉喜欢葡萄却懒得吐皮,灶上的人手特意为她制了葡萄饮子,葡萄糕点,配合着一些花哨吃食,每天都不重样地给她做,这会儿她手边的吃食都和别人不一样,五彩缤纷的。
苏梦枕的面前自然只有茶水,他也没有去喝,时不时咳嗽几声,但他说话时绝不咳嗽,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会面细节,便令刀南神随行,杨无邪和师无愧也一起跟着他去,还有茶花。
既醉听到是要去见雷损,耳朵支棱了一下,见没人再开口了,小心地探头道:“公子,我能去吗?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跟着去看看,我想看看雷损那个狗东西是长什么样子的。”
苏梦枕已经许久没见过既醉了,上一次还是半个月前既醉被杨无邪打发去给苏梦枕送文书,因为杨无邪交代的话太多,既醉虽然背下了,却说得结结巴巴。
苏梦枕虽然没有说她什么,但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对她万分宽容,皱着眉头听完了事项。然后既醉就生气了,杨无邪再叫她去,她也不肯去了。
以既醉两次见面给苏梦枕留下的印象,几乎等于半个叫人头疼的温柔,和六分半堂会面这样重要且危险的场合,他实在是不想带她去,但此时杨无邪忽然开口道:“此次会面事关迷天七圣,带上关姑娘正好。”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是如今最大的两个江湖势力不假,但在汴京还盘踞着一个神秘势力“迷天盟”,因金风细雨楼崛起时间太短,当年的隐秘也无从得知,雷损得势之后将自己的过往扫得一干一净,杨无邪查了很久也只查出些故布疑阵的假消息。
所以当年关七温小白,关昭弟与雷损,六分半堂和迷天盟之间的旧事,这些情报其实还是既醉带来的。
雷损不知风雨楼这边的情报进展,这次会面是为邀请苏梦枕和他一起铲除关七,瓜分迷天盟的势力,他对苏梦枕的说辞是关七常年闭关练武,野心勃勃,想要凭借武力吞并两大势力,同时觊觎他的女儿雷纯,未免两方单独对上关七而受损,此战最好是合作。
苏梦枕听了杨无邪的话,看了一眼既醉,既醉是从杨无邪那一侧探出头去的,这会儿半个身子都探出来,歪着脑袋看人。
她实在是很会撒娇的那种狐狸,当她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是非常可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就像有星子在瞳仁里发亮,花瓣唇是微微上翘着,然后撅起来的。
她用那种殷殷期盼的眼神看着你,仿佛带着极大的希望,只要你不答应,下一秒就会哭唧唧。
苏梦枕从未见过女孩子这样的神情,顿了顿,说道:“见了雷堂主,不可多说一句话。”
这便是答应了,既醉实在不是个很聪明的狐狸,对于不怎么想要勾引的人,达成目的之后就不再关心了,她也想不到很远以后的事,忘记自己还要在苏梦枕手下做事,得到回应之后就收起了那副撒娇样子,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继续喝葡萄饮。
杨无邪几乎要贴在椅背上,好让苏梦枕从他这侧能看清既醉,苏梦枕确实多看了一眼,可正看见那小姑娘没心没肺地端着茶碗,脸上没有了刚才那个可爱至极的神情。
真是个现实的小姑娘。
苏梦枕有些想笑,可笑意经了喉咙变成痒意,令他又咳嗽了起来,等到费力咳完,心头的那股柔软之感便重新冷硬。
雷纯是天边的月,六分半堂一日不倒,她就一日高高在上不可捉摸,他只要说自己爱她,就能掩盖一切身体上的自卑,仿佛一个情种,仿佛他并不害怕去爱一个女人。
可一朵花瓣垂在手边的盛美牡丹,他不敢多关注半分,怕真的爱了她。
第68章 金风细雨(10)
和六分半堂的会面地点定在三合楼, 雷损先至,苏梦枕后到,两方人马来时还是傍晚, 三合楼下的街道却瞬间不见了人影, 一整条街的贩夫走卒行人过客全部消失,只留一地热闹景象诉说荒唐。
有孩童瞪大眼睛,想要打开关闭的门户, 却被家人死死捂着嘴拖进屋去,一条热闹长街立刻成为无人之境, 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既醉仍旧跟在杨无邪身边,泼皮风的部队在三合楼下遭遇另一支部队, 那是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动天的人,刀南神与雷动天遥遥相看, 面上都是露出冷笑。
六分半堂的大堂主自然是狄飞惊,他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三堂主雷媚是个美貌妩媚的女子,和雷损关系亲密有加,四堂主雷恨也是雷损亲信心腹, 再往下的人便不被苏梦枕看在眼内。
雷损长得有些丑, 苏梦枕一直觉得雷损能够生出雷纯那样的漂亮女儿, 大约是靠夫人美貌, 等到见了既醉, 不由怀疑起此人易容的可能性,这当然是说笑, 以雷损如今的地位,他就算长了个龙脑袋,也敢大大方方站出来走在街上。
金风细雨楼崛起的这几年, 雷损一直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才会厮杀,而往往是金风细雨楼获胜。六分半堂在明面上的势力已节节败退,苏梦枕却知道六分半堂在暗地里还有一股力量,丝毫不会弱于他苦心经营之下的金风细雨楼,但任何力量只要不拿出来,那就永远是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
雷损对苏梦枕一向是很客气的,见面必口称“公子”,以显示苏梦枕不同于江湖人的身份,苏梦枕同样投桃报李,尊称他雷堂主,双方人马落座,在三合楼上清空桌椅,坐成一个对峙的平行线,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点距离,且绝不是团团坐在一起,这是方便拔出兵器随时翻脸。
雷损已在对面落座,苏梦枕上楼来时,雷损便起身相迎,仍旧是客客气气地道:“苏公子。”
仿佛完全没有相争数年的血雨腥风,苏梦枕看了雷损一眼,只是笑了一下,他的笑是很轻的,转瞬即逝,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傲气。
既醉走在杨无邪的身侧上楼,一眼就看见了雷损,眉头皱了皱,然后也没有多话,跟在苏梦枕后边,在杨无邪身侧落座。
六分半堂的人至少有一大半将视线落在了既醉身上,连雷损这样的老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六分半堂的那一侧,正和一个白衣年轻人一起说话的少女怔愣半晌,忽然跳了起来,冲过来对着苏梦枕叫道:“苏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对纯姐?”
少女是温柔,她身着热烈红衣,佩一把极漂亮的刀,长手长脚,颇有些侠女风姿,她是“洛阳王”温晚的掌上明珠,即便人在金风细雨楼,经常在六分半堂周边活动,雷媚看她不顺眼,也只是偶尔去惹惹她,绝不敢动杀心。
苏梦枕拧着眉头看温柔,他还没有说话,温柔已是先缩了缩脖子,她在师门里受到所有师兄弟的倾慕,来到京城之后苏梦枕对她却不甚热络。
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子,虽然对苏梦枕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却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忽视,尤其在她无意闯过几次祸事之后,苏梦枕对她的态度更为冷淡。
刚才的指责只是脱口而出,温柔反应过来之后就不敢再惹苏梦枕,而是退了两步,瞪着既醉,瞪了没几眼语气又软和下来,“你……你知不知道,我师兄是有未婚妻子的?”
既醉莫名受到这样的指责,不觉得生气,狐狸精怎么会因为被指责勾引男人而生气呢?她娇娇柔柔地笑了一声,望向苏梦枕,眼里仿佛带着星光,随即星光黯淡,“公子的未婚妻,一定很美貌吧。”
温柔几乎看呆了眼,她从前见雷纯,只觉得她美得如同夜晚,而她自己是白天,这是同为美貌女子的相惜,可她见到既醉,竟然一丝一毫都升不起拿自己比较的念头,只有伸着脖子呆看。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尤物?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铁打的男人都要软化下来,然而被无数人嫉妒的苏梦枕只是微微蹙眉,低喝道:“不要作怪。”
既醉脸上那哀怨的神情便刷一下消失了,她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苏梦枕。
苏梦枕面不改色,从容翻过这一篇,看着雷损道:“可以商谈正事了。”
雷损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既醉,他倒没觉得熟悉,年轻时的关昭弟虽然美貌,但她的美貌和既醉的容貌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他惊疑的是苏梦枕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的美人,他自己便是离不得女人的,自然有许多龌龊猜测,然而猜测再龌龊,也还是指向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点。
苏梦枕有了女人,很快就会有孩子,金风细雨楼也会有血脉相承的少主,倘若金风细雨楼落败,那自然没什么好说,但苏梦枕若是活着,金风细雨楼的凝聚力只会越来越强,君上有储而国不疑,江湖势力同样如此。
此时的雷损便不再是个慈父了,准女婿带着美人赴会,他却连多问一句苏梦枕的话都没有,心里思量了半晌,仍旧是扯出笑容来,客客气气地和苏梦枕商谈起对付关七和迷天盟的细节来。
商谈了半个时辰左右,对于江湖势力,这场谈话时间已经够长了,就在苏梦枕起身将走的时候,雷损忽然开口道:“纯儿今日也来了,在二楼雅间小阁,公子与纯儿也有些时日没见,不妨去看看她吧。”
雷纯和温柔是差不多前后脚进的汴京,她们在路上相识,同行的还有一位叫做白愁飞的年轻人,温柔对白愁飞有些别样情愫,白愁飞却爱慕雷纯,三人到了汴京之后,温柔和白愁飞争吵之下去了金风细雨楼,白愁飞则是入了六分半堂,如今在三堂主雷媚手下做事。
温柔偏偏又舍不得白愁飞,常带着几个江湖朋友找借口去找白愁飞玩,苏梦枕每日忙得很也不管她,倒是杨无邪特别交代了风雨楼子弟,不许有人向温柔透露任何楼中情报。
杨无邪也很头疼,岭南温家千娇百宠的大小姐,打不得骂不得赶不得,也不知道公子的师父是怎么想的,要把这位小祖宗送来“帮衬”公子,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整日里去找雷纯和白愁飞,她何不直接入了六分半堂呢?
雷纯今日其实没有出门的打算,是商谈刚开始时,雷损暗示雷媚回了一趟六分半堂总部,将雷纯打扮一番带出来的。
小阁里布置简单,窗边摆放了一把琴,雷纯妆容淡淡,云裳玉佩,一身装束柔美而矜贵,听见推门的动静,款款回过身来,含笑看着苏梦枕,不似江湖势力的大小姐,更像一个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
苏梦枕微微点头,他的语气变得像雷损那样客气了,道:“纯儿今日很美。”
雷纯便含蓄地笑了笑,仿佛是为他精心打扮过的,苏梦枕找了个椅子坐下,和雷纯相处时他一贯是不带别人的,连茶花都不带,他对待其他女人从不多看一眼,对雷纯时却可以随意打量。
他一眼就看清了雷纯发鬓上的钗环,那是宫里流传出的手艺,项链上的珠子是他经手过的买卖,一颗海珍珠就要上百两银子,首饰搭配得精心,让人看不出累赘,还有种清丽脱俗的美。
苏梦枕忽然便想起了既醉,她脸上从来没有脂粉,也没见过她佩戴首饰,也许是没有,但他在见到她的时候不会注意到那些,光是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便要花去很大力气。
雷纯不知又说了什么,她一贯轻声细语,苏梦枕没有听清,于是也没有回应,接着耳边就响起了歌声和琴声。
与雷纯相处本是难得的放松时刻,苏梦枕却第一次叫停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纯儿,我今日没有心情听歌。”
雷纯面上露出些惊愕,苏梦枕发觉自己应当确实是不爱这个女人的,因为他还在思量这惊愕有几分真假,完全没有像刚才三合楼上,明知是做戏,心头却还是一跳,几乎想不顾一切去哄她的悸动。
“公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雷纯的心沉下来,柔柔地看着苏梦枕。
她在白愁飞面前是矜持的,在狄飞惊面前是疏离的,在苏梦枕面前却温柔如解语花,这是她天生对男人的智慧,永远知道什么样的态度应对什么样的男人。
苏梦枕看了一眼窗外渐升的明月,只道:“太晚了,回去吧。”
雷纯忍住了没再问下去,轻柔一礼,款款离去,苏梦枕走到窗边,静立许久,才压下心头的反胃之意,对门口的茶花道:“倒一杯清水来。”
他应该再也不会和雷纯见面了,一见到她,便想起那日哭着回眸的既醉,无法再带着欣赏的目光去看待雷纯的矜贵姿态,甚至厌烦到反胃的地步。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心已怜鹊,如何见鸠。
第69章 金风细雨(11)
迎战关七的时间定在明日傍晚, 既醉对关七的好奇心比对雷损的还大——她一直以为自家娘亲的哥哥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残了,怎么还好端端地做着什么迷天圣主, 让雷损如临大敌?
她想不透这些, 也没处去问,金风细雨楼的情报组织是这几年建立的,对于许多江湖过往了解得还没她清楚, 至少她娘当年的地位实在不算低,只是难免又得拉下脸面去找苏梦枕, 求他明日仍然带着她一起去。
她想见见关七,这会儿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亲手弄死温小白的事了, 只有一股火在心里冒出来。
她和招娣在外面几经生死,招娣一直觉得哥哥已经死了, 不然不会不来找她,为了这个,她每天要多骂温小白和雷损二十次,关七怎么有脸好好地待在汴京,现在还要觊觎上了温小白生的女儿?
苏梦枕回来得倒不算晚, 金风细雨楼两支部队都在等他从小阁出来, 既醉算算时间, 和小贱人喝一杯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难免有些酸酸的, 一见苏梦枕下楼,就狐里狐气地娇嗔起来, “公子见了未婚妻,连时辰都忘记了,难为别人站得腿疼。”
她说着, 像模像样地揉了揉腿,她确实是不忿的,苏梦枕在楼上会情人,几千个手下站在楼下等,最令人生气的是她也是这几千人里的一员。
苏梦枕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既然腿疼,不如雇个马车回去。”
他这话听上去很像是一句讥嘲,既醉本想瞪他,又想起还有事还求他,瘪了瘪嘴,准备骑上她那匹漂亮白马,这是金风细雨楼配发的,连苏梦枕来时都是骑马。
此时却听刀南神闷声说道:“楼子里在汴京还有些房产,不如送关娘子两套,让她下次来汴京也有处落脚。”
既醉人已经在马上,听了这话愣了愣,汴京的房价和外头的房价可是天差地别,金风细雨楼对手下这么大方的吗?一送就送两套?
苏梦枕语气仍旧是冷淡疏离的,只道:“供职不到两月,没这个先例。罢了,城东还有几处空宅子,明日事了,让她挑一处去官府过户。”
既醉听明白了,两套变一套了,她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满,觉得刀南神都说了两套,苏梦枕还要扣下一套来,实在不是个大方人。
她却不知道,刀南神说的是金风细雨楼统一置的房产,地处城南,大多是独门独院。所谓东富西贵,北穷南贱,城南不算是个好地方,金风细雨楼都是成片成片买地,大量安置楼中子弟的家眷,送一套难免显得抠门,所以刀南神说送两套,他也是精细惯了的人。
而苏梦枕说的则是老楼主在时替心腹爱将置办家业的城东大宅,老楼主仁义,一向把爱将当兄弟,替兄弟置产自然不会差了,刀南神自己在那儿也就一套房产,那里最少都是二进的宅院,价值极高。
房子再好,也是明天才能到手,今日既醉还是得跟着大部队回去,她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没走出一截路,就见杨无邪站在路口,身后跟着一辆四页开窗的大马车,对着苏梦枕笑道:“天晚了,都雇不到像样的马车,公子和关姑娘一起坐吧,秋日天凉,别着了风。”
苏梦枕愣了愣,他说让既醉雇马车,那时并没有想过自己的事,见她不当回事,只让杨无邪去办,可一向和他万分默契的无邪这次像是失了灵,几千人的部队骑马行走,让他坐着马车?又不是娇气佳人,像什么样子?
他在马上犹豫,既醉可不犹豫,一见那马车就毫不留恋地下了马,几步窜了上去,整只狐狸仰面躺在马车厢里,四周居然还空出好大的位置来,实在宽敞漂亮又十分舒适。
刀南神眼睛一亮,跟着劝道:“公子快上马车吧,外头都起风了,一会儿又咳上了怎么办?”
茶花嘴笨,他直接拉住了苏梦枕的马缰绳不让他走了。
既醉原本不想和苏梦枕一辆车走,但又一琢磨,她还要求他办事,在马车上说不是正好?
她等得急了,见外面没什么动静,自己撩开马车帘,探头出来,招招手,笑眼弯弯地道:“公子,来呀!里面宽敞得很呢。”
其他人劝,苏梦枕一个字都不听,可既醉这么笑着和他招手,莫说是苏梦枕,就是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生起了一股哪怕刀山火海,黄泉十道,也要跟着走的念头。
苏梦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他正襟危坐,身侧佳人却没有丝毫不自在,一会儿在车厢里坐坐,一会儿站起来摸摸窗户,探出头回头看看那骑着马的大部队,还隔着马车和杨无邪说话,笑着道:“杨总管,你也上来坐啊。”
杨无邪骑着马,眼神透露着坚毅,“不,我喜欢骑马。”
既醉半靠在窗边,即便只能看到她半张脸,苏梦枕也能想象得到她看杨无邪的表情,所以杨无邪骑在马上,眼里只能看得到他的马,仿佛那匹平平无奇的黑马极为吸引人。